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华如潋,团团清云下,隐约露出一轮明朗清月。
庭院中的春水缓缓流淌。
几只燕子极快的略过湖面,留下一圈一圈的波澜。鱼儿缓缓在水中搅动,月亮又羞答答的躲进了云层里。
内室。帘子轻垂,里面的视野模糊。桂花香檀缓缓燃烧,甜腻的香味轻轻弥漫在内室。
胡闹许久,江柔安出了浑身薄汗,缓了缓力气,才怨他:“又出汗了,白洗了澡。”
瞧着她双颊泛着红粉,白皙的耳朵尖儿也红着,着实惹人怜爱。
李邵修愈发情迷意乱:“香的。”
男人在床上的话一点都不能信。江柔安哼了声,怨道:“今日刚换的新被褥,都被弄的湿了。”
“难不成只怪我么?夫人可真冤枉人了。是被谁给弄湿的。”
江柔安脸红透了,脸埋在枕头里不愿意起来。
刚刚那次,是她这几日以来觉得最舒服的一回了。
本来刚刚在水里,温顺浸泡的人没了心智,被勾住,脑海里昏昏沉沉七荤八素的,后来每每快到最后,他就停了动作。
非得逼着她自己开口去求。
结果榻子也潮了。都怨他。
李邵修动作轻柔,打湿了的帕子擦过江柔安皮肤上的薄汗,在她耳侧低声:“夫人舒服,我便舒服。”
“你…不要喊我夫人了。听起来怪怪的。”
“前不久还有人自称臣妾来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哪个人还闹脾气,耍性子…”
江柔安眼睛瞪圆:“我没有。”
她不由得虚虚的叹息一声:“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不应该这样。”
“怎么?这世间有哪条法规定的?还不允许男人疼自己的妻子吗?我愿意疼你,便疼你…你想要东街的胭脂水粉,金银朱钗,布料…想要什么便要什么,就算天上的月亮也给你摘下来。”
江柔安越听越脸红,心里头也吃了蜜似的。她问他:“为什么呀?”
江柔安心里暗想,除了自己这张脸能看的过去,她身上着实没有多余的优点了。字写的丑,读书也不多,身份也不高。
“没有原因。”
“因为我爱你。只此一条。”
江柔安闻言微怔,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底漆黑,凝着几点跳跃的烛光,面庞俊逸如玉,气息拂在她脸上。
江柔安看了片刻,心中紧绷的弦忽的就松散下来,又重新枕着他的胳膊:“你,…口口声声爱我还不信任我。”
江柔安早就猜到了:“是不是和珍郡主差人来府里送的信儿?说我与外男交谈,逾矩,失了规矩。她眼巴巴的等着你我二人生出罅隙。”
李邵修见她旧事重提,叹息片刻:“是我思虑不周。不该听别人的话,反而不听我妻子的。”
江柔安脸上有些烧灼之感。继而开口:“还有,若是你生气我与外男说话,罚便罚吧,哪里能用那种羞人的方式。”
在书桌前就开始那样了。
夫妻间的事,本来是私密的。书房里是学习,读书练字的地方,做那事,简直是有违礼数。
“我错了。我认错,难道你不应该认错吗?”李邵修抚摸她背后的发丝,温声道。
江柔安点了点头:“我也有错。我的确不应该瞒你。”
李邵修摩挲着江柔安的下巴,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古怪:“还有,你叫他什么?陆擎,哥哥?”
江柔安不解:“对啊。怎么了?以前都是这样叫的。之前在书塾别人都欺负我,只有他照顾我。他在我眼里,像个大哥哥一样。”
江柔安的声音细软,“哥哥”两字模糊成一种令人遐想的甜蜜娇柔。
她都没有这样叫过他。
李邵修心里酸涩,哄她:“你也这样叫我。”
江柔安微诧,叫李邵修哥哥?这未免也太奇怪了。无论如何她都叫不出口。
于是忍不住把自己心中所想嘀咕出来:“您好奇怪啊。陆擎哥哥只比我大三岁,而您比我大八岁吧…这实在是与年龄不符。”
李邵修脸上阴沉半分,难不成她真的嫌弃他老吗?以往只在心里头想一想,如今倒敢嘴上说出来了?
