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不愿意再去看那三个人。
耳边是三两成对的聊天声,虞乔越发没有胃口,跟容夏说了声自己出去透透气便往外走。
深城正当午的阳光灼人,好在寺庙里树叶都宽大,只有零碎的阳光顺着树叶的罅隙落进来,没走两步,她便听到后面有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惹得她越来越心烦意乱。
虞乔故意不去回头看,转头闷闷地顺着阶梯下去。
转角处几间禅房错落有致,其中一间开着,门口挂着个黄木牌子,上面写着【求签处】。
她还没走进去,便有小师傅迎出来,双手合十:“两位,求签吗?”
“我和他不是一起的。”周宴深走近时,刚好听到虞乔冷冰冰的声音。
“那两位便请随我来。”
里头四面环着桌子,桌面上放着托盘,从一到九的数字被分别写在黄纸上规整放着。
“两位请分别选取三张数字,再写上自己的名字。”小师傅说。
虞乔选了九、一、五。余光里看到周宴深选了一、二、七。
1127是她的生日。
指尖骤然收紧,不可避免地多想。
六张数字被小师傅收走,二人被告知稍后签文会送到前殿给她。
向小师傅双手合十道谢后,虞乔头也不回地出了禅房,空气有些闷热,她随手捡了门口树上的叶片给自己脸扇风。
没走两步,阳光迎面而来,紧接着是一片阴影,有人挡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虞乔猛地一眯眼,手里树叶被人轻轻抽走,她下意识踮脚去拽,差点掉进周宴深怀里。
周围的空气都热乎乎的,她脸被晒出些绯色,稳了下脚步站稳,还没来得及控诉周宴深,他忽然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虞乔僵住,他的手微冰,贴上她燥热的脸颊,风好像都停了一样,异常沁凉。
周宴深低眸,恰好看到她一瞬间慌乱的眼神。
他的手顿了顿,上移,摘下她掉到她乌黑发丝间的树叶。
“你——”虞乔看到他拿下了一片叶子,顿时又羞又恼,慌乱变成生气涌上心头,一伸手从周宴深手里夺回自己扇凉的树叶,瞪了他一眼走了。
刚走出去,她忽然停住,回头,昂着下巴把手里的树叶砸到他身上。
第25章 春深
虞乔沿着青石阶梯走来时的路, 路上遇到了向之瑶和言佑,她脸色稍霁,和二人打过招呼后, 回到后殿。
导演组的人稍作休息后, 要启程开往下一个拍摄地,去和另外二人汇合。
虞乔想到自己的签文,和赵长林打过招呼后去了正殿,里面小师傅已经在等待。她上前去,鞠躬, 而后取到自己的签文。
一张长方形黄色签纸,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在正殿门口迎面遇上周宴深三人。
“乔乔姐!”向之瑶很兴奋地和她打招呼。
言佑也笑着对她致意。
虞乔回忆笑容,视线转到周宴深身上时迅速收敛, 看也没看和他擦肩而过离开正殿。
言佑回头看了一眼, 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看着好像不怎么待见你啊。”
“啊?”向之瑶迷蒙,“我觉得还好啊, 乔乔姐还冲我笑了呢, 笑得好漂亮呜呜呜。”
言佑抬手曲指敲敲她的额头:“没说你,说你哥。”
“我哥,我哥怎么了?奥对!”向之瑶忽然想起来, “言佑哥我跟你说, 我昨天下午去我哥家的时候, 乔乔姐也在那里, 他们居然认识!还是高中同学!”
说着说着,她忽然反应过来:“那言佑哥你和乔乔姐岂不是也是高中同学?”
“是啊。”言佑微微眯起眼, 看向周宴深, 意味深长, “都带回家了。某人看着不在意,私下里原来都已经暗度陈仓了。”
“没有。”周宴深淡淡解释,“她昨天来拿东西。”
“这样啊——”言佑拖长语调。
“什么跟什么啊?”向之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言佑笑眯眯的,“都是你哥的私事。”
“你们好讨厌啊有什么事都瞒着我,我要听!”
