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
白素问。
少年茫然地摇摇头。
两人相互对视着,外面的人已经拦不住了:
“乐公公, 我是陛下的御医, 这么些年为陛下调养身子,您信不过我吗?”
“这……方大人, 洒家当然是信您的,可这……陛下和娘娘真的睡了啊……哪能这个时候打扰……”
“就是这个时候打扰才有用, 再晚就来不及了。”
“啊……啊?”
接着便是外门被敲响的声音。
方墨砚在外面高声叫:“陛下, 臣方墨砚请陛下安, 来为陛下请平安脉。”
段长川:……
朕很安!但朕,不安生!
良久后,房内响起一声气鼓鼓的叹息。
面色阴沉的少年,拉开了外殿的门。
脆生生的声音,咬着牙威胁:“方墨砚,你最好是有比你的脑袋还重要的事。”
方墨砚见门开了,先是从头到尾打量他一番,后看见白素也披着衣服出来。
两人都是衣衫完好,发丝未乱……
长长地舒了口气。
“陛下容臣进去说……?”
段长川:……
“你还想进房说?要不要朕再给为你煮上一盏茶,同你秉烛夜话啊。”
方墨砚看看身后只站了长乐一人的小院,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才硬着头皮开口:“外面不太方便。”
段长川:……
脸上更黑了。
于是,一对君臣,一站一跪,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就这么静静地在院子里站着。
半夜的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
没一会段长川身上的寒毛就竖起来。
再看看脚下跪着的、穿戴齐全的方墨砚……
少年的脸更黑了。
最后还是白素抻抻他的袖子,将他两只手都捂在手里,劝:“让太医先进来吧,他应该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少年鼻尖里发出一声轻哼,这才顺着台阶下来。
转身进了殿里。
“说吧,匆匆找朕是有什么事。”
少年双手都被白素握着,水润漂亮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朝人望着。
青年太医为难地看看段长川,又看看几乎黏在一块地白素……
犹犹豫豫地开口:“此事……陛下可否先将旁人屏退……”
整个殿里,就只剩下段长川、方墨砚和白素,连长乐都自觉的没进来。
这个旁人指的是谁,一目了然。
白素不由得挑了挑眉,缓缓起身。
“臣妾先行告退。”
她说。
后握着他的手,轻柔地摩挲了几下,在他耳边小声安抚:“陛下早些处理好,早些休息,臣妾回去等你。”
脸色一直阴沉的少年,神色这才缓和起来。
说:“朕知道了。”
-
等到白素离开,房里只剩下段长川和方墨砚,青年才终于从袖袋里战战兢兢地掏出来一块玉佩。
青玉的平安扣,上刻着双锦鲤,鳞片上镀着一层熠熠生辉的金。
一看便不是凡物。
“陛下恕罪……”
方墨砚双手将玉佩托起,跪到地上。
少年望向玉佩的目光,有一瞬的愣怔。
后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将那金镶玉的平安扣握到了手上。
金纹锦鲤平安玉,是父皇当初命人打造的。玉质通透无暇,在日光之下,通体莹润,仿佛內有水波。
为了不破坏玉的美感,只在鳞片的边缘镀上几条细细的金线。
但这都不是让段长川郑重对待它的原因……
是因为,这玉佩太过珍贵,整个大桐也只有四枚。
一枚在先帝手上,临终前赠给了段长川,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溪”字,是他的字。
一枚赠给了太后,如今那玉被改成项链,日夜在她胸口挂着。
一枚赠与了左无涯,被用作是白沐宫的信物,四年前左无涯仙去,便传到了云邪的手上。
还有一枚赠给了黄神医……如今看来,似乎也已经传到了方墨砚的手上。
四枚金纹锦鲤平安玉,见玉如见先帝。
段长川将玉放在手心把玩片刻……后又放回到他手上,说:“收起来吧,何事须得你动用此物?”
青年连忙将玉佩收回袖袋,五体投地地趴倒在地,战战兢兢:“臣……臣大不敬。”
“嗯?”
“陛下……陛下如今切不可与娘娘行房!”
还在悠悠等着方墨砚开口,甚至倒了盏茶,准备好听一听这逆天大不敬的东西是何事的段长川……
听见这话,杯盏都没拿住,啪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少年瞪大了眼,漂亮的眸子惊慌又失措。
嘴唇动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不敢相信的:
“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行房?”
“是朕……不行吗?”
而就在这话响起的同时,通往卧房的门被急急打开。
一身素衣的人,出现在门口。
“段长川!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又一整个愣住。
明显是听见了他刚才对方墨砚的问话……
看起来,比他本人还要震惊。
他,段长川,大桐的帝王……活了一十八载,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尴尬。
【把这群人都烧了吧,一个都别留了。】
电光火石间,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第36章 段长川。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还有什么比皇后娘娘撞见皇上不能人道, 更尴尬的事吗?
有……
方墨砚觉得,就是此时此刻的他自己。
整件事的源头都是因为他,而且……皇上并非不能人道, 这误会大了。
连忙跪下来解释:“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您误会臣方才所说的了……”
少年脸色铁青, 底下跪着的人瑟瑟发抖。
白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后目光落在少年的腿间……
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朋友行还是不行, 她再清楚不过了。
本来只是无意的一声笑, 少年却像是一只突然被踩到尾巴的猫, 一身的毛都炸了。
乌黑的眸, 极其“凶猛”地朝她看来。
非常非常的不满。
白素连忙以拳掩唇:“咳,抱歉, 臣妾没有嘲笑陛下的意思。哪有问大夫自己是不是不行的,自己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一句话把方墨砚也点醒了。
连忙擦着汗补救:“对对,臣只是想说,陛下目前不宜行房, 没有说陛下那什么的意思……陛下才刚成年, 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定然……定然是威武雄壮!”
