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她甚至居功甚伟。
她觉得她自己伟大极了,他们的命都是托她一人所救。
段长川心里无数反驳的话……
舅舅难道不是因为你一心向着摄政王,才负起去的边关吗?
父皇留给我最得力的大总管,赵承福,难道不也是因为独自一人斡旋在这深宫之中,连个照拂的人都没有,才殚精竭虑而死的吗?
身边有那么那么多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到头来,她却只有一句:若非哀家替你周旋,迟早被你连累死……吗?
这无数的话,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噎在胸口里……憋了十多年,也忍了十多年。
他一直都想宣泄给她听。
可到了今日,他忽然觉得好累……同她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是枉费口舌。
少年唇角撇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低哑着声音回应:“母后说的朕都知道了,烦请母后回吧。”
后不再理会她是否答应,直接叫了站在门口的长乐,说:“送太后回去。”
一句话都没再说。
-
太后离开之后,少年一个人坐在书房,静静地过了许久。
Alpha临走前留下的信息素将他包裹着,浸润着他的肌肤,绵绵软软的……就像是躺在云上似的,分外舒服,就连这两日的腹痛都好了许多。
自打两人在冰天雪地里对拜成婚,一晃已经过去了好长的时间。
冬去春来……一晃,柳絮都要落尽了。
少年眨眨眼,走到窗前,风吹来,送来一阵阵的花香。
这些时日过得太过舒心,让他都忘记了,他与白素的任何一点接触都被外人盯着,并放大无数倍,仔仔细细地研究。
段长川心里止不住地冷笑:从他第一次散步进了青鹭宫的开始,太后恐怕就一直在关注了吧。
不只太后,还有摄政王、白颜渊……各宫的奴才、巡逻的侍卫,无数双眼睛都在暗地里盯着。盯着他夺政、盯着他的婚事、盯着他娶妻、盯着他圆房。
待日后,还要盯着他生子。
恶心。
太恶心了……
一想到这些,段长川只觉得一股反胃猛地袭来。
缓缓地蹲到地上,开始干呕。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长乐被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扶他:“陛下您这是……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给吐了呢。”
少年面色苍白,眼角还挂上难受的泪珠,虚弱地摇头:“无事,被恶心的人,恶心的想吐。”
小太监连忙心疼着给他顺气。
太后前脚刚走,陛下后脚就给吐了,说是被人恶心吐的,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您别这么折腾自个,奴才看着难受……前两天才让娘娘扶着回来,说您病了……这一转头又被气得吐了,方太医又告了假去寻他师父,整个太医院能信得过的,就生玉生那么一个小娃娃……奴才这心里头,总是忐忑着,落不着地。”
段长川被长乐扶着,缓缓坐回榻上,闭了眼睛缓神。
“上回方太医给的止吐贴还没用完,奴才去给您拿一个吧?方太医说过,只要陛下觉得难受想吐了,就拿来一片给您贴上。”
段长川嘴里仍旧翻着恶心,不想睁眼、也不想说话,只无力地点点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
贴上止吐贴,段长川又闭了眼在坐了好一会,才勉强算是缓和过来。
胃里那股恶心的劲终于是没了,可他却觉得更难受了。
可是又不知道是哪里难受。
就是很别扭,看什么都不顺眼……他甚至觉得自己吸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非常的不顺眼。如果可以,他都想赌气不呼吸了。
好烦,非常的烦躁。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少年抓在榻椅的扶手上,力气大的,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来。
长乐被他又吓一跳:“陛下!您是不是还不舒服?您哪不舒服,奴才,奴才这就去叫玉生过来!”
说着,又过来跪到他面前,担心地扶他。
段长川原本只是觉得呼吸不太顺畅,心里也很烦,可就在长乐过来之后,他无比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衣服被洗过的皂荚味,就是这个味道,让他像是一头被被侵入领地的小兽一般,全身的刺都要炸起来。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已经先一步将人推了个趔趄。
“不要碰朕……”他强忍着不适,咬着牙吐出几个字,说:“出去!”
【不要碰朕,也不许踏足朕的房间!】
【这里,这整个房间,所有的信息素,都是白素留给朕的,谁都别想闻到一星半点!】
段长川用力地把周围每一分芍药的香味都吸进肺叶里,可越是用力,越觉得不够。
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要……要,要!
想要更多……想要白素,想要信息素,想要她!
少年思维混沌地起身,任凭本能,摸索着回了卧房。
寻着芍药最最浓的地方,整个人都倒到床上,一张脸扑到了被子上,吸了好大好大的一口。
他就像是吸毒成瘾一样,闻着被子里残留的信息素,无意识地躺在床上,做出被人环抱的姿势,拱进柔软的锦被里,仿佛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就是他唯一可以抵御外界风雪的巢穴。
……
-
“哎呀,陛下想吐是正常的呀,乐公公您不要大惊小怪,贴个止吐贴就好了的。您若是信不过玉生,前两日我已经给师父去了消息,让他快些回来了,待师父回来您问他,也是一样的结果。”
“没有没有,小先生,奴才绝没有不信您,奴才就是担心陛下。”
“嗯,玉生理解的,所以我这不是过来了嘛。”
外面传来长乐和玉生交谈的声音……
段长川的理智这才渐渐回笼,才发现:他竟然拆了白素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到了里面不算,还把白素的亵衣也取了来,整个盖到了自己身上。
他就像是个变态一样,把别人所有贴身的东西都扒拉到自己的小巢里,奋力地汲取着人家的味道。
他:???
!!!
