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迟疑了一会, 伸手拉着外套衣襟,往里收了收。
若把外套比做人,此刻的她,便被整个从身后抱住。
是突然来的错觉,裴清术身上的清冽气息,远比安眠药带给她的功效要大。
“你怎么这么香,喷香水了?”
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话里带了几分撩拨意味。
或许是因为她这句过于直白的话,裴清术的眸色稍微深邃几分,有些情绪于他来说还是太罕见,所以任由旁人再仔细的瞧,也瞧不出到底是怎样的。
是抵触反感,还是,喜欢。
他的声音仍旧温柔,起身后往茶壶里注入热水,又扔了些干花茶叶进去。
等它泡开之后,才和茶杯一起拿过来。
“家里总燃着香,可能不小心染上了。”他给她倒了一杯,浅淡颜色的花茶,还带着花香,“再等几分钟,我让人过来接你。”
林琅刚才是挺想走的,但现在又突然不急了:“我要是这么直接出去,被人看见了,裴蔺会倒霉吧?”
温和的人,是很难严厉起来的。但裴清术稍微压低了语调说话,便给人一种挣不开的压迫感:“在有这个念头时,他就该做好承担结果的打算。”
看着这样的他,林琅说:“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怕你了。”
闻言,裴清术抬眸,他像是也好奇:“嗯?”
林琅:“他就是因为怕你,所以才找的我。说你会剃光了他的头发把他送进寺庙。”
林琅一手托腮,好奇问他:“你真的会剃光他的头发吗?”
裴清术无奈失笑,见那外套在林琅身上频繁下滑,他靠近她一些,将扣子扣上。
睫毛垂着,动作轻慢又细致。
林琅也坐着不动,让他给自己穿好外套。
眼神落在他的手上,看着纽扣在他修长手指拨弄下,被嵌入扣眼之中。
分明是个圣洁之人,这双手又像是所有欲望的源头。
不管做什么,都让人心生旖旎。
他将扣子扣好,也没有离开,而是保持着现有的距离。
“他高一的时候头发比现在要长,他的老师联系过我几次,说不符合学校规定。那时我在国外,管不到他,只是警告了一句。”
所以,只是一声警告,就让他心生畏惧。
裴蔺现在的头发就挺长了,比现在还长,那是有多长?
“比我的还长?”林琅问他。
裴清术目测了一下,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说:“你们身高差异有些悬殊。”
所以,很难判断。
明明只是说个大概就行了,想不到这人居然对于她的问题,认真严谨到这个地步。
林琅心中觉得好笑。
两人此时的距离虽然近,但中间还是有些距离的,林琅往他那边挪了挪。
直到距离完全为零,手臂挨着手臂。
相互的气息混在一起,清冽厚重。
不等裴清术有所反应,她微侧身子,仗着距离优势,轻松抱住了他。
柔夷软臂圈住他的窄腰,隔着挺阔衬衣,手臂缓慢地收紧,甚至能描绘出他腹肌的线条。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
林琅忽略掉他微微绷紧的脊背,也忽略到他不易察觉的轻微吞咽声,像是在忍耐。
“这样呢。”她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腰后放,让他去感受自己头发的长度,“有了参照物,能判断出来吗?”
她像是,真的只是好奇,好奇裴蔺之前的头发到底有多长。
“是他的长,还是我的长?”她又问他。
林琅的声音和她的眼睛一样,都有种独特的空灵感,如同在一间四面都是墙的空房间里,只余空旷回声,又重重堆叠在一起。
压低放轻之后,又好像幼猫伸着还未长出的前爪在你胸口上轻挠。
利爪还未长出,只剩柔软肉垫,紧密贴合着胸口。
似有若无的轻慢摩挲。
林琅甚至可以断定,他应该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密的触碰,再自若沉稳,也生出几分怔然来。
不过他的确是个深沉内敛的人,哪怕是怔然,也不过持续几秒而已。
他很快有了反应,低下头也去抱她。
“你的长一些。”因为他此刻的淡笑,林琅甚至开始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总觉得,像是在哄她。
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
林琅的好奇,在他这儿反而变成了幼稚的胜负欲。
那个拥抱浅尝即止。
裴清术问她是想现在出去,还是继续在这里待一会。
不管她的想法是什么,他都可以立刻替她实现。
林琅觉得自己还是得替“金主”考虑一下,所以她说:“再等会吧。”
裴清术点头:“那你先看会电视,等我忙完了再进来陪你。”
林琅叫住他,犹豫了会:“要不你还是别罚裴蔺了。”
他淡淡笑开,近乎宠溺般的语气:“好,不罚。”
此时的裴蔺还不知道自己拥有了一个无敌靠山,正痛苦的被一群阿姨们围着问东问西。
好在话题最后飘到他堂哥身上。
其中一个阿姨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情报来:“你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裴蔺无奈:“我哪知道啊,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哥他自己,估计就没人知道。”
还真是看得起他。
那阿姨嗔怪瞪他一眼:“你得多关注关注啊,那可是你哥,你不得多替他的婚姻大事着想?”
