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拳头瞬间硬了,可想到刚才谢沉霜说的话,她又没有那么生气了,叶蓁就是肉疼:“霜霜,值得吗?”
“你值得。”
“我说的是那件裙子。”贵的要死,还因为赌约,他们不能杀价,叶蓁踢了一颗石子泄愤。
谢沉霜唇角微勾:“我说的也是那件裙子。”
叶蓁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偏头看了谢沉霜一眼,胸膛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回到客栈后,再看到那条裙子时,叶蓁没再觉得肉疼,只觉喜欢的紧。
喜欢到夜里睡觉时,叶蓁都要把它放在枕边,自己一偏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他们两人住在一间房里,叶蓁睡床,谢沉霜睡榻,中间隔着一道屏风。
屋里没有点灯,窗户大开,能看见苍穹上,挂着一轮明月。月光如水撒在窗台上,如流水一样倾泻进来,屋内影影绰绰的。
叶蓁屏息听着屏风后面的动静,却什么都没听到。
“霜霜?”叶蓁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谢沉霜极快应了。
“没,就是想知道,你睡了没有。”
谢沉霜:“……”
听到谢沉霜的声音后,叶蓁梨涡里浸满了蜜:“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
“嗯,你也早点睡。”
叶蓁答应了,但是她有点兴奋,她睡不着,今日成衣铺里的,谢沉霜和女掌柜的话,交织在他耳畔响起。
“男人若当真喜欢一个姑娘,是绝对不会委屈她的。”这是叶蓁在里间试衣时,女掌柜同她说的。
而谢沉霜在她搬出赌约之后,他只同叶蓁说了一句话——
我从不退而求其次,你也不能。
所以,谢沉霜是喜欢她的,对么?
叶蓁的目光,从衣裙上滑到屏风后,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只因她知道,谢沉霜在屏风后,所以她仍目不转睛盯着屏风后,直到困意将她淹没才作罢。
这天夜里突然落了雨,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才停。
雨甫一停,谢沉霜便出门去了,叶蓁本要陪他一同去的,但却被谢沉霜婉拒了:“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谢沉霜被人引着走远,叶蓁心里很是吃味:霜霜都有小秘密了呢!
叶蓁待在客栈,频频朝窗外看,一面是好奇,谢沉霜到底做什么去了,一面又担心他会不会遇到危险,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谢沉霜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街角。
叶蓁立刻跑过去接他,语气凶巴巴道:“还说很快,你都去半个时辰了。”
谢沉霜笑笑,并没有接话。
后面叶蓁也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奈何谢沉霜始终不接这话茬,叶蓁只得悻悻闭嘴了。
不说就不说,有本事,你以后都不跟我说。
到日暮时分,谢沉霜突然同叶蓁道:“蓁蓁,我得出门一趟,你能陪我么?”
叶蓁虽然有点小生气,可她到底不放心谢沉霜一个人出门,出了客栈后,叶蓁还是没忍住:“你今天都出两趟门了,你出去做什么?”
“办事。”
“办什么事?”
“私事。”
“呱——”水塘里有蛙声传来,叶蓁气的比青蛙还鼓。
但转瞬一想,现在自己跟着谢沉霜一道,不就能知道谢沉霜的私事了吗?叶蓁抱紧谢沉霜的胳膊,催促道:“走快点,走快点。”
谢沉霜竟然对她有小秘密了,她得去看看,谢沉霜的小秘密什么。
可去了之后,叶蓁就呆住了。
啊这——
谢沉霜立在叶蓁身侧,轻声道:“蓁蓁,生辰喜乐。”
今夜无星无月,但谢沉霜却送了她一船的月亮。
所以这就是谢沉霜的秘密?
艄公将他们扶上船,叶蓁带着谢沉霜坐在船头,船一路向前行走,船头高高挂着的月亮灯在夜色里晃荡,水里也有一个月亮追着他们跑。
船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碗面,上面还冒着腾腾热气,叶蓁知道是给她准备的。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的?”
谢沉霜摸索着去倒茶,温润笑笑:“并不难猜。你说你出生那天月亮很圆很亮,每月只有望日前后,月亮才会很圆。而你记不清十四还是十五,但却专程问了日期,便说明你的生辰在十六。还有离开春水村时,你曾想晚些时日出发……”
而当时,叶蓁是想过完生辰再走。
所以从昨日起,谢沉霜就开始为她准备过生辰了?看着自己一身荆钗布裙,叶蓁有些懊恼:“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好歹让她换身好看的衣裳呀。
谢沉霜笑笑没反驳,叶蓁喝了口面汤,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崇福寺。”
“去哪儿做什么?”