【威武雄壮。】
这个形容词……
白素的目光不由得又移到少年的腿间。
咳……怎么办,她有一点更想笑了。
不行, 不能笑。
刚成年的小朋友的自尊心要照顾到。
少年也察觉到她的目光, 当即合上腿,又把衣衫重新理了理。
而后, 控诉地朝她望来:“朕,当然知道自己可以, 都是方太医乱了朕的心神。”
方墨砚连连点头:“都是臣的不是, 是臣没有说清楚。”
一场闹剧, 荒诞又好笑。
白素反正人都已经进房,该听的、不该听的也全都听见了,干脆径自坐到少年旁边,大大方方地参与到问诊中来。
“你方才说,陛下现在不能行房?为何?可是陛下吃的药的问题?”
说到段长川身上的病症……方墨砚一时间更吞吐了:“是……是陛下现在不可有太过激烈的运动……行房,呃……有一些激烈。所以不能。”
说到这个“不能激烈”,身侧的少年当即又动起气来。
“自打上回朕吃酒腹痛,后你便一直为朕诊治。什么病症也不说与朕听,还叮嘱那好些有的没的注意事项。朕说过,若是换了这太医院中任何一人,这都是掉脑袋的罪,你可还记得?”
结果方墨砚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这一通脾气发完,憋了好长的时间,才憋出一句:“陛下……陛下莫要动气……您现在不能生气。”
少年更气了。
“方墨砚,你让朕茶酒不饮、进食清淡,这朕都理解也都听从了。可是其他的,你自己听听这都是什么医嘱!不可长时间行走,出行最好乘步辇,不可跑跳,不可骑马,朕踢个蹴鞠你都拦着,这什么医嘱?”
“陛下……陛下消消气!现在真的不能动气……”
“你……!你除了这句话,还有别的没有!”
方墨砚彻底不说话了。
“朕没让你闭嘴!”
少年约莫是最近过的太憋屈,这一通脾气发的格外的大。
白素就在一旁纵容地看着。
看着看着,忽得怔住……
等等……
等一下!
不可以剧烈运动、不可以行房、不可以骑马,也不能跑跳。
不能吃过油,也不能喝茶酒……
这个医嘱……不就是生理课上学过的,Omega怀孕之后,需要当心的注意事项吗!
白素又记起来前几日,少年夜里饿了,朝小厨房要的那碗面。
【多加些醋,朕想吃酸的。】
【不是说了要多加醋?根本没有什么醋味……】
小朋友当时这么说。
可她后来吃了他碗里的那颗卧蛋……几乎要酸掉牙。
半个月前,他甚至还半夜梦游到她殿里,哭着和她说,肚子疼……
白素看看一直沉默不言的方墨砚,又看看气鼓鼓的段长川……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渐渐形成:我的Omega,他该不会是怀了吧?
段长川是他的Omega,新婚当夜她用信息素勾动了小朋友的发情,对他直接做了完全标记。
Omega又是极易受孕的体质……段小川他,很有可能会怀的啊!
想到这里,白素心下一动……
转而拉起少年的胳膊,轻声安抚:“別气了,三更半夜的,生气对身体不好。还是别为难方太医了,他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吧。臣妾明日给陛下做山楂羹吃?最近不是喜欢吃酸的嘛。”
说完,不动声色地瞥向底下跪着的方墨砚。
山楂有活血化淤的功效,可以开胃、健脾。但却会刺激子宫,使之收缩。如果胎相不稳,流产也是有可能的。
白素提出让段长川吃山楂,是存心的试探。
然后,就看见对方急了。
比刚才拼死也要进殿的模样都急,说:“陛下也不能吃山楂!娘娘使不得。”
眼看旁边的少年,这火气又要上来。连忙把人拽住,拉着他的胳膊哄:“不能吃山楂那就吃别的,宫里好吃的那么多,也不差一个山楂羹。吃肉吗?明天让人给你烤个鸡。”
一边说着,一边朝方墨砚使眼色:“方太医先出去吧,你要叮嘱的我和陛下知道了,不会行房的。”
方墨砚也不是不懂变通的,当即战术撤退。
临走前,还在嘱咐:“不只今晚……至少还要在等两个月……”
被少年拿起花瓶里的花枝,啪啦啦打到门上。
超凶,脾气超级大。
-
少年气鼓鼓的坐在榻椅上,但他教养一向好,哪怕是气成这个程度也没有砸东西或是朝人乱发脾气。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胸口随着长长的呼吸,起起伏伏。两颗小白牙咬在下唇上,眉头都皱到了一处。
若是放在从前,白素定然是觉得小皇帝从小身居高位,娇贵惯了。所以稍稍有一点不顺心,才会闹脾气。
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小朋友肚子悄悄揣了一只崽,只觉得这所有的任性、娇气都有理有据的。
好可爱。
怀孕脾气不好,可爱。
明明很生气,却努力按住自己不乱发脾气,也可爱。
脸颊鼓鼓的,很可爱。
咬唇委屈的样子,更可爱。
总之,自家的Omega,怎么看怎么可爱。
如果不是害怕吓到他,她甚至想现在就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好好地亲一亲,再安抚一番。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少年掀起眼皮来看她,问:“做什么这样看着朕。”
【看你可爱,看着喜欢。】
她很想这么说……
但还是将喉咙里的话按住了,转而轻飘飘地回应:“没事。不早了,先去睡吧,嗯?明日还得上朝呢,睡晚了明早起不来床。到时候可要变成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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