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祂笑了笑,“人类忠实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或许学会之后,我就不会再那么害怕了……至少,我能听懂你们在说些什么,而不是自己吓自己——你觉得呢?”
祂垂下眼眸,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帮我认真地擦头发。
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我仅仅是一时兴起,不是真的执着于此。
因为我觉得,既然我反抗不了,也无法逃离,拿我自然是希望我能够不再对祂感到恐惧。尽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恐惧是不可能的,但能苦中作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过祂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我看向窗外,树木的枝头已经长出新芽,在风中晃动这。即便是在这样的早春,脆弱的嫩叶也依旧这么挣扎着生长了出来,带出了浅浅的绿意。
我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胸腔内更多的心事还是没有说出来,不过我决定还是不去细想,而是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样虚假的快乐当中。
“你想去瑞士吗?”
但就在此时,祂却突然打破了沉默,松开了帮我擦头发的手,开口问我。
我感到非常意外,甩了甩干得差不多的头发,皱眉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祂耸耸肩膀,似乎不想回答。
但我却感到非常狐疑,不明所以地盯着祂。
这里可是伦敦,即便在战争中英国元气大伤,但是这里也依旧是独一无二的伦敦,甚至世界上最负盛名的物理实验室——卡文迪许实验室也坐落在这里,祂就在这里工作,为什么会突然说要去瑞士?
祂这是在转移话题,还是说,这里即将要发生什么坏事?
想到这里,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不由得再度上涌,即便我无数次想要麻木自己,但祂偏偏会在我即将成功的时候跳出来,告诉我——祂是一个恶魔,一直都是!
我的牙齿不由得咬紧下唇,死死地盯着祂,试图看出一点端倪,“你又做了些什么?”
“……”祂凝望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与你寸步不离,什么都没做。”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去不去瑞士?而且……为什么是瑞士?”我对此完全无法理解,“那只有一个解释,那里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亦或者,哪里会成为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祂面朝我半蹲下来,而后向我伸出手,似乎是要摸我的脑袋。
但我的心情非常不悦,侧过头避开了,并且移开目光,不再看祂,冷笑道,“既然你要叫我离开这里,那我偏偏不离开,不去瑞士,绝对!”
祂似乎并不生气,而是用着温柔平缓的声音说道,“阿德里娅,你不记得了吗?当时你被帮到了莱辛巴赫瀑布,这瀑布就在瑞士,哪里还有莱蒙湖,风景非常美丽。”
见我将疑惑的目光再度投射到祂的身上,祂顿了顿,继续道,“上次去哪里,因为想要将你尽快安置,最后我们匆匆回来,也没有来得及欣赏那里的美景。现在想想,我们还没有度过蜜月,我想,那里或许是个好去处。”
我噎住了,一时间没有想到祂想去那里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而说实在的,哪里好像也的确是我们唯一美好的回忆所在了,如果真的要因为去度蜜月,那里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和祂度蜜月这件事,毕竟实际上,我们结婚已经很久了,但之前的那一段我其实是因为受到了蛊惑而单方面坠入爱河,之后更是貌合神离,各自心怀鬼胎,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设想过度蜜月这种浪漫的事情。
听到祂这么说,我反倒是有些惭愧了,或许真的是我误会了祂,祂可能只是真的想要和我度蜜月罢了。
“路上,我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教你我们的语言,这将会成为一段非常愉快的旅程,你觉得呢?”
我无话可说了,因为我根本想不出拒绝祂的理由,祂甚至愿意在路上教我祂们的语言……这显然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从头学习一门与人类语言体系毫不相干的言语,是非常困难的。
而祂,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目的,竟然愿意为我这么去做,甚至像是在讨好我。
不过对此,我始终坚持,这应该是我产生的错觉。
迟疑良久,我发现我原来就这样轻易地被祂说服了,甚至,我的内心对远在欧亚大陆的瑞士也不禁产生了一丝期盼,“……那好吧,如果只是度蜜月的话。”
可是,我心里多少还是产生了一丝歉疚,因为我好像误会了祂,误会祂又要将灾难带来,为祸人间。
但,谁叫祂在我心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呢?这也不能怪我,毕竟我经历过太多痛苦和折磨了,下意识地这样想,才是正确的,不是吗?