仿佛想到了这一点,江柔安连忙挥了挥手:“不是不是,我并不是觉得您老,只是…只是…年龄上不相符合。”
说到这,柔安结巴了,说不出来话。
李邵修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苦。他把怀里的人儿换了个背对的姿势,抵住她:“现在,开口叫。”
察觉到某物有隐隐趋势,江柔安小声:“…哥哥。”
真的好羞耻。
身后那人咬她的耳朵:“大点声,我听不见。”
江柔安蹙眉,她察觉到箭在弦上,于是又难为情地叫了一声:“哥哥。”
于是,不小心暴露心思的柔安,又被某个醋瓶子打翻的男人逼着叫了一夜。
月亮掩在层云中,清冷柔和的光照进屋中。
以后再怎么直视“哥哥”这两个字呢。
最后意识昏沉想不清楚,脑海中一片雾蒙蒙的。她若是不叫哥哥,他便一直动作。
坏死了。
第二日,江柔安懒懒倚着床榻,她太困了,又睡过了头。
凌晨的时候屋子里光影暗沉,模糊听见李邵修的声音:“别叫她。等着她睡醒,再送点轻淡的吃食。”
“是。”
江柔安见日头已高,便坐起来,“嘶”了一声,捂住了胸口。她颇不适应,只拿着外衫披在肩头。
王嬷嬷收拾片刻,拂开那副天青色的垂帘搀着江柔安出来,眼瞧着被褥凌乱,那件水波妃色的天锦褥子被弄潮了一大滩,皱皱巴巴的。
王嬷嬷自然知道是为何,便笑:“夫人。殿下吩咐了,您不用早起。一会儿我换了这床榻上的物件儿,你便吃些东西,再睡一会儿。”
江柔安看着被揉捏的乱七八糟的寝被,脸彻底红透了。她穿上衣裳,摇了摇头:“多谢嬷嬷。”
王嬷嬷连忙摇头:“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殿下这是体恤夫人昨晚上失了力气呢。吩咐我们得好好照顾。您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吗?”
江柔安摇了摇头。那样就太荒谬无节制了。
王嬷嬷但笑不语:“夫妻之间嘛,什么话都说的,这也是常事儿,您不必害羞。”
小双不知道王嬷嬷在打什么哑迷,只高兴道:“明日便是花灯节。姑娘要好好养精蓄锐,明儿才有力气玩儿。”
“前不久说搭的那个花架子,已经搭上了。明年花期,那山茶花就能爬到架子上。还是夫人您心细。”
王嬷嬷拿来干净衣裳,收拾了被褥,把脏了的一团换成新的。
天光明媚,如金日光穿过窗子,一室透亮。窗台上摆了个浅口窑瓶,几只茉莉浸在清水里。
小双给瓶子换了水:“昨天晚上信王殿下醉醺醺的样子,倒把我们吓坏了。我自从随姑娘入府以来,还没有见过殿下这样生气的模样呢。好在没事。”
“对了,姑娘你也要好好打扮一番,明天就是花灯节呢。女眷们都可以出门看灯。”
花灯节定于盛夏时节。
临河两岸,商户都点了高高的灯。宝马香车,灯火十里。
汴河宽阔,横连东西。平时不少大船传送货物。花灯节这日热闹异常。
男女老少无论年幼年长,都上街凑个热闹。可谓摩肩接踵,人来人往,勋贵王爵,市井男女不乏其中。河里流水淙淙,水波清澈,数不清的花灯飘荡,浩浩荡荡,凝结成霜。
如此盛景,叫人心驰神往。
第46章 舔舐
糖葫芦很甜,她也是
花灯节时, 女眷可上街游玩。执花灯,赏夜景。
暮色四合, 临近出门, 小双忙的不行,打开妆奁细细挑选:“这根珊瑚红宝的簪子太俗,这根珍珠流苏的戴着不衬眼…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难看呢。配不上姑娘!”
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拿出来晃了晃:“姑娘, 您瞧, 这只对漆双翼彩凤的怎么样?正好有两枚。”
江柔安倒不是很在意这些。看着小双挑的花了眼,她笑笑:“你看着来吧, 你喜欢就好。”
“哪能只我喜欢呢!”小双摆了摆手, 顽皮道:“我要把姑娘打扮成街上最美的女子。”
她压低声音,眨了眨眼,古灵精怪的活泼:“最关键的是,殿下也得喜欢呢!看见姑娘的模样,就被迷的走不动路了!”
