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佣人阿姨可怜她,会偷偷给她重新做一份饭,被梁淮发现,他转头就让梁宏生辞退那个佣人。
数不胜数的恶毒,虞乔从一开始会在夜里偷偷掉眼泪,到后来变成麻木,变得无所谓。
而梁淮看不到她的反应,越发变本加厉。
最过分的一次,是虞乔刚升高一的时候,她晚上放学回到家,发现大门紧闭。梁宏生夫妇出差,家里只有梁淮和佣人。
梁淮站在二楼的露台,从高处俯瞰她,指挥佣人将一盆凉水倒下去。
她下意识躲开,水只溅到她的腿脚。
梁淮沉下脸,对佣人说:“今晚不许开门。”
说完,他擦了擦手,高高在上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把毛巾直接砸了下来。
那是夏末初秋,白日烈日仍然高照,可到了夜里,还是会有几分风凉。
虞乔面无表情地用书包里的纸巾擦干净腿脚的水,转身就离开。
她无处可去,顶着夜色,只好再回学校。
保安问她干什么,她扯了个谎,说有东西落在班里了。
夜晚凉风习习,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校服单薄根本无法抵御夜晚寒冷,只好蜷缩成一团。
虞乔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空无一人的教室坐了多久,只知道后来保安来巡视,手电筒一打,照到了她。
她本来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可保安听说她无处可去时,竟然没赶她走,还给她送了一些东西。
一张薄毯,一瓶温水,还有几袋零食。
她被保安带到了国际部的休息室里度过了一晚上。
虞乔第一次知道学校还有这样的地方,休息室里有简单的床和沙发,灯光明亮,平时是供国际部的学生使用的。
她战战兢兢,一再确认这样会不会连累保安,保安却说没事,让她放心。
那是她从十岁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不用担心梁淮随时的踹门而入。
窗外是好听的蝉鸣,偶尔刮过阵阵风声,打落几片树叶,轻轻地掉在地上,也掉在她的梦里。
就连早晨醒来时,也是被温柔落在眼皮上的阳光叫醒。
又是一年盛夏了。
虞乔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梁淮。
她睁开眼睛,保姆车停下,容夏先下车,撑起伞遮挡炎热的日光。
研读会之后,便是白色雪山的开机仪式。
虞乔的眸色慢慢聚焦,脱掉外套,扶着车门下车。
今日阳光灿烂,夏日的征兆越发明显。
虞乔眯起眼,不远处的车上,梁淮缓步下车,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他的皮肤也仍然是病态的苍白。
隔着炙热的日光,她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眸色冷漠如冰。
-
开机仪式上来了很多媒体,闻渡的这部电影由虞乔和邵书白扛戏,从官宣那一天起便引发万众期待。
仪式结束后是惯例的聚餐,主要是几位主演,相互熟悉认识一下,也方便之后的拍戏。
虞乔推开包厢的门,发现里面只剩梁淮旁边的位置,其他的位置都被坐满了。
邬令和梁淮隔了一个位置坐,兴致勃勃地冲她招手:“虞老师,我特意给你留了位置。”
盛情难却,虞乔无法,只好坐在邬令和梁淮的中间。
包厢里是转桌,她的面前是凉拌苦菊,绿油油的菜上浇了红色的辣椒汁和鸡胸肉丝,看起来清凉爽口。
虞乔还没动筷,梁淮伸手,把凉拌苦菊从她面前转走,椰丝糕停在她面前。梁含着笑给她夹了一块:“姐姐不爱吃苦的辣的,爱吃甜的。”
邬令一脸疑惑:“你为什么喊虞老师姐姐?”
梁淮笑容不变,眼神始终黏在虞乔身上:“戏中既然是姐弟,戏外也是。”
虞乔看着眼前的椰丝糕,直接抬手,让服务员重新给自己换了一份碗碟。
梁淮笑意瞬间微僵。
她直直看着他,不咸不淡道:“戏里戏外,还是分清的好。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姐姐。”
说完,她提起筷子,把苦菊转回来,夹起一根,慢条斯理地吃完。
饭吃到一半,梁淮的眼神让虞乔格外不舒服,她借口去卫生间,终于离开这让她窒息的环境。
卫生间内有漱口水,她仰头漱了口,打开水龙头掬一捧清水冲脸,擦干净之后淡漠地看着镜中女人。
微湿的发丝,巴掌大的小脸上呈现出过分漂亮的五官。
虞乔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有时也真厌恶这种漂亮。
漂亮不是她的错,可总有些贪婪的苍蝇环绕在身周。
深深吸一口气,虞乔拎起包,踩着高跟鞋走出卫生间。
她给闻渡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不舒服想先走一步。信息刚发完,抬头在走廊看见了言佑。
言佑头靠着墙,姿态懒懒地,听见声音睁开眼,眸中划过一丝意外。
“你怎么在这?”虞乔脸色缓和,嗅到一丝酒气。
言佑站直了身体:“我来吃饭,你呢?”