所以,想到这里,我欲言又止的歉意停留在嘴边,迟迟说不出来。
祂对此好似完全不在意,愉悦地握住了我光滑的肩头,将我禁锢在祂的面前,柔软的嘴唇缓缓朝我的额头上靠近,逐渐加深,而后留下了灼热发烫的一吻。
那一瞬间,我愣愣地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因为我只觉得祂那一吻好像是一个深刻的,无法被抹除的引进,要将我标记为祂的附属品一般,即便那薄唇离开之后,我也能感觉到那痕迹的存在。
“这样,我就不会弄丢你了。”
祂发出轻笑,嘴唇向下,连带着流连忘返地吻了吻我的嘴角,鼻息搅乱了我面前的空气,丢下这具让我慌乱的话语。
我的心咯噔一下,而后,我低下头,不由自主地朝祂扯起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我说。
第58章 跳舞
在处理完伦敦的一切琐事之后,我和祂像是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妻,带上行李,一同坐上了前往瑞士的邮轮。
虽然和祂一起出门度蜜月让我觉得非常奇怪,但我对此也只能接受,不过我的内心却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复杂的期待。
昏暗的灯光下,我转过头,看祂棱角分明的侧脸,忍不住想,祂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要和我故地重游呢?
对于这一切,我显然不得而知。
但祂似乎对于我的目光若有所察,很快转过身,学着不远处的另一对情侣,伸手将我揽在身前,说是要和我一起欣赏这美丽的海景。但隔着单薄的栏杆,我只看到了周遭冰冷幽深的海水不停地翻涌,拍打出白色的浪花。
被海水淹没的回忆片段式地用来,我忽然感觉到淡淡的害怕,尤其是想到祂不明不白地说要带我来瑞士,我的手指便在用力中逐渐泛白,在不着痕迹之间死死地握住了手里的栏杆,生怕我直直地下坠于其中。
即便我们最近一直非常地甜蜜,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这几乎已经印刻在了我的体内,成为了我的条件反射。
但忽然,祂将我的手包裹其中,手指缓缓地摩挲,让我的心一下子提起,因为我没想到祂这么快就发现了我手上的小动作,只是我不太明白祂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转过头,背过身,试图从祂的微笑中看出些什么,也想趁此找到机会告诉祂,我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是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祂却忽然朝我发难,将背对着纤细栏杆的我用力地压在栏杆上,浑身只依靠腰处这根单薄的支柱,耳边是海风的呼啸声、爱谁与船艏(shǒu)碰撞的浪涛声,我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掉落下去。
我的身体后仰,但我清楚地知道背后就是大海,于是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祂的衣摆,可是当我的手指即将碰触道祂的时候,我却迟疑了,手指最后与布料快速擦过。
……!!
心悸伴随着惯性式的下坠。
我以为我的身体很快就会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可就在此时,祂的双手迅速且有力地扶上我的腰和脊背,让我勉强找到了平衡。
“……呼。”我颤抖地呼吸,试图找回自己的心跳。
但祂却觉得这非常有趣,尤其是在见到我一脸惊恐的样子之后,祂弯起眼睛,发出一阵轻微的哼笑声,似乎是被我刚才的表现逗乐了。
在反复确认祂对我并没有萌生突如其来的杀意后,血液像是重回我的身体,我这才像是活了过来,心有余悸地呼吸着,但海风也吹得我感到更加寒冷了。
祂在我的耳边几乎无声地呢喃,好似还带着几分委屈,“我的阿德里娅,呢喃道还以为,我要杀了你吗……在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之后?”
“……”
我只是紧张地看着祂,说不出话来。
但祂却在此时抬起手,温柔地理了理我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指腹若有若无地与我的额头相触,祂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对此感到失望和沮丧,“看来,你真的很害怕我。”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究竟是怎么了,竟然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去臆想祂,毕竟祂要是真的想杀了我,那祂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我……”我这才发现我的声音沙哑极了,皱眉清了清嗓子,我才勉强发出声音,“我刚才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哦?”