江柔安点小双的额头:“坏丫头。”
绿瓶也含笑着,选着唇脂的颜色。看着江柔安身上妃色的双襟襦裙,她选了一款微张扬明艳的红。涂在唇上,柔软脸颊都明亮了三分。
江柔安生的肤白, 整个人莹润如同珍珠。绿瓶十分满意自己选的唇脂颜色,又挑选着黛眉笔, 小夫人本身的眉形原本精致,无需改变太多,只需要仔细描绘, 加深颜色便好。
正要画眉时, 信王殿下撩帘子进来。
小双, 绿瓶齐齐行礼。
本来想催一催, 李邵修看见镜子中梳妆打扮的人儿, 不禁微怔住。
以往在府里,江柔安穿的素净,没怎么打扮。
如今一瞧…铜镜中人儿唇脂娇艳,眼尾潋滟着柔光,娥眉螓首,耳侧细细朱钗坠下,映衬着脸白皙如雪,更是出尘夺目。
李邵修心中一动,沉声开口:“给我吧。”
绿瓶反应过来信王殿下说的何物,立即把黛眉笔递过去。而后拉着小双退到帘子外面。
男人本就生的高大,站在铜镜后,打量她的妆面。
江柔安还以为唇脂颜色深了,便问:“是不是不好看?”
李邵修久久未言语。
他半坐到桌上,抬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俯身与她四目相对。
“很漂亮。”
拿着眉笔,细细勾勒起来。
“瑟瑟罗裙金缕腰,黛眉细细未重描。”
江柔安仰着头,看他为自己画好了眉,便想起身。
双肩被摁住,又坐回了凳几上。
江柔安不解:“怎么了呀?不是说时辰已经到了吗?”
她仰着脸,一双杏眼,流动的眼波含媚,双颊泛着红粉,发髻上的点翠漆簪子一衬,在灯下缓缓流动着灼灼光华。
小双和绿瓶在帘子外面等。忽见帘子后,坐在夫人面前的信王殿下俯身,将小夫人的唇含进嘴里。
小双和绿瓶立即转过身,偷偷笑着对视一眼。
看来真的把殿下迷的不轻呢。
又听见小夫人埋怨:“你怎么了呀?刚刚点上的唇脂,被你吃掉了。”
男人视线深沉,摩挲着她的唇。
刚刚那颜色太好看。他不想让外人看见。
“你起来,不要挡着镜子。我要再涂上。”
李邵修道:“这样就很漂亮。不用点了。”
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快些,马儿在外面等急了。”
江柔安闻言微诧,怎么要骑马不坐马车?
而后转念一想,可能是为了躲避太后安插的奸细视线。
江柔安不太想乘马。每一次他都骑的很快,她怕掉下去,心惊胆战的,只能用力抱着他的胳膊,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这一次倒是慢了许多。
高头烈马上,男子宽阔的肩膀紧紧包围住怀里身形娇小的女子,遮挡的严丝合缝。
天造地设一般。
王嬷嬷越看越满意,站在侧门挥手:“殿下和王妃好好玩一玩!晚些回来,府里没什么要担心的事情。”
烈马疾驰,很快消失在巷尾。为了躲避视线,王嬷嬷唤来几个小厮,耳语几句:“若是看见鬼祟可疑的人跟着殿下,就处置了。找几个有功夫在身上的。万万不要叫他们打扰到殿下,知道吗?”
小厮自然明白,双手合拢点头:“是。”
———
乌金西坠。高大的城墙轮廓隐藏在黑暗中,在某一时刻被亮起来的灯点亮。黛青色的墙挂着金黄相衬的花灯。
清澈河水缓缓流淌,岸边石台长了青苔,几个小姑娘笑着,各自放进了写着心事的莲花灯。
江柔安侧眸看的着迷。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晚上逛花灯节呢。
不由得脚步放慢了几分。
很快被身旁的男人捉住手:“怎么了?”
李邵修不仅牵着她的手,并且逐渐调整成紧紧相扣十指相扣的状态,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想放花灯么?前面有卖花灯的。你看看要哪一种。”
江柔安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细微的笑意:“莲花灯上可以写心事。您说心事会实现吗?”
李邵修答她:“会的。”
“你只要写,我要和夫君一生一世在一起。一定能实现。”
江柔安撇撇嘴角,他一贯会说这种话。
花灯老板热情的招呼两个人:“您二位看看,要哪一款?若是想在水里放,这个莲花灯便宜实惠,这款是睡莲,这款是圆莲。若是想拿在手里玩,这款是兔儿灯,这款是圆灯笼,这是鸳鸯灯。”
每一款都很漂亮。
江柔安不禁挑花了眼睛。
李邵修替她回答:“要最贵的。”
说完并没有询问价格,只是拿了一锭银子。摊子老板看着银子眼都直了,连忙点头:“好嘞。那就一种一样。水里放的,手里拎着的,来,您拿好了。”
江柔安接过花灯。
看了他一眼,李邵修总是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
不过也是,以信王府的资产,怕是这流水一般花的银子连九牛一毛都不足。
漂亮的灯照亮了两个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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