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蹭在薄太后怀里,道:“外祖母最疼我了。”
薄太后笑道:“你少哄哀家也就是了。那王美人想除掉她,你又想用她,哀家是不懂了。罢了,由着你折腾吧。”
“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所以哀家说,你啊是个当皇后的料子。”
沉鱼眼眸黯了黯,道:“我不做皇后了,我要做将军的妻子。”
薄太后笑着摇摇头,道:“这是大汉没有福气。”
第54章 筹谋
木樨跪在沉鱼面前, 无论沉鱼问什么,她只有一句话:“奴婢不知二娘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奴婢侍奉美人多年,美人从未做过什么害人的事, 此次构陷六殿下,也是奴婢自己的心思,与美人无关。奴婢想着搏一把,也许事成,奴婢便可成为六殿下的妾室,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沉鱼坐在她面前, 笃定的望着她, 不时的轻啜一口茶,道:“你倒是忠心。”
木樨道:“奴婢从入宫第一日起就明白做奴婢的本分,不敢不忠心。”
沉鱼冷笑一声, 道:“方才你也看见了, 王美人是怎样对你的,你对她忠心,她却未必把你当个人看。不瞒你说, 过去她或许当真把你当作心腹,可那日偏巧郡主撞见了你们的事, 她便登时起了杀心。”
木樨的肩膀微微一动, 道:“二娘子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那我便索性和你说穿了。王美人过去做下的龌龊事多了, 她怕有人查起,而你就是那个突破口, 你说, 她那样的性子, 如何还留得住你?”
沉鱼说着, 将茶盏放下来,淡淡道:“她一定将此事告诉了你,便劝你构陷六殿下,也好为自己谋个出路。这听上去倒是个好事,可是你忘了,王美人那样聪明,怎会想不到有太后在,绝不会让你轻易得逞?她不过是一箭双雕之计,你若赌赢了,自然对她感恩戴德,绝不敢出卖她,你若输了,她便借太后的手除掉你。一个死去的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对她不利的话。”
木樨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久久的沉默着,手指死死的抠着地板。
沉鱼站起身来,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的家人想来都在她手里吧。若是想通了,便将他们落脚之处告诉我,我会想法子保他们平安。”
“二娘子!”木樨抬起头来,咬着唇道:“只要奴婢的妹妹平安,奴婢做什么都行。”
她说着,将一个香囊呈给沉鱼,道:“这是奴婢亲手绣的,奴婢的妹妹见到这个,便会跟在二娘子的人走的。她的下落就在这香囊中。”
沉鱼面色如常,只脚下微微顿了顿,伸手接过这香囊,便走了出去。
合欢站在门外,道:“二娘子,太后娘娘担心这丫头嘴硬,让奴婢来帮帮娘子。”
沉鱼浅笑着道:“有劳合欢姑姑。烦请姑姑派人看好她,绝不可让旁人察觉。”
合欢道:“二娘子放心,奴婢已派人将木樨的‘尸首’还给永宁殿了,永宁殿的人看也没看,只说让烧了。”
沉鱼道:“姑姑做事再妥帖不过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沉鱼便辞了合欢,朝着宫外走去。
*
折腾了大半日,如今已到了下午时候。
沉鱼也不觉有些倦怠,她揉了揉眉心,只觉面前一黑,赶忙抬起头来。只见贺兰止正站在她面前,唇角依旧含着笑,只是这笑容像是隔了一世似的,颇有些清冷疏淡。
“贺兰大人。”沉鱼福身行了礼,便径自绕过他向外走去。
“这便是二娘子的规矩礼节吗?”他气定神闲道:“我好歹也算是教过二娘子几日,二娘子见了我,不说行什么师徒之礼,总该问候我几句吧?”
沉鱼冷着脸,脚下微微一顿,道:“大人记性可真是不好,我记得我和大人说过,我们两人恩断义绝。恩断义绝是什么意思,不需要我和大人解释吧?”
贺兰止眼中划过一抹失望,道:“我以为你是说说的,却不想你如此认真。”
沉鱼道:“恩断义绝这个词我只和两个人说过,每一次都认真得紧。”
她说着,转头看向他,道:“你是入宫来见王美人的吧?”
