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回过神,将纸塞进贴身的荷包里,站起来道:“没事,我出去走走。”
折枝当即要跟上,却被叶蓁拒绝了:“我就在附近,不走远。”
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时值午后,行宫里人并不多,叶蓁漫无目的走着,还在思索叶老爹的事。
叶老爹走的太匆忙,如今知道他有亲人在世,叶蓁自是要见一见的。但她是晚辈,该她主动上门去拜见人家才是。
只是太后从不许她出宫,她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她?
骤然响起的欢呼声,唤回了叶蓁的思绪。
叶蓁循声看过去,就见前面的马场上,黑红相间的旗子迎风招展,有许多锦衣华服的公子,正在挥杆打马球。
看见马球飞来飞去的,叶蓁觉得十分危险,回过神的她扭头就走。刚被截了球,正心气不顺的贺潇,眼尖看见了叶蓁,当即便将气全撒在她身上:“那边那个,给小爷站住!小爷让你走了吗?”
场上原本正在抢马球的众人,闻言纷纷勒停马,朝叶蓁这边看来。
叶蓁听见了,但马球场上还有其他人,她不知贺潇在叫她,便没理会直接朝前走。
贺潇何曾被人这般忽略过,当即气的嘴都歪了,他怒喝一声:“小爷让你站住!你是聋了吗?”
说完,便怒气冲冲打马朝叶蓁追去。
贺潇那群狐朋狗友,齐齐坐在马背上,开始看起热闹来。
“这谁家小姐啊?今儿怎么这么倒霉,赶在贺二不爽时撞上来了?”
“指不定谁倒霉呢!”有人不怀好意笑了声,“那姑娘身上穿的可是贡缎浮光锦,据我所知,这浮光锦一入宫,就被太后娘娘全赏给前不久刚寻回的那位公主了。”
这群人顿时神色各异,有人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有几个与贺潇平日里交好的,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提醒。
那头贺潇已骑马追上了叶蓁,他怒不可遏俯身,伸手便要去抓叶蓁:“让你给小爷跑!小爷今儿非……啊……”
话没说完,贺潇突然惨叫一声。
叶蓁听到马蹄声,刚往旁边挪了挪,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叶蓁下意识回头,她身后站着一匹马,马蹄旁躺着一个人,此时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正在看热闹的众人,顿时被这个变故惊呆了,齐刷刷扭头,看向击球之人。
竟然是与贺潇交好的祁明照。
众人齐齐愣了愣,便有人开玩笑道:“祁兄这是大义灭亲的啊!”
祁明照冷着脸没说话,立刻打马赶过去。在看台上与人说话的祁明乐,看见了这一幕,当即也往贺潇这边跑。
叶蓁吓了一跳,立刻转身过去,手娴熟搭上贺潇腕间。
“贺二!贺二!”祁明乐拎着裙子跑过来,看见叶蓁在为贺潇诊脉时,十分惊愕,下意识喃喃道,“公主不是只会调香烹茶么,你竟然会医术?”
“略知一二。”叶蓁头也不回说着,贺潇脉象没问题,叶蓁正要去摁他的穴位时,贺潇□□一声后幽幽醒来。
他撩开眼皮,微微侧头,只见天高风软,漫天浮光云蔚融成彩霞,风丝丝绕绕吹过,蹲在他面前的姑娘,一手按着他的手腕,一手拦住耳廓飘飞的发丝。
这一瞬,天上的浮光彩霞,和马场上迎风招展的旗帜,悉数在贺潇的世界里退去,贺潇眼里只有眼前的姑娘。
叶蓁见他漆黑眼瞳怔怔,嘴唇微张望着自己,不由松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贺潇怔然,心砰砰跳的很快,嘴唇却说不出话。
叶蓁皱眉,又问了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贺潇还是不说话,只直勾勾看着叶蓁,一脸魂儿丢了的模样。
“贺二,好赖说句话啊你。”祁明乐脑袋横插过来。
贺潇一瞬回神,想到自己摔下马的狼狈样,顿时脸红脖子粗,咒骂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目光一晃碰到叶蓁关切的眸光,声音陡然低八度,宛如蚊呐:“胳、胳膊疼。”
叶蓁问:“胳膊哪里疼?”