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赶在长乐和玉生进门之前,把所有东西都划拉到被子里,推到不起眼的位置。
然后理理凌乱的外袍,到床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试图营造出一种“朕精神尚可”、“朕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假象。
于是,九岁的小娃娃背着药箱进来,又给他诊了一回脉过后,得出一个结论:“陛下身体蛮好的呀,除去一点点想吐的小问题,其他都很好的,不要太大惊小怪啦。”
然后,留下一句:“我再多给陛下留些止吐贴,日后再想吐就不用去太医院叫我啦。有肚子痛之类的,乐公公再过来吧。”
朝两人摆摆手,出门去了。
见长乐要出门送他,还特别懂事地和人说:“乐公公留步吧,玉生认得回太医院的路,您回去侍奉陛下吧。”
又不靠谱,又特别靠谱的样子……
长乐垮着脸进门,都要哭了:
“陛下,要不您下一道圣旨,叫方太医和黄老前辈一块回来吧……”
“求您了……奴才还是觉得这心里头不踏实……”
少年看看仍有些凌乱的床,摸摸耳后的止吐贴。
沉默半晌……说:“更衣,随朕去一趟司天监。”
第46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路到了司天监门外。
申时过半,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映得人影子也跟着拉长。
段长川出来的急,便没让人通报。直到推门进去, 司守门的弟子才知道他过来, 连忙小跑着去叫人。
“就说朕在常去的院落等他们。”
“诶, 弟子知道了!”
两人说完,段长川便径直往园子里最隐秘的那处小院走去。
出乎意料的, 小院的木门竟是开着的。
少年目露诧异。
要知道, 这处院落平日里都是上着锁, 被伪装成一副废弃的模样, 只有进门之后才别有洞天。
今日竟是开着的?
【定是云邪这个粗心大意的,看朕不朝风榣姑姑告状。】
段长川心里想着, 朝长乐说了一句:“在此守着,一会风榣姑姑和云邪过来时,就说这门是朕故意留的,让云邪好生看看自己的杰作。”
小太监立刻应了:“诶, 奴才保证把话原封不动地传回去, 陛下快进去吧,走了这许久的路,快去歇歇, 有什么事就叫奴才。”
说完, 躬身低头,恭恭敬敬地站到了门口。
少年低低的嗯了一声, 便直接推门进了小院。
走到屋前,才发现:屋子的门竟然也是开着的……不甚清晰的交谈声, 从里面传出来。
“……为什么不可以……”
“……”
接着, 两人不知又谈到了什么, 云邪的声音陡然变大许多:“可你亲口说过,喜欢比你小的,最好是小个两三岁,还要知根知底,我私下以为姑姑喜欢的是我……”
“我不管,今日我就非要个理由不可,否则你别想安生。”
只有云邪一个人的声音,从门厅里传来……
似乎是他在向风榣告白,然后被拒绝了?
少年准备推门的手,硬生生停住。
这也太尴尬了……
可没想到个,更尴尬的还在后头。因为他听见风榣沉沉的声音,问:“你真想知道?”
云邪回答了一句:“当然啊,有什么是我听不了的?你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心里另有所属?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不能说的?”
下一刻,屋里响起激烈的衣服摩擦声与两人凌乱的脚步声。
两人似乎是从外厅进了卧房……
再然后,段长川就听见了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话。
风榣说:“我想要的男女之情,是我在上,掌控对方的。”
这话说得着实奇怪、令人费解,就连在风月场上见多识广的云邪都没懂,语气茫然地问:“什么意思?”
对此,风榣也是简单粗暴,只低低地说了两个字:“上你。”
立在门外被迫偷听的段长川:……
里面的俩人似乎也一起:……
屋里、屋外的人都沉默了。
再然后,整个院子都响起云邪难以置信的声音:“你疯了吗?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拿什么……???”
回答他的,是风榣依旧淡漠的话:“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我一早便说了,我与你不可能在一处,是你自己非要一个理由。”
云邪彻底崩溃:“你换个我能接受的理由行不行!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
“没有。”
“……”
接着,两人的对话又变成了云邪一个人崩溃的碎碎念:
“可是,女人怎么那个啊!”
“我想象不来!我没见过……这是真实存在的吗?你骗我吧?不对,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还是不敢想……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东西啊!不行我不信,要不你给我做个示范?”
这回风榣终于回话了:“怎么示范?拿你示范吗?”
“……”
站在院子里的段长川……想到自己之前那个来来回回一直重复的梦,默默戴上痛苦面具:怎么办,这个东西……朕好像在梦里无师自通……了。
虽然在梦里,白素的身体构造不太恰当的样子,但朕……
救……命!
朕该不会是他们这种怪异群体里的一员吧?
-
正纠结着,听见外面传来长乐他们的对话声。
“乐公公您在这边啊,我到处也没寻到姑姑和宫主他们,但有听扫院的弟子说,看到他们往这个方向来了,就在想他们是不是已经在这院子里了。”
“嗯?姑姑他们在吗?陛下刚才进去了,说让洒家在这边等着,你待洒家进去确认一下。”
“好,有劳乐公公!”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尤其是司天监的弟子,似乎是一路跑着来的,声音又喘又大。
房里的云邪和风榣明显被惊动了,两人交谈的声音都是一顿。
段长川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推门。
“你们又在吵什么呢?朕一进院门便听见云邪的大嗓门。”
演技堪比影帝。
那两人立刻从卧房里出来,脸上带着同款的尴尬。风榣还好,只消一瞬便调整好,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刚遭受过巨大冲击的云邪就差了不少。
“咳……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段长川脸色。
少年自然地迈步进去,径直坐上了正中间的主位,作势地掀掀眼皮,朝他瞥一眼:“你声音那么大,当然听不见朕进来。”
云邪:……
“行吧,都是我的错。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连个通传都没提前说。急事?”
段长川记起自己来的目的,还有方才在殿里时的怪异表现,面上立刻沉了几沉。
从明圣殿一路过来的时候,他就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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