贺兰止不语,只望着她,眸光温凉。
他没有否认,便是是了。
沉鱼眯了眯眼,道:“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她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他耳朵里,却极尽讽刺。
她没再看他,只转过头去,道:“对了,忘记恭喜大人升迁,只是踩在傅灵身上,这官位也坐得没那么舒服吧。”
贺兰止苦笑道:“多谢二娘子。”
因着傅灵嫁入匈奴的事,皇帝很是觉得亏欠了贺兰止,因此特擢升他为太尉,位列三公。
贺兰止年纪轻轻便任太尉之职,离丞相只差一步。这一荣宠,在本朝都少有。
贺兰止心中明白,这不过是皇帝为了让他与卫铮抗衡,可听着沉鱼如此说,他还是不觉心酸。
沉鱼没再多言,很快便离开了。
贺兰止看着沉鱼的背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候,李妙齐走了过来,道:“大人怎么在这里?美人已等候多时了。”
贺兰止看向她,道:“从前跟在姜二娘子身边,现在跟在王娘娘身边,感觉可有不同?”
李妙齐垂眸道:“左不过是侍奉主子,没什么差别。”
贺兰止听她如此说着,不觉多看了她一眼,道:“走罢。”
*
永宁殿,暖阁。
王美人坐在美人榻上,心思却静不下来,只蹙眉望着手中的茶盏出神。
傅言之坐在她下首,淡淡道:“娘娘也不必如此烦躁,左右木樨是死了,娘娘也算是心愿得偿。”
王美人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如今太后对我生出嫌隙来,往后你我母子命运如何,还不知道呢!”
傅言之眼眸微沉,声音染上了几分隐怒,道:“我不懂,那贺兰止又能知道多少?”
王美人的话语顿在了喉咙处,她审视的望着傅言之,眼角微挑。
正要开口,便见李妙齐走了进来,道:“娘娘,贺兰大人到了。”
“快请。”王美人道。
“诺。”李妙齐答应着,很快退了出去。
傅言之扫过李妙齐的背影,道:“娘娘一贯谨慎,对这个宫女倒格外不同些。”
王美人道:“我自有考量,不劳二殿下费心。”
傅言之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道:“娘娘与贺兰大人有话要谈,我便不叨扰了。”
言罢,他不等王美人开口,便径自走了出去。
贺兰止与他在门□□错,两人的目光只对视了一瞬,便很快各自避开了。
*
门在贺兰止身后关上,贺兰止望着面前的王美人,眼眸一寸寸冷了下来,道:“我不是说过了?娘娘待我的恩德我已还清了,我不会再帮娘娘做任何一件事。”
王美人站起身来,盈盈走到他身边,道:“大人欠我的还清了,从此之后,便算我欠大人的,可好?”
贺兰止正色道:“不必了。两不相欠岂不是更好?”
王美人轻笑一声,闲闲靠在他身上,道:“大人如此待我,是为了姜沉鱼吧?大人别忘了,姜沉鱼恨的可不是我一个,而是所有害了卫家,害了傅恒之的人。她如今只知道是苏建害了卫家,若是将来她知道了你我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人猜猜,她会怎么看你?她还能唤你一声‘贺兰先生’吗?”
贺兰止不说话,只是眉头微微蹙起,道:“娘娘今日传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美人笑着道:“若非要事,我怎么敢请大人来呢?”
她扶着贺兰止坐下来,道:“事情有两个,一来是因着木樨的事,太后怕是对我生出了些嫌隙来,这也不算什么,我这种出身的人本也入不了太后的眼。二来嘛,是我想为言之寻门好亲事,想请大人帮我参详参详。”
贺兰止面色冷峻,道:“二殿下素来有主意,娘娘插手他的亲事,只怕会适得其反。”
王美人在他身边坐下来,道:“也许外人看来我们是母子,可我与他关系到底如何,我心里是有数的。这些年,他越发的有主见,如今他还愿意理我,不过是看在我还有那么些利用价值的份儿上了。等他当真坐上那个位置,只怕看也不会再看我了,我不得不防着些。”
王美人说着,握住了贺兰止的手,道:“我的心思,大人可明白?”
贺兰止冷漠的抽回手,正襟危坐,道:“娘娘心中可有人选?”
王美人叹了口气,道:“那人须对他有所助益,这样他才不会反对,可出身好的女娘哪里会听我的摆布呢?”