祂不置可否,在微凉的海风中将我抱在怀里,而后看着不远处嬉笑打闹的小情侣,叹道,“我还以为你也会喜欢那样无聊的情趣呢。”
我顺着祂的目光看过去,以为美丽却活泼的女士向后靠在栏杆上,双手勾着面前男士的脖子,一边露出灿烂的笑,一边亲密地说着话,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有可能掉下去一样。
亦或者说,她相信面前的爱人,认为他绝对不会让她掉进海里。
我立刻明白过来祂刚才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祂竟然是想和我像别的情侣一样打情骂俏,我却以为祂想将我推进冰冷的海水之中。
我的脸上不由得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里忽然一阵收缩绞紧,感觉涩涩的,可是刚一张口,“我——”
“嘘。”祂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我的嘴唇,似乎不想听我未出口的解释。
但忽然,祂皱起眉头,屏息凝神,像是注意到了远方哪里的动静。
正当我疑惑地看着祂的时候,祂的视线又回到了我的身上,而后在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牵着我的手带着我离开了假扮,来到了邮轮内部的舞厅。
此时恰好是晚餐结束的时间,穿着体面的乐团成员已经开始演奏欢快的乐曲,享受完食物的人已经来到了舞池中央跳舞。
金碧辉煌的内饰让我感到有些恍惚,顶部的水晶灯发出刺眼的光芒,陌生的人群觥筹交错,发出阵阵欢笑。我忍不住想起了我上次呕吐逃跑的宴会,不过眼前这轻松的氛围,与上次严肃高雅的学者宴会完全不同,至少此时,我整个人都能够从中感到人群之中散发出来的快乐。
或许高高在上的神也会对于人类的烟火气感到好奇,祂忽然来到我的面前,冲我弯下腰,一本正经地朝我伸出手。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祂这是什么意思,迟疑片刻,我才将我的手放到祂粗粝的手心里。
祂兀得将我的手掌攥紧,因为这里的音乐的风格对于我来说有些超前了,但是见到祂突然摆出这样难以形容的舞姿,我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忍不住噗嗤一声,捂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很难形容祂究竟在跳什么,但如果真的要用语言描述的话,我希望祂这辈子最好还是不要与舞蹈产生任何联系。
至少快节奏的还是算了。
见到我的脸上露出了张扬的笑容,祂缓缓地停下动作,歪过头看着我,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
但我不希望让祂看出来我其实是在嘲笑祂,于是我立刻拉住祂的手,也跟着祂缓缓地晃动身体,随着音乐摇摆起来。
不仅如此,台上的乐团成员非常善于把控场上的节奏,此时的音乐节奏更加快乐,即便是非常善于舞蹈的我也已经跟不上节拍,开始乱跳一气,而我面前的祂则更别说了,视线一边追随我,一边进行尴尬而不失礼的简单摇摆动作。
我和祂的视线相触,而后,我放声大笑,祂也跟着笑起来。
只是,我看着此时的祂,心里不由得感到非常复杂,笑声逐渐消失。因为我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祂竟然愿意和我在这样的地方跳着这样愚蠢的舞蹈。
我几次三番这样误解祂,祂会不会也像人类一样,为此感到伤心呢?
“如果……”
我朝祂开口,但发现音乐的声音实在太吵,我在停顿之后,便扯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祂喊道,“如果我要用你们的语言说‘对不起’,该怎么说?”
祂脸上的笑意未便,向我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我不理解。
祂的嘴唇只是微动,但我却不知为何,在这嘈杂的空间里,将祂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从来不说对不起。”
第59章 相信
我愣住了,联想起上一次祂教我说的话,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疑惑,祂们从来不说“对不起”,却会说“我爱你”吗?
但最后这个疑惑停留在嘴边,没有被我问出口。
最后,我只是朝祂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失去了继续和他跳舞、嬉笑的心情。
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继续在假扮或者舞厅中闲逛,而是呆在自己的狭小房间里,做一些正常夫妻会做的琐碎事情,同时等待着大船停靠彼岸,来到我们共同期望到达的目的地。
要想从上岸的地点来到瑞士,则还需要经过一些路程,和上一次的绕路尾随不同,这一次我们只需要横穿法国就可以抵达。
这个时候的天气依然带着凉意,但相比秋冬的寒冷,好歹能穿一些稍薄的衣物,比较轻松地上路。
不过,在开始旅程之前,祂先是带我来到了一家车行,说是要驱车带我前往。
我一时间有些茫然,尤其是见到一辆辆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车之后,更是觉得浑身都不适应,感觉我像是生活在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时代当中,被祂裹挟着前进。
我慌乱地坐上车,座椅很硬,我完全无法放松下来。而后看着祂操作着这些复杂的仪器,车辆开始发出轰鸣的震动声,紧接着,一股力量驱动车辆前行,逐渐加速,行驶在平整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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