“从这儿到这儿都疼。”贺潇从掌心指到胳膊肘。
叶蓁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抬下胳膊让我看看。”
贺潇咬牙将胳膊抬起来,可手腕却软绵绵垂了下去。
祁明乐一脸无语。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贺潇这种人,马球没砸出大问题,反倒摔下马的时候,竟然把自己手腕摔折了。
“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么?”叶蓁同贺潇闲聊着,手不着痕迹在他腕间巡逡。
贺潇眼底滑过一抹心虚,但旋即他眼珠一转,违心道:“我是看见马球飞过来,想喊你躲开的。”
说完,他偷偷觑着叶蓁的神色。
“是么?那谢谢你呀。”叶蓁冲着贺潇甜甜一笑,贺潇魂儿都快没了。可下一瞬,贺潇突然嗷的惨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好了,没事了,已经接上了。”叶蓁安慰道。
“哇,公主你好厉害啊!”祁明乐直夸叶蓁。祁明照被她吵的心烦,冷冷扫叶蓁一眼,并没觉得她像个公主。
见贺潇已经醒来,又在叶蓁面前装憨卖痴,祁明照当即转身便走。
过来看贺潇的公子们,站在一起议论。
“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公主呢?”
“你还别说,这两位公主真是很不一样呢!五公主吧,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性子忒冷了,每次看见她,我都觉得凉飕飕的。还是这位小公主好相处,看着跟个小太阳似的,也不摆架子,还会医术呢!”
“就是就是,我赞同李兄说的。”
祁明照猛地回头,目光仿若利箭射向叶蓁。
正在和祁明乐说话的叶蓁,隐约觉得,有人在看她,并且还带着很强的敌意。她下意识抬头,只看见一个走远的蓝色背影。
可能是她产生错觉了吧,叶蓁便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很快,兰栎和太医便过来了。
兰栎立刻过来扶叶蓁:“公主,您身份尊贵,这种事,怎么能亲自来呢!”
“老臣来,老臣来。”赶来的太医忙凑上来。
既然有人接手,叶蓁便站了起来,同太医交代道:“他右手腕骨折了,我已经帮他接好了,你再检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太医忙称是,将药箱放在地上,又问贺潇:“小侯爷觉得哪里不适?”
见叶蓁要走了,贺潇当即一个后仰倒在地上,开始扯着嗓子哀嚎:“哎呦,我胳膊疼腿疼,头晕恶心还想吐,我好难受啊!”
贺潇边叫还边拿眼睛去瞄叶蓁。
叶蓁都被贺潇气笑了,见她转头,贺潇嚎的更大声了。
“小侯爷,您这……”太医满脸的束手无策。
叶蓁脚步一顿,兰栎立刻轻轻摇头,示意不可再关注此事。
叶蓁正要走时,一抬头,突然看见马场边站着谢沉霜。他并未看她,而是在跟身边几个男子说话。
谢沉霜方才路过马场,看到一群人喧哗,发现叶蓁也在其中,他正要上前,人群已经散开,三三两两从马场中央过来的人见了他,随口说到马场方才发生的事情。
“谢大人是没瞧见,贺二那厮一睁眼看见小公主,眼睛都直了。”
谢沉霜一言不发。
这几人同他并不熟稔,只是见他意向脾气好所以玩笑两句,此时见他垂睫面色微冷,并不知道那句话出了差错,相携着离开前,又打哈哈道:“一个贵妃的弟弟,一个公主,他们俩倒是般配的紧呢!谢大人,你说是吧?”
这几人走了,谢沉霜抬眸,见马场上叶蓁已经和兰栎出了马场。
马场内聚拢的人散开,贺潇被太医抬走,转眼喧哗的马场空寂下来。
谢沉霜静立着,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转眼,天色四合,四周渐渐冷下来。侍从觑着谢沉霜神色,试探地喊了一声:“大人?”
谢沉霜回过神:“无事,回吧。”
作者有话说:
针对评论区的疑问,在这里统一回答:是个双向奔赴的小甜饼,没有宫斗宅斗姐妹互撕等剧情哈请放心入坑哈 ps: 曦歌也是个好姑娘
第27章 暗算
◎我怎么感觉谢沉霜在搞我?◎
回到春和苑之后, 叶蓁便坐在榻上,翻看叶老爹留下来的医书。
等到暮色四合时,兰栎进来道:“公主,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便该过去了。”
“好。”叶蓁收了书, 换了身衣裙, 便带着兰栎往皇后那边去。
太后不喜舟车劳顿, 历年都不参加春猎,今年也不例外。而狩猎是男子的事, 女眷们不参与, 是以往年徐映月都会安排女眷们赏春。
叶蓁过去时,女官正在同徐映月禀报,明日赏春的安排。
“蓁蓁来了。”看见叶蓁,徐映月冲那女官道,“就按你刚才说的办,下去安排吧。”
那女官行过礼便退下了, 徐映月拉住叶蓁的手, 两人叙了会儿闲话后,徐映月才吞吞吐吐道:“蓁蓁, 我也请了曦歌过来用膳。”
说这话时,徐映月觑着叶蓁的神色。
两个都是小姑子, 徐映月也不好厚此薄彼,但她又怕叶蓁介意。叶蓁不觉得有什么,她莞尔一笑:“好啊,多个人吃饭也热闹。要不让毓儿也过来?”
