那手依然带着一阵凉意,很久才缓过来温度。
喻永朝没去抵抗,闭上双眼,任由师妹在他的脸上摸着。
“只是同他们谈了会话。”喻永朝耐心哄着白芨,去捉她的手,“明明是你赶我走,怎么这会儿倒是指责起我来了?”
“是你不带我一起去的。”白芨不打算讲理,轻哼了一声。
喻永朝只是看着她笑,笑了一阵,又将她拥入了怀里。
“怎么了?”他问,随即用手覆上了她的背,“是做噩梦了吗?”
怀中的少女动作僵硬,复而软化下来,与他挨在一起。
“是啊。”白芨眨眨眼,“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因为师兄不在,所以显得可怕。”
喻永朝不笑了。
他笑的时候多半带着讥讽,故显得神色凉薄,不好与之相处。而他不笑的时候,白芨会觉得他多半生了气,或是心情不佳。
他这个人太过随性,很少有能够束缚到他的东西。
他与白芨额头相抵,一字一顿地说道:“不会了。”
奇妙的是,白芨居然能听出师兄话里的意思。
——下次不会了。
就算在梦里,也会在你身边。
两人牵着手在城主府内走着,走到化灵池旁的时候,喻永朝还递给白芨几枚果子。白芨接了过来,投入池里,见那鱼群疯狂涌动、争抢着魔果,总算是笑了起来。
白芨笑了阵,又觉得无趣,转过身往长廊的方向走着。
她想起师兄已经融了残魂,定定看了一眼师兄,想发现出与之前的不同。那毕竟是她上辈子唯一接触那么久的朋友,如今与师兄相合,心中颇为微妙。
那可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个体!
绕过长廊,便到了师兄住的地方。
白芨伸手去触碰屋门前的禁制,轻轻推开了屋门。那面自己每日如同打卡般修补的玉扇,正静静地被置于桌面上。
屋门吱呀一声被带上。
屋内是昏暗的,大部分的光线只能通过窗户映进来。白芨走上前,用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玉扇,她用了许久,内心总归有份不舍之情。
魔气在玉扇的扇骨中流淌着。
“师兄——”
她回过头去唤喻永朝,想询问着玉扇是否可以正常使用,却撞入了师兄的怀中。
白芨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做了个口型——
“束缚。”
她不解师兄的用意,只发现触着玉扇的手似乎无法移动。手腕处魔气化作的丝线将两人相连,而她的师兄将她拢在怀里,一只手按着玉扇,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将丝线与两人的手腕交缠在一起。
修长的手指落在玉扇上,扇骨中的魔气又增加进来新的一股。
白芨另一只手被握住,也无法推到大师兄,不由得提高声音问道:“束缚是这么用的吗?”
谁会用言灵捆师妹啊?
也就只有大师兄能浪费术法干出这事吧?
玉扇一荡,挥出一股气流,将窗前的帘子吹下,遮掩住了最后一丝光线。
一片昏暗之中,周身的感知就更为敏锐。师兄所放出的魔气在扇骨中逐渐向她的方向移动,幻化成为细密的网包裹着她的魔气。
“师妹。”耳边响起一阵轻笑声,“你刚刚在透过我去看谁?”
……?
这都被他发现了?
白芨在想如何回答师兄的问题,却感受那扇中的魔气强硬地挤开了她的防御,与自己所放出的魔气交织。
她心神一荡,整个人差点被这突然的动作滑落下去。
“师妹。”那声音带着警告,“你若是再走神的话,下次魔气进入的地方可不是这玉扇里了。”
魔气还能钻进哪里???
白芨侧过头,谁料喻永朝早就等在那里。见她回过头来,毫不犹豫地含住了那柔软的唇瓣。
左手与她相扣,而另一只手在玉扇中传送着魔气。魔气翻滚着占据了那方狭窄的地盘,口中攫取着那瓣柔软。
白芨好似那头上的荆棘花般,只能任他触碰、任他采撷。
等到脸颊处逐渐温烫起时,喻永朝总算松开了她的唇,轻声解释道:“那是道侣之间做的事情,师妹若是好奇,大可与我一试。”
说罢,重新看向手中的玉扇。
白芨大概知道师兄指的是什么意思了。她想挣开手,却只能让丝线缠得更紧;另一只手被言灵束缚,亦是不能从玉扇上拿开。
她瞪着玉扇,似乎瞪着它就能出了心中的那份气:“还能看什么?看残魂啊!师兄不是说不干涉我的社交吗?老朋友也看不得?”