“我听说,崇福寺外有棵古树,本地女子过生辰时,会在出生的时辰,去崇福寺外的古树下捡佛石。将捡到的佛石贴身佩戴,佛祖便会庇佑她往后顺遂无虞,皆得所愿,我们今夜也入乡随俗一次吧。”
叶蓁抬眸,一眼看见的不是满船的月亮,而是坐在月亮里的谢沉霜。
往后是否顺遂无虞,叶蓁不知道,但叶蓁知道,她的所愿如今已得了。
叶蓁攥了攥筷子,心下一动,她突然叫了声:“谢沉霜。”
这是叶蓁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谢沉霜侧头,就听叶蓁道:“今日是我十五岁的生辰。”
谢沉霜怔住。
所以今日也是叶蓁及笄的日子?
“蓁蓁,抱歉,我……”
“我爹去世了,这里也无我的新朋好友,你要帮我绾发么?”叶蓁声音听起来很随意,像是一时兴起,但清透的杏眸里却满是忐忑。
叶老爹在时,都时常会忘了叶蓁的生辰,所以叶蓁对生辰没什么执念。
但十五岁的生辰不一样。
女子十五及笄,过了十五就可议亲嫁人了。叶蓁当初本想过了及笄礼再走,但见谢沉霜归心似箭,她便没提此事,而是选择跟谢沉霜走。
但叶蓁也不愿意勉强谢沉霜:“你若是不……”
“荣幸之至。”谢沉霜温润开了口,语气有些迟疑,“只是,我只会绾男子的发髻,可以么?”
“可以的。”叶蓁杏眸里漾开笑意,她将小桌子推开,欢喜凑到谢沉霜面前坐下。
谢沉霜慢慢抬手,一点一点摸到叶蓁的头发。触手好似上好的绸缎,光滑柔顺。
小船飞速朝前走,将两岸夜色抛在身后,叶蓁抱膝坐着,手中拿着桃木簪,打算等谢沉霜绾好再递给他,却不想头上窸窣一阵后,谢沉霜突然道:“好了。”
叶蓁愣了愣,抬手摸了上去。
谢沉霜帮她绾了个男子的发髻,叶蓁摸到了发簪,触手温润。
是谢沉霜的玉簪。
谢沉霜放下手,面上带着歉然:“我如今身无他物,只剩这根簪子了,蓁蓁莫要嫌弃。”
他们正说着话,船停下了,艄公道:“公子、姑娘,崇福寺到了。两位下船顺着台阶上去,那棵挂满红绸的就是古树了。”
同艄公道了谢,叶蓁扶着谢沉霜下了船,两人提灯顺着石阶往上走。
夜色如墨倾倒,重重压在山林之上。周遭伸手不见五指,一丝虫鸣也无。
叶蓁心里毛毛的,不自觉攥紧手中的灯笼柄。
“哇——”
树上的老鸹,突然嘶哑凄厉叫了一声。
叶蓁吓的手一抖,灯笼掉在地上,噗嗤一声熄灭了。
谢沉霜立刻扶住叶蓁。
叶蓁侧头正要说话时,却无意看见,他们先前乘坐的小船晃了晃,船头已没了艄公的身影。
今夜无星无月,但他们的船上堆满了月亮。
所以叶蓁回头时,清楚看见了那一闪而过的刃光。
他们一路行来没遇到人,所以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第6章 侍从
◎霜霜不是说,他是个读书人么?◎
层叠乌云散开,一轮豆黄的圆月,高挂在穹顶。
叶蓁拉着谢沉霜,在山林里奔跑。山林里树冠遮天蔽日,稀薄的月光,顺着枝叶缝隙漏下来,疏疏如残雪,明明灭灭落在他们凶险未知的前路上。
树枝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叶蓁不敢停。
叶蓁不知道,他们要逃往何处,她只知道,一旦被后面那帮人追上,他们必死无疑。所以她只能带着谢沉霜,不停的往前跑。
“蓁蓁。”谢沉霜叫她。
“怎、么了?”叶蓁扭头去看谢沉霜时,不小心踩到了石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摔下去时,谢沉霜拉了叶蓁一把,叶蓁摔在了谢沉霜身上。
一道闷哼声响起。
“霜霜,你怎么样?”叶蓁立刻翻身坐起来,忙去扶谢沉霜,却被谢沉霜反手攥住了手腕。
谢沉霜语气严肃:“蓁蓁,你听我说,他们是冲我来的。”
叶蓁知道。
如果不是喜欢谢沉霜,早在发现那些人时,叶蓁就想办法脱身了。可是她喜欢谢沉霜,她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山林里荆棘丛生,谢沉霜眼睛又看不见,将他一个人丢下,他只有死路一条。
借着漏下来的月光,叶蓁看向谢沉霜。
谢沉霜一贯温雅端方,可此时却是一身狼狈,衣衫上沾了泥渍,就连眼上的白纱都歪掉了。
叶蓁伸手替他扶好,然后问:“所以呢?你想让我去引开他们?”