身后二人吵吵闹闹的,周宴深懒得管他们,从小僧人手里接过签文。
小僧人双十合十,微微低头:“此签对应施主心里最念之事,一签多解,万望施主便宜行事。”
“多谢师傅。”周宴深道谢,展开签纸。
“写的是什么啊,让我看看。”向之瑶好奇地凑上来。
签文上竖排写着两句话:
【欲煮新茶,且倾昨日之余冗。
欲求新得,必弃往昔之痼积。】
“这什么意思啊?”向之瑶不太看得懂。
言佑扫过一眼,挑挑眉,慢悠悠地说:“周宴深,这是要你弃旧爱,寻新欢啊。”
周宴深眸光动了动,看着那签文,叫人摸不清他的情绪。
言佑点了一炷香,拜两下之后插进香炉,笑着说:“有时候不得不说,流传上千年的周易八卦之类的算术还是有点本事的,你要听那签文上的话吗?”
周宴深慢慢地将签纸重新叠好,仰头与观音像对视,身影在微晃的烛火之间,颀长挺拔。
片刻之后,言佑听到他说:“我是医生。”
周宴深回头,眼底一片笃定的清明。
他在手术室里,对抗的就是自然生老病死。
什么轮回因果,都是虚妄。
事只在人为。
-
录制持续了一整天,直到晚饭结束,赵长林才宣布这一期的节目录制完成,大家可以各自回去休息。
虞乔累得肩膀疼,脸也快笑僵了。她的房间和韩旸在同一层,回房间时她亲眼看到贺西灵换身衣服进了韩旸的房间。
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餐时只顾着录节目,精神都是紧绷的,没吃几口东西。虞乔洗完澡,精神在热水里浸泡得松懈,想着去楼下吃点东西,于是打了酒店的电话,让他们送点夜宵上来。
等待的时候,虞乔想到白天的签文,一直在镜头下还没来得及看,她从包里翻出来,端着一杯水坐到沙发上打开。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若无拨云,难以见日。】
奇奇怪怪。
虞乔翻来覆去把纸条看了好几遍,仍旧没看懂签文的意思,索性扔回包里不管了。
她的头发又多又长,吹风机吹到手都麻了才吹干。虞乔揉着手腕,听到门口的门铃声,于是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过去开门。
“虞女士。”酒店的服务人员推着餐车等在门口,很有礼貌,“您的餐,如果有什么不合口味的,您可以联系我们。”
“辛苦了。”虞乔刚想侧身让她推着餐车进来,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乔乔姐。”
她循声,在电梯口的方向看到向之瑶,对方手里还拎着东西,欢乐地来到她面前:“好巧啊。”
“你们也住这里吗?”虞乔微微有些惊讶。
“我们不住这一层啦,我们在12楼,我上来找人的。”
虞乔点点头,随口问:“那你来找谁呀。”
向之瑶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看了一眼送餐的服务人员,对方立刻心领神会,笑道:“我帮您把餐车推进去。”
虞乔侧身,服务生把餐车推到茶几上,东西依次摆好后便离开。
向之瑶关上门,神秘兮兮地对虞乔说:“乔乔姐,我说了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什么?”虞乔被勾起好奇心。
“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男朋友?虞乔一愣,忽然想起她下午看韩旸的目光,那会儿她以为小姑娘只是单纯的追星。
“你,你男朋友该不会是,是韩旸吧?”
向之瑶扭扭捏捏地应了一声。
虞乔顿时觉得脑仁疼,她揉了揉额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乔乔姐。”偏向之瑶还一脸期待,“你今天和他录节目感觉怎么样,他人是不是还挺好的。”
这小姑娘。
虞乔深深吸一口气,想跟她说点什么又觉得难以启齿,于是扫一眼她手里的东西:“这什么啊?”
向之瑶一双杏眼水灵灵的:“韩旸他唱歌要保护嗓子,酒店的饭不怎么能吃。这是我给他买的粥,准备送去给他惊喜来着。”
……
惊喜。
他房间里有比你这个还大的惊喜。
虞乔让向之瑶在这里等一等,她从行李箱里捞出个长款的薄纱外套披身上,说要跟她一起去。
她怕小姑娘受不了那么大的打击。
向之瑶倒是没问为什么,还是很开心:“乔乔姐你要送我去吗,你真好!”
虞乔都快听不下去了,周宴深这样聪明理智,怎么会有个这么单纯又好骗的妹妹。
她把头发拢到身后,忍不住问:“之瑶,白色雪山的剧本真是你写的吗?”