身后一时没了声音。
她的腿有些发软,整个人算是半倚在师兄的身上。如今身后之人安静了下来,让她琢磨着方才是不是有些太凶了。
可她也没说错,师兄与残魂本就是同一人。
怎么连自己的醋也吃?
正当白芨胡思乱想时,身后的人将头埋入了她的脖颈。
“老朋友?”喻永朝轻笑,“我的记忆里可没看见残魂与你有接触。那请师妹同我解释一下,这朋友从何而来?”
……
糟了。
她这辈子并没有同残魂有所接触。
玉扇中的魔气逼迫般将她的包围住,脖颈处亦是传来一点柔软的感觉。
“解释一下吧,师妹?”师兄笑着,魔气丝丝缕缕地显现,从那点相接之处欲扩入白芨的识海。
那是一种极为侵略性的姿势,师兄眸色发深,如同相见那晚的夜色。
她闭上了双眼。
*
一片虚无之中,逐渐显现出须臾内的山水树木来。
顾初衍茫然地走着,偌大的空间,他却不知去往何处,只是下意识地来到了巫祖的石像前。
蒙在面上的白纱早已被风吹落在地,露出一双淡漠的双眼来。
那份冰冷的眼神与有着弧度的嘴角同时出现在一张面孔上,显得怪异而突兀。
顾初衍伸出手,与石像相拥。
他通过流苏将白芨的意识拉入这里,企图触及到温热的她,却还是失败了。
是因为自己是冷的,所以拥有的也只能是冰冷的东西吗?
“对不起,我不能。”
“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眼前的石像与她那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重叠。
神明依然高高在上,不肯垂怜世人。
不肯垂怜他。
第87章 誓言
两人就维持这个姿势抱了一会儿。
等到玉扇内的魔气平稳, 白芨抬眼控诉道:“师兄不是也没说吗?”
喻永朝凝视了阵玉扇一会儿,最终将它收了起来。玉扇撤离之后,白芨的手亦是能够移动了, 她瞪了一眼师兄, 将手藏在袖中。
喻永朝看到她的小动作, 勾了勾唇角:“说什么?”
白芨动了动唇, 不知该如何去问。
她在寒冰潭时,听说那残魂曾经屠了一个村子。从师兄渡雷劫的表现来看,融魂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
但是师兄没有跟她讲。
她盯着那被帘幔遮住的窗,挡去了大部分的光亮, 亦是像那被遮盖住的真像。而自己正身处于迷雾之中, 摸索不到通往真像的方向。
好半晌, 喻永朝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师妹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声音忽而有些茫然, 抱着白芨的手臂紧了紧:“如果师妹发现,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由别人操控, 要如何做?”
白芨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打破它。”
她抬起眼,看不到大师兄的表情, 只好用手轻抚着他的背部,低声说道:“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控制别人的命运……就算连自己也不可以。”
那后半句说的很轻很轻,是她在说给自己听。
她在顾初衍的口中确定了自己是妖族那位陨落千年的巫祖——可是她是巫祖又如何?
她现在是白芨,她也只想当白芨。
“师兄。”她去推喻永朝的身子, 让他能够直视她的眼睛, “我们结为道侣吧。”
喻永朝罕见的一愣,随即神色变得极为认真。
道侣这个词他最近听了太多次了。
在同傅正卿离开庭院时,两人谈论的恰巧是这个话题。
傅正卿仔细打量着喻永朝的神色, 忽而去问:“怎得不同小师妹结为道侣?”他意有所指般地讲道, “我听闻, 演武场里可是有不少魔修喜欢小师妹。”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之前顾初衍所在的位置:“不过,因为小师妹太能打了,基本上没几个敢靠近的。即便是有好战的,被揍过几次之后也没了想法。”
喻永朝没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师妹一直很强。”
“你当真一点也不担心?”