话落,叶蓁蓦的抽手。
“蓁蓁!”谢沉霜眉心一跳,立刻攥紧她的手腕,“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凌乱的脚步声在朝他们这边逼近,叶蓁没给谢沉霜说完的机会:“既然不是,那就起来,我们一起走。”
少女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冷静。
“蓁蓁……”
“我不会丢下你的。起来,我拉着你走。”
叶蓁声音坚定,她没给谢沉霜说不的机会,便伸手将他拽起来,拉着他继续往前跑。
谢沉霜亦步亦趋跟在叶蓁身后。
树枝不断抽打在身上,脚下踩了好几次积水,谢沉霜一概置若罔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手腕上。
攥住他腕骨的那只手,指腹纤细略带薄茧,但掌心炙热坚韧,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在这危机四伏的夜里,叶蓁仍没设有舍弃他。
谢沉霜心上被漏下来的月光凿了个洞,洞里蛰伏多年的晦涩黑暗,悉数融在了漏进来的月光里,谢沉霜低低说了句话。
“什么?”叶蓁以为谢沉霜在同她说话,她微微侧头。
谢沉霜正要答话时,叶蓁身子猛地朝前栽去,谢沉霜一时不防,也被带了下去。
两人相继从陡坡上滚下去。
陡坡上石子杂草丛生,谢沉霜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可他浑不在意,摔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叶蓁:“蓁蓁。”
无人应声,谢沉霜心下一紧,立刻摸索寻找。
两人其实离的很近,但谢沉霜眼睛看不见,他用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叶蓁。就在谢沉霜摸到叶蓁指尖那一瞬,陡坡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两拨。
“轰隆——”
圆月高悬的夜,骤然响起一道惊雷。
雷声过后,漆黑寂静的山林里,两拨人对手,继而便是一场刀光剑影的厮杀。
谢沉霜将叶蓁揽在怀中,确认她没有外伤后,沉默坐在陡坡下,听完了这场厮杀。
然后,有匆促的脚步声朝他们逼近。
火把哔啵燃烧,照亮了漆黑的山林,松油脂噼里啪啦掉在草上。
蓝羽解决完那拨杀手,带人匆匆赶过来时,就见他家失踪三月有余的公子,正盘膝坐在草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姑娘?!
——————
叶蓁最后看见的,是天上的豆黄圆月。
甫一睁眼,却发现她已回了客栈,但谢沉霜不在。
“霜霜!”叶蓁顾不得身上的酸痛,立刻赤脚下床,就要去寻人时,咯吱一声门开了,谢沉霜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在这儿。”
叶蓁立刻跑过去。
“霜霜,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叶蓁拉着谢沉霜,目光迅速在他身上旋了一圈。
谢沉霜笑笑:“我没事,你好些了么?”
“我也没事,你是不知道,吓死我……”叶蓁这才注意到,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冷着一张脸,目光没看她,而是看向她搭在谢沉霜胳膊的手上。
叶蓁默默收回手。
谢沉霜侧头,叶蓁小声问:“霜霜,那是你弟弟么?”
谢沉霜:“……”
“公子,属下告退。”蓝羽离开了。
叶蓁摸了摸鼻尖,讪讪笑了笑。从谢沉霜口中,叶蓁知道了后续。
他们掉下陡坡后,杀手们便追上来了。恰好谢沉霜的随从们,顺着玉佩寻过来,刚好救了他们。
讲完始末后,谢沉霜同叶蓁道:“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叶蓁躺回床上,正要睡时,突然又将眼睛睁开了,迅速抬手去摸发髻,摸到玉簪还在时,叶蓁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谢沉霜问。
“差点弄丢了你送我的及笄礼。”叶蓁将玉簪取下来,凑到灯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磕到碰到之后,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谢沉霜坐在床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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