裴蔺被吵烦了,放下话来:“我哥对情情爱爱没兴趣,他过了三十就出家当和尚了。”
他妈一听这话就要过来拧他耳朵:“你乱说什么?这话要是让你二叔听见,非得弄死你。”
裴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此时被拧着耳朵,疼到弯下腰来:“错了错了。”
提到他二叔,连裴蔺他妈都有所忌惮,那个冷血到完全利益至上的男人。
血脉亲情在他那儿顶多比水要稍微浓上那么一丁点。
裴蔺他妈环顾四周,没找到裴清术的身影:“你哥呢,怎么人不见了?”
裴蔺好不容易得以解脱,此时揉着耳朵站直身子,嘀嘀咕咕:“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过五十大寿的人是我哥。”
他妈作势又要拧他的耳朵:“你个毛头小子你懂什么!”
他往后躲,怕他妈真的再上手。
想着林琅还在房间里饿着肚子等他送吃的过去,担心她真的饿死了,裴蔺找了个借口就要开溜:“那我去找找。”
他这边话音刚落,不远处休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裴清术上身只剩一件灰色衬衣,不论何时都周正妥帖一丝不苟的男人,这会却罕见几分凌乱。
衬衫胸口被压出轻微的折痕,明显试着抚平过。
但还是收效甚微。
裴蔺那双好看的眼睛眯了眯。
视线在裴清术衬衣上的褶皱,和他刚才出来的房间来回转换。
他哥是什么时候又进去的?
进去多久了?
怎么进去一趟出来,外套都没了,而且衬衣上还起了褶。
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他妈早就扬着一张笑脸迎了过去:“刚才去哪了,找你半天也没看见人。”
裴清术单手嵌好袖扣,说话语气斯斯文文:“临时有点事,所以去处理了一下。”
裴蔺他妈靠近他时,闻见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一款女士香水,她还正好有一瓶一样的。
神色先是一怔,以为自己闻错了。
裴清术身上怎么可能沾上女士的香水气味。
估摸着是谁身上喷多了,恰好从这儿经过,所以气味遗留在空气里。
想清楚这点后,女人神色回归刚才的热络笑意:“你几个阿姨刚才还说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呢。我知道你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问题,可以先见个面,合适不合适再两说,又不是一定得在一起。”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用暂时没这方面的打算当作借口来委婉拒绝。
而是很直接的坦白了:“谢谢婶母关心,不过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没事,反正也......”裴蔺他妈嘴巴比脑子要快,话说到一半才回味过来裴清术话里的意思。
她像是被什么惊天巨石砸中一般,愣了好半天,才睁圆了眼睛去看他,神情可谓是带着惊恐。
面对她这个过激到几乎夸张的反应,裴清术始终都是一副平和笑脸,礼貌一句:“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就先不打扰您了。”
待人走远后,裴蔺他妈才盯着他的背影去看。
人群中仍旧一眼就能看见的挺拔身形,不论何时体态气质都是绝佳的。
从小便享尽盛名与夸赞的天之骄子。
居然,这就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还是,他喜欢人家?