喻永朝随手折了一段树枝,没有说话。
傅正卿又道:“你不担心是吧?我看顾初衍离师妹就挺近的。他看着师妹的眼神,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况且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在魔界亦是很正常的现象……”
“傅正卿。”
喻永朝面色淡然,停下了脚步。手中的树枝向前一掷,准确无比地被投回了树上,惊起了鸟雀。
“你说的没错。可如今我连自己的仇人都找不到,若是就这样把她牵扯进来,牵扯进这段仇恨里,我做不到。”
喻永朝闭了闭眼,企图避开白芨眼眸中的自己。
傅正卿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道侣之间一起承担对方的情绪不是很正常的吗?不然为何要结为道侣?”
他喉头微动,即便闭上了双眼,也能感受到白芨灼烫的视线。
她又重复了一次。
“师兄,既然有些事情你无法同‘师妹’去说,那总会对道侣说吧。”
“我不知道师兄到底在融魂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可是,我想替师兄分担一些事情。”
见喻永朝仍未开口,白芨笑了笑。
“也许明天天道就会灭世,也许此世千万年后依然安稳,但我只希望师兄能够开心。”
她用指尖轻轻推开师兄微微皱着的眉头。
窗外的风将帘幔吹起,露出细碎的光。
她看见师兄微微侧过头去,发丝被那束光照亮,显得无比温柔。
她想,师兄会去同她讲的,于是静静地等着师兄的回应。
然后她——
等到了一吻。
凌乱的魔气肆意地被这一吻传入她的经脉之中。与外溢出的两股魔气间的互动有所不同的是,这股魔气在身体里游走着,顺着经脉往识海处钻。
识海是修士至关重要的地方。
因此,修士们基本不会去窥探他人识海,自己也对识海深处严加防范。
那股侵入的魔气停了下来。
脑中是酥麻的感觉,白芨此前从未与人通过识海接触。在经脉之中,她能感受到师兄传递过来的那股魔气的情绪。
喜、怒、哀、乐。
所有的情绪尽在魔气之中,游走到她的识海前,止住了步伐。
“白芨。”她听见师兄的声音微微颤抖,复而变得坚定,“你信任我吗?”
喻永朝控制着魔气停顿下来。
识海是脆弱的,经不起冲撞,要得到她完全的肯定与不设防备方可将他的记忆片段传输进去。
白芨没有回答。
阻拦在魔气之前的重重阻拦尽数消失,当魔气彻底融入在识海的那一刹那,一重重画面闪过她的眼前。
漫天的飞雪和火光交织在一起,她看见了师兄流出的血泪。
泪水顺着面颊留下,而她睁着眼看到了师兄的全部过往。
这是漫长的一吻。
夹杂着血与泪,仇恨与疲惫的一吻。
那魔气却没有消失,在识海深处不断地移动着。陌生的酥麻感将她的感知化为一片虚无。
那一吻带着师兄的气息向她侵袭而来。
“师兄……”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想要阻拦,手却感到空虚,直抓着那片衣角,揉到褶皱也未曾停下。
衣料之间的摩擦声愈来愈大,她被逼到靠在墙角处方能维持着自己的站姿。
识海处,师兄操纵着那股魔气灵活地越过重重防备,与她的魔气挨在了一起——
两股迥然不同的魔气在识海之中交缠着,白芨身子一软,正要滑落,却被师兄的另一只手轻轻拖住。
师兄的唇顺着她的脖颈往下,将她的衣领蹭得十分凌乱。继续下移时,撑在身体前的双手触及到了师兄的脸。
魔气化作的丝线将两只手的手腕缠起,白芨茫然地睁着眼,不知师兄是何意。
双手被举在头上,靠在冰凉的墙角上。
而她的身体滚烫。
*
从师兄的住处出来时,天色已经变得昏黑。
泪滴在时间的流逝中干涸成一道痕迹。
白芨与师兄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到那棵魔树前,喻永朝方才停下脚步。
白芨不理解师兄为何会在这里驻足:“这树有什么问题吗?”
漫漫长夜之中,唯有月光恒久地映在庭院之内。
白芨借着月光去望师兄的神色,观察了一会也没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便走上前去。
“是这里吗?”
“什么?”白芨微微睁大眼睛。
丝丝缕缕的魔气从喻永朝指尖而出,他牵过白芨的手,那魔气便又顺着经脉在白芨体内游走。
白芨连忙倒退两步,打算将手从师兄手中抽出。
不是吧,还要来?
而喻永朝见到白芨去躲,也不恼,慢条斯理地用魔气一遍遍冲刷着白芨的手掌:“顾初衍,吻的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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