白色雪山的故事如此晦涩又压抑,与眼前人的气质完全不符。
向之瑶摇了摇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当然不是啊,我写不出那样的本子的。原作者卖给剧组之后就不管了,我只是剧组的编剧之一,在拍摄过程中和其他编剧老师一起修改一些情节和人物对话而已。”
原来如此,这下虞乔能理解了。
“走吧。”她拍拍向之瑶的肩,“我送你去韩旸那儿。”
韩旸的房间和虞乔的隔得不远,只有几个房间而已。二人到门前先按了按门铃,好久之后,门内才传来来微微压抑的男声:“谁啊?”
“送餐的。”向之瑶捏着鼻子说。
房门很快被打开,铺面而来一股难言的味道,韩旸身上的浴袍敞着,赤-裸裸的吻痕和属于女人的指甲痕迹遍布在他露在外面的胸膛上。他把头发往上一抹,一副欲-求-不-满的语气冷冷地说:“放这吧。”
向之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韩,韩旸,你。”
韩旸也在霎时间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脸色猛地一变,上来就拉向之瑶的手:“瑶瑶你怎么来了?”
房内传来贺西灵懒洋洋的脚步声:“谁啊?”
“你放开我!”向之瑶猛地甩开他的手,尖利的声音里带了哭腔,“韩旸你混蛋。”
她抬手想甩韩旸一巴掌,没料到手里的粥砰一声掉到地上,盒子瞬间炸开,滚烫的粥四溅。
虞乔一惊,连忙伸手把向之瑶往后推,顺便想把粥踢远一点,不意自己刚洗完澡穿的是睡裙,小腿裸-露着,被溅上一股灼烧的粘腻感。
她倒抽一口凉气,耳边是向之瑶慌乱的声音,于是勉强一笑:“我没事。”
之瑶眼泪都快下来了:“这是我刚买的,很烫的,乔乔姐你等一下,我给我哥打电话。”
虞乔想说不用,她回去冲一下就好了。但之瑶已经带着哭腔发了语音过来,转过头恶狠狠地把地上的一片狼藉踢到韩旸那边,干脆利落地说:“分手!”
“你听我解释。”韩旸急了,“事情不是这样的,她只是——”
“滚!”向之瑶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扶着虞乔往回走。
虞乔在心里莫名笑了一下,想着还好这孩子不是恋爱脑。
二人刚回到房间,言佑和周宴深就到了。
虞乔正在浴室,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裙子,一手拿着莲蓬头用凉水冲洗腿上的粘腻,还能分出神来安慰旁边的之瑶。
“没事,谁年轻的时候没爱上过几个人渣,认清不就好了。”
向之瑶手足无措,只能帮她托着外套的裙边,眼眶都红了,抽抽涕涕:“乔乔姐,你也遇到过这么恶心的渣男吗?”
“我……”虞乔刚发出一个音节,被门边的声音吸引过去,而后便看到了门边面无表情站着的周宴深和一脸沉色的言佑。
……
他不会听到了吧。
“之瑶。”言佑沉声,“过来。”
向之瑶抹了下眼泪,小声说:“我要帮乔乔姐,她烫到了。”
“过来。”言佑不耐烦地重复一遍。
虞乔停下莲蓬头,拍拍她的肩膀:“去吧,没事的。你的事比较重要。”
向之瑶没办法,只能小心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经过周宴深身边时,她缩了下肩膀,尽量不碰到他,贴着墙面走出去。
浴室内一时只剩下虞乔和周宴深。
因为那条信息的事,虞乔心里还堵着,不想理他,于是自顾自拿过一旁的毛巾,擦干腿上的水。
她漠视周宴深,把毛巾随手丢到一旁,腿边还隐隐作痛,虞乔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目不斜视地从周宴深旁边走过。
“你——”
周宴深忽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她怒而看过去,下一秒整个人忽然被腾空抱起。
“周宴深!”头晕目眩,虞乔反抗,小腿在空中想踢开他,不小心碰到烫伤的地方,疼得她“嘶”了一声。
“别动。”周宴深紧握住她的脚腕,沉声。他的掌心灼热,微微的薄茧激得她肌肤一缩。
他的臂弯稳而有力,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被他抱着放到洗手台面上。
拖鞋早就掉在了地上,虞乔气急,周宴深刚一松开她,她便抬脚狠狠踢在他的腿面上。
这一点力道轻得跟没有一样,莹白-精致的玉足碰到男人平整的黑色裤面,颜色反差强烈,不像泄恨,反倒带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勾引。
虞乔脸蹭一下便红了,手撑在身侧,警惕地看着他:“你别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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