“他在陛下那边。”她们正说着话, 有宫人来禀, 说姜曦歌到了。
姜曦歌今日穿了件绿罗裙, 裙裾上照旧绣着白梅。看见叶蓁也在,她依旧神色冷淡的,面上并无反应。
见姜曦歌这般,徐映月才悄悄松了口气。姜曦歌性子虽冷,但脾气却很烈。因不喜欢她娘家的兄长,前年中秋宴上见她兄长也在,姜曦歌不顾太后宣帝也在,便直接冷脸离席走了。如今见她神色与平日别无二致,徐映月这才安心。
徐映月招呼道:“好了,人到齐了,传膳吧。”
宫人捧着漆红雕花的盒子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珍馐美馔放在桌上。
她们三人移步落座,徐映月指着一盘春笋鱼,笑着道:“你们尝尝,这笋是宫人今儿刚从山上采回来的。”
叶蓁尝了一口,鱼嫩味美,笋脆爽口,确实很好吃。叶蓁正要筷夹第二次时,庭院外突然响起匆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宫人便领着宣帝的近侍进来了。
那近侍行过礼后,道:“陛下急召小公主过去。”
叶蓁咽下嘴里的菜,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映月已替她问了:“陛下眼下不应该在用膳么?怎么突然急召蓁蓁过去了?”
“似乎是因为马球场一事,祁家兄妹与贺小侯爷也在。”
徐映月看向叶蓁,叶蓁一头雾水,说了午后在马球场上一事。
“既是陛下传召,那你快些过去吧。”其中还牵扯到贺贵妃的弟弟,徐映月不适合与叶蓁同去。
叶蓁正要走时,姜曦歌蹙了蹙眉,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嗯?!叶蓁转头,姜曦歌已经往外走了。
她们过去时,除了祁家兄妹与贺潇之外,祁昌弘也在,祁昌弘身侧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老头,而让叶蓁意外的是,谢沉霜竟然也在。
贺潇吊着胳膊,看见叶蓁进来,立刻笑开。
贺潇本就长得白白胖胖的,他穿一身明红的锦袍,此时吊着胳膊,咧嘴冲叶蓁笑,再配上脑门上红肿的大包,十分有喜感。
叶蓁嘴角抽了抽,默默移开视线。
宣帝抬眸,见姜曦歌也一同过来时,还愣了愣,旋即冲叶蓁道:“蓁蓁,你将今日在马球上的事,同朕再说一遍。”
叶蓁便又复述了一遍。心里却在纳闷,这事怎么闹到宣帝面前来了?
谢沉霜的目光,淡淡刮了祁明照一眼。
宣帝问:“所以你并没有看见,是谁击球差点伤了你?那人也未向你请罪道歉?”
“没看见。”但眼下殿中就这些人,祁明照又穿着下午那身蓝衣,叶蓁用脚指头猜也猜到了,她解释,“当时贺小侯爷坠马受伤,马球场上一片混乱,我很快就离开了。”
她话音刚落,那个面容冷峻的老头,便立刻向宣帝进言:“陛下,祁明照伤人在先,又未向公主请罪道歉,如此恶劣的行径,应当严惩才是。”
“陛下,臣愿领罚。”祁明照直接跪下,干脆利落领罪。
祁昌弘见状,也跪下请罪:“陛下,臣教子无方,请陛下一并责罚。”
“爹爹,大哥。”祁明乐见状,也跪下了。
叶蓁惊诧看了祁昌弘一眼,她没想到祁明照兄妹俩,竟然是祁昌弘的子女。
殿中灯火煌煌,照的每个人神色不一。
贺潇一脸头大的表情,正在犹豫,他要不要也跟着跪一跪时,一只芊芊素手抬了起来,叶蓁小声问:“那个,皇兄,我能不能说句话?”
宣帝捏了捏眉心,颔首。
叶蓁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这就是件小事,没什么好计较呀,再说了我也没伤着,不用罚了吧。”
祁明乐立刻扭头,感激看了叶蓁一眼。
“公主不计较是公主大度,但祁明照却不得不罚。”那个面容冷峻的老头一脸义正严辞。
叶蓁杏眸瞪的圆溜溜的,十分不解:“我都不计较了,为什么还要罚他?”
“祁明照伤人在先,事后也未向公主道歉请罪。”那个面容冷峻的老头咬死这事不放。
叶蓁认真想了想,然后一字一句反驳:“确实是他伤人在先,但他伤的是贺小侯爷,与我没有干系的。为什么要以我的名义去惩罚他呢?再说了,道没道歉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有何关系?”
说完,叶蓁看向贺潇。
“祁兄给我道歉了啊!”贺潇十分上道,说完之后,还不忘调侃,“章御史,看来你这消息不灵通,竟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章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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