-
裴清术其实并不喜社交,但今天到场的大多都是长辈,教养使然,他都得好脾气地应付着。
哪怕那些奉承夸赞虚伪到浮于表面。
“裴贤侄比起裴酆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裴酆是裴清术的父亲。
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裴清术只用耳朵都能听出真切来。
却并不戳穿,他眉眼笑意始终都是淡的:“您谬赞了。”
男人大笑几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比起你父亲倒是谦虚上不少,年轻人,锋芒少是好事。改天有空上家里来坐坐,正好你和我家里那对龙凤胎同岁,能聊到一起的话题肯定也多。”
裴清术只说:“有空的话,会去的。”
裴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等他进到房间的时候,林琅正开着电视回看那部天雷滚滚的狗血偶像剧。
裴清术的外套则被叠好放在了一旁。
她端着茶杯,小口喝着还冒热气的花茶。
也不知这茶叶是在哪里买的,还挺好喝。
不过看外包装,这精致的雕花木盒,似有若无的木头清香。
打眼一看就知道不在自己的消费水平之内。
裴蔺看了眼被放在一旁的外套,他自然认得。
刚才这外套还在他哥身上穿着,后来他进来一趟又出去,身上就只剩一件起了褶皱的衬衣了。
不过他这会也没空去问这衣服怎么在这儿,难得外面没人注意这里。
裴蔺拿起她放在沙发上的包,提醒她:“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林琅慢悠悠地站起身,对自己此刻的行为发表看法:“我怎么觉得我像个小偷。”
裴蔺先是将门打开一条小缝,眼睛透过门缝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到这儿,他才把门打开。
“也差不多了,咱两现在就是一条绳子上的小偷,偷的还是同一个家。”
林琅告诉他:“这属于角色扮演,另外的价钱。”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钻钱眼里了。”
她非但不反驳,反而回答的很坦然:“姐姐我最近比较缺钱。”
“行行行,到时候给你加点。”
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动作不大,生怕引起注意。
宴会气氛恰到好处,无人在意这里。
裴蔺松一口气,带着她离开。
刚打开门,就和打完电话进来的徐初阳对上了视线。
第二十九章
电话被挂断, 等徐初阳再次拨通回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显示号码无人接听。
他知道,林琅把这个号码也一起给拉黑了。
他只能继续换手机给她打, 结果那边直接关了机。
他分明听到那边有男人的声音, 虽然并不真切, 只是一阵沉闷的呼吸声。
所以他们在做什么?是还有其他人在, 还是只有他们两个?
徐初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炸了,只恨自己当初没在她手机里安装一个定位软件。
应该安装一个的, 早该安装一个,在第一次联系不到她的时候就该安装的。
电话翻来覆去的打,想联系她的朋友,点开通讯录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她任何朋友的联系方式。
悔恨内疚是后知后觉才涌上来的, 他确实遗漏了好多细节,在这段恋爱关系之中, 他看似她对关怀备至。
可那些关怀是他能力范围内可以轻松赠予她的。
至于一个男朋友应尽的职责, 他好像远远还不够。
他握着手机, 呼吸稍微沉下去几分。重而急促。
恨不得将这整个北城都给翻过来找一遍!
印象中, 她没有异性朋友, 连走的稍微近一些的异性都没有。
所以,那个趁虚而入的男人到底是谁?!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始终冷静自持的情绪在一次一次中的猜疑中崩塌。
分明, 分明是有第二个人的。
腮帮咬紧又松开, 拨出去数十通未接来电的手机都险些被捏碎, 手腕青筋都憋出轮廓来, 仿佛要撑开那层冷白皮肤。
寒冷的夜风吹了好久, 他周身的燥意才稍微散开一些。
烦躁地扯松领带, 缓解胸闷的窒息感。
今天的日子, 他没办法缺席,哪怕没了心思,也只能暂时强撑精神。
推开门进去,动作却瞬间停住。
眼前站着的,分明是让他丢弃思绪失魂落魄的罪魁祸首。
在看到林琅的那一瞬间,悬浮不安的心脏又沉甸甸的落回原位。
裴蔺看清来人,闭眼认命,心里道一声不好,怎么今天这么倒霉。
先是被他哥发现,现在又被初阳哥撞了个正着。
这两人可是出了名的重规矩。平时看着好说话,在涉及原则的问题上又死守着规矩。
裴蔺心虚的喊了声初阳哥,正想着该怎么撒谎将林琅的身份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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