“剧组开机宴。”虞乔从包里掏出一包纸扔给他,“你衣服上有污渍。”
言佑接到纸巾,低头看了看,无所谓地笑笑:“之瑶吐的。你们开机宴结束了吗?你现在要走?”
虞乔点点头。
言佑沉吟片刻,忽然说:“那你顺路帮我个忙可以吗?”
“什么?”
“之瑶喝醉了。”言佑一脸遗憾的表情,“我要在这里等客户,能麻烦你去送个解酒药给她吗,我怕她难受。”
虞乔闻言笑了,抱胸:“不是我说言佑,你这是照顾妹妹呢,还是怀着什么别的心思?”
言佑揉揉额头,不答:“她在餐厅门口的车里,车牌号我发你手机上。”
“行。”虞乔一口应下来,到餐厅前台那里要了一板解酒药和一瓶矿泉水,依着言佑发来的车牌号找人。
夜色朦胧,那辆车停在法国梧桐树下,翠绿的叶片影影绰绰筛着月光。
虞乔的手搭上车门的一瞬间,脑海中电光火石反应过来,言佑和客户吃饭,怎么会带上之瑶,还让她喝醉。
但已经晚了,她已经拉开车门,惊醒了在后座闭目养神的人。
周宴深穿着黑色的薄衬衫,领口两颗纽扣微松,锁骨浴在淡淡月光之下,他略显倦怠地睁开眼皮,捏捏眉心,看向吵醒自己的始作俑者。
……
半个月没见,虞乔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视线相撞,忽然轰隆一声惊雷,树叶被风卷得哗哗作响,夏日的雨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点滴砸到车顶的树叶上,噼里啪啦,周宴深最先反应过来,倾身把车门推得更开:“进来。”
进退两难——也无路可退。虞乔弯腰钻进车里,男人身上挟着酒气,靠过来关门。
这样的姿势,他的胳膊在她身前,看着倒像是把她环在怀里一样。
虞乔秉着呼吸,背向后靠,真皮座椅冰凉,周宴深的呼吸却带着灼意轻扫在她耳边。
一抬头,蓦地撞进男人漆黑的眼眸,他关上门之后手并未撤开,反而撑在她的身侧。
如此一来,倒真的是把她圈在怀里了。
车内空调发出微微的声响,正对着虞乔有个出风口,簌簌吹着的冷风扫过她肌肤,隐隐战栗。
周宴深看着她,问:“冷吗?”
其实有点儿冷,盛夏夜炎热,一冷一热的环境交错,身上轻微发凉,她是受不得一点冻的。
可虞乔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摇了摇头。
“那个,我是来给你送解酒药的。”坐得微麻,她稍微动了下身子,链条包从手肘滑到手腕,坠得有点疼,她想用另一只手把包拉上来。
有人先她一步,把她的包拉下来。
“解酒药?”周宴深重复了一遍。
他的手勾着细细的链条,慢慢往下拉,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手腕内侧,像羽毛扫过的酥麻感,摘下来后,包被顺手丢到了另一侧。
虞乔大脑一阵空白,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眼神顺着看了一眼她的包,解酒药在那里。
这一声“嗯”尾音极软,像化开的棉花糖捏成洋娃娃,软糯可欺。
周宴深头一次觉得车内的空间如此狭小,小到他轻轻一低头,呼吸便与她的交缠而上,手若是微微一动,便能碰到她纤细的腰。
甚至于,若是再近一点,能吻上她近在咫尺的唇。
她似乎是紧张极了,坐得很端正,薄荷绿色的裙子顺带着抻到膝盖之上,一双腿在昏暗车厢里白得晃眼。
周宴深忽然后悔晚餐时喝了些酒。
他喝得不多,远不到需要解酒药的地步,在车里等言佑和之瑶,谁知开门的是虞乔。
餐厅门口灯色迤逦,朦胧的光远远笼在她身上,让她那身格外清新的薄荷色裙子也变得昏昧,仿佛入梦的神女。
于是酒意节节攀升,叫人头疼。
豆大的雨滴砸上车窗,不等雨迹在玻璃之上蜿蜒,狂风又将新一轮的雨帘拍打而上。
周宴深一顿,深深看着她的眼眸霎时清明三分,他收回撑在她身边的手,回身将空调出风口换了个方向,又将自己的外套抖开,盖在她裸-露的腿面上。
虞乔懵懵地看着他做完这些,思绪像被凝固了一样,周宴深将他黑色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腿上,低垂的眉眼漆黑又认真,仿佛心神丝毫不乱。
方才扣着她要吻不吻的是他,现下圣人模样的也是他。
她轻轻咬唇,伸手想一把扯掉那件服帖的西装外套,赶紧离开这个逼冗的封闭空间。
然而手还没碰到衣角,忽然被人反扣住手腕,向后压到座椅靠背上。
周宴深欺身靠近,一手从后揽上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的方寸之地。
他后悔了,太高估自己了。
虞乔一惊,抬眸对上男人低垂着的视线,睫毛根根分明,墨黑的碎发微乱在额前。
他的眸中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暗色,
“周宴深……”她心脏重重一跳,察觉到危险,被他扣着腰和手腕,动弹不得。