贺兰止道:“既然正妃不行,妾室总是可以的。”
他看向王美人,道:“自古男子多爱美色,娘娘赠给殿下美妾,想来殿下不会拒绝。”
“大人说的是。”王美人笑着道,“大人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贺兰止站起身来,道:“娘娘既已有了主意,我便告退了。”
“等等!”王美人站起身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了贺兰止,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道:“大人当真是对姜沉鱼动了心吗?从前大人待我并非如此冷淡的……”
贺兰止上前一步,推开了她,道:“娘娘请自重。”
王美人眼中划过一抹狠厉,道:“她就那么好?她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娘,自恃有些本事,实则只是些小聪明,连心上人都护不住……”
贺兰止猛地回过头来,眼神凌厉得如同修罗。一时间,王美人竟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连后半句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娘娘若再敢说她一句,便休怪我不记往日之情!”
“贺兰止,你!”王美人恨道:“好啊,好啊!你别忘了,是谁给了你如今的地位!”
贺兰止淡淡道:“我也给了娘娘想要的一切。我用位及人臣换娘娘的权倾天下,说到底还是我赚了,不亏。”
“你这是何意?”王美人一把攥住他的衣袖。
贺兰止伸手拂开她的手,道:“我不介意,收回娘娘所拥有的一切。”
他望着王美人震惊的目光,略行了礼,便大步向外走去。
第55章 筹谋(二)
沉鱼回府之后, 望着手中的香囊,不觉深思。
她将香囊中的信笺取出来,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绿竹, 贺兰府婢女。
沉鱼叹了口气,是啊,木樨的妹妹自然是要放在王美人信得过的人身边才安心,看来贺兰止与王美人的羁绊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她想着,将那信笺重新放回香囊中,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娘子, 二公子到了。”鸢尾说着, 将姜子默带了进来。
沉鱼赶忙请他坐下,道:“鸢尾,看茶。”
鸢尾道了声“诺”, 很利落的退了下去。
姜子默这才道:“我一处理完公务便马上过来了,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沉鱼将香囊递给他,道:“我想要次兄想法子把这个人带出来。”
“人?”姜子默将那香囊拆开, 道:“贺兰府的婢女……贺兰止?”
他抬起头来,道:“沉鱼, 你怎么看上了贺兰止的人?”
沉鱼道:“这件事很难吗?”
“若是从旁的府中要自然不难, 只是贺兰止是出了名的情种,他府上的婢女都是他极喜欢的, 各个得他庇护,过得比旁人府上的娘子还舒服些, 你从他手里要婢女, 岂不是剜他的肉?”
他说着, 眉头微蹙, 道:“你不是与贺兰止交好?你问他要个婢女,他也不肯吗?”
沉鱼有些哑然,暗暗懊悔自己与贺兰止撕破脸太早,道:“我已不大与他往来了。”
姜子默看向她,道:“是生疏了还是……”
“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沉鱼无奈道。
“如此,我来想想法子。”他思忖片刻,道:“贺兰止刚升了官职,明日便会在府中设宴,我带着金吾卫的人去贺上他一贺,看看能不能寻到机会。”
沉鱼点点头,道:“也好。”
*
翌日晚些时候,沉鱼扮作小厮,随着姜子默一道进了贺兰府。
她将脸涂成棕黄色,又将眉毛描粗,方才满意了几分。若不细细去看她的眉眼,只怕连姜子默自己都认不出来。
贺兰府上极清淡雅致,想来是他早年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如今倒更欣赏这样的素雅之美。
姜子默看着满目的竹子和松柏,不觉摇头,道:“便是寺庙还比这里多些香火气呢。”
一旁的金吾卫附和道:“大人不说,小的还以为自己在月宫里呢!”
众人哄笑起来,沉鱼也不觉轻笑。
正说着,便见几名婢女走了过来,她们着了罗裙,披了轻纱,长相虽不相同,却各个是绝色。不少男子都看花了眼,连笑声都收敛了许多。
为首的婢女躬身行了礼,道:“各位大人请随奴婢来吧。”
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仿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居家待客,而非侍奉贵人。
在场的有不少达官贵人,她们也懒怠多看他们一眼,仿佛于她们而言,嫁给旁人并不算什么好出路,哪怕是去旁人府上做妻妾,也比不得在这里做个小小的婢女。
趁着乱,沉鱼走到那行在最后的婢女身边,道:“姐姐生得面善,倒与我一位同乡有几分相像,她也在府上,不知姐姐可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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