“虞乔。”他英气的五官再次逼近,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视线一寸寸描摹着她漂亮的眼,精致的鼻尖,嫣红的唇,锁骨如同上弦弯月。
绯红慢慢从虞乔的脸颊爬上耳垂,他视线所过之处,仿佛落了切实的吻,蚂蚁在细细啃噬着她的血管。
她慌乱地垂下眼,盖在膝上的外套早已滑落,白得发光的腿堪堪抵着周宴深的膝盖,微微一摩擦,暧-昧旖旎。
周宴深盯着她发颤的睫毛,扣着她的手稍微松开,穿过她细长手指间的缝隙,改成十指紧握的姿势。
呼吸在发烫,心脏的跳动仿佛尽在耳边。
和他对视着,虞乔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呼气的温度都被过近的距离节节拉高,萦绕在封闭空间内的酒气无孔不入刺激着她的神经。
偏偏他在这时候,还要问:“你说你是来送解酒药的?”
“嗯。”她唇齿间逸出一个很轻的音节。
搂着她腰的力道微微收紧,被按在椅背上的手随着他的动作放下来,周宴深将她抱向自己的方向,满怀花香。
耳边忽然落了一声很轻的叹息,周宴深下颌抵在她颈窝上,轻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知道我喝酒了还敢来。”他的声音带着沉沉的温柔,“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第27章 春深
车外的雨一直在下, 风渐渐慢了下来,或许是因为隔音太好,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抱她抱得很紧, 眷恋万分, 肩抵着肩,呼吸时不时扫过她的耳廓。
心头微微悸动。
男人的怀抱宽阔而温热,虞乔绷紧的小腿肌肉逐渐放松下来,伸手试探着去回抱他。
她头微微仰着,靠在他肩上, 长发揉乱周宴深的衬衫,原本便松散的两颗纽扣被彻底揉开,锁骨上盛满她的发丝。
“周宴深。”
“嗯。”
怀里的人顿了顿,却没了声音。周宴深抬手, 轻轻抚过她肩后丰盈的长发:“怎么了?”
虞乔摇了摇头。她原本想问, 你为什么还留着我送的钢笔,抑或是问那盆鸢尾后的戒指, 可触及到他真实的心跳时, 又觉得不必问。
她不想打破现在的气氛了,外面大雨倾倒,她只想让时间暂停, 暂停在她和他相拥的这一刻。
就像十六岁时保安带她去的那个休息室, 都是她人生中, 最最最安心的时刻。
被搁在旁边的包一声接一声震动, 虞乔猜想是容夏找不到她着急了。她伸手扯了扯周宴深的衣服,后者微顿, 慢慢松开她。
虞乔垂着视线, 脸有些烫, 不敢去看他的视线,周宴深把包递到她手里,打开一看,果然是容夏的微信。
回复自己马上就来之后,虞乔看了看窗外的雨:“能借我一把伞吗?”
周宴深抚平衬衫,一手扣好纽扣,打开门下车,抽出一把黑伞,撑开,走到她这边。
他从外面拉开车门,雨丝和潮热瞬间侵袭。
阴影落下,周宴深微微俯身,伞面与车门框相接,黑色衬衫英气逼人。
他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说:“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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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虞乔脱了高跟鞋,把窗帘齐齐拉实,径直瘫在沙发上。
上次黎耀的事情后,她换了新的房子,
长长呼出一口气,头顶的水晶灯被调成最暗的那一档,灯光温柔不刺眼,她见到梁淮的那点儿厌恶和心烦,此刻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七年前她的生活已经被梁淮毁过一次,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不是七年前二十岁的时候了。
第二天是正式开拍的日子,虞乔早早去到片场。摄制组正在布光搭架,昨夜下过暴雨,今天的天气仍然是暗沉沉的,空气潮湿又压抑,正好为第一场戏提供了天然有利的环境条件。
虞乔一边做造型,一边在脑中梳理待会要拍的部分。
女主林希高二,她弟弟林穆初三,养父林大海是个赌徒,靠开长途货车为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部分时候都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便会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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