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换了水,然后按下开关。
等待水烧开的时候,她告诉老师,她已经和徐初阳分手了。
不是意外的回答。
老师点头,又叹了口气,她心中虽然可惜,但还是安慰她:“没关系,分分合合这是常有的事,总会再遇到合适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老师的话,林琅突然想到了裴清术。
她其实一直不敢踏出太深的一步来。
觉得他和徐初阳是一样的人,在同样的生长环境中长大,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一样,性格也相似。
那他们的感情观呢?
会一样吗。
可能勇气这种东西,普通人有很多,但她是真的没天赋。
指尖微微蜷缩回勾,沉默了很久,她才抬起头:“已经遇到了。”
老师:“遇到什么?”
她笑:“遇到合适的人了。”
-
为了更方便的照顾老师,林琅干脆直接在病房住下,她从家里拿来一些日用品,洗漱完了才过来。
晚上的时候,老师睡下了,她拿出手机给裴清术发消息。
——在干嘛?
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喜欢一个人最直观的表现往往是会在意他此时正在做什么。
换而言之,当你去好奇一个人在做什么的时候,也就证明你在想他。
想知道他在干嘛。
她盯着手机看了很久。
十分钟,十五分钟,三十分钟。
甚至两个小时。
手机始终是安静的,除了中途某个APP发给她的短信提醒。
林琅将手机锁屏,折叠床放下,然后抖开从家里拿来的薄毯。
就这样在这张窄小的床上度过漫长且寒冷的一夜。
还是低估了北城冬日的夜晚,应该拿一床厚点的被子。
原本以为第二天醒来最起码会头晕脑热,毕竟被冻了一晚上。
但睁开眼,手脚都是暖的。
那张单薄的毛毯上,此时搭了一件黑色大衣,男款。
她好奇起身,拿起那件外套,在闻到上面熟悉的沉香气息时,稍微愣了愣。
病床已经空了,估计是老师被护士带去做了检查。
林琅环顾一圈四周,什么都没瞧见。
等她从病房离开,拿出手机拨通裴清术的号码,走廊另一端,某个诊室内传出系统自带的铃声。
一前一后的两道声音,分别从前方和手机里传出。
轻散男声,带着温和笑意:“醒了?”
林琅抬眸,正好看见他推开了门出来。
那么冷的天气,他身上只穿了件线衫。
他放下手机,朝她走过来,抬手去摸她的额头:“还好,不烫了。”
手却没有离开,而是微微曲起,在她额上轻弹了一下,“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林琅眨了眨眼,抬手去摸被他弹过的地方。
“疼啊?”他瞧见她的动作,挑唇。
“有点。”她说。
“疼就对了,不疼不长记性。”
她抱着他的衣服,将外套递还给他:“你的?”
他伸手接过:“嗯,看到你身上就盖了一张那么薄的毛毯,就脱下来给你搭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脸上的笑容微微停滞,很快就恢复那股风轻云淡来:“昨天来过医院,正好看到。”
联想到他一夜没有回复的消息,林琅顿时明了:“看到我和徐初阳了?”
他微抬下颚,唇边笑意逐渐消散。
林琅其实从刚才就发现,他虽然在笑,但眼底却是空白的,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住在这间病房的是我以前的高中老师,之前我带徐初阳去看望过她。这次老师病发,也是徐初阳帮忙办理的住院,但是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是昨天过来之后才看到他也在。”
林琅解释完之后,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我和你道歉。”
她是体验过的,知道这种近乎背叛的感觉有多恶心。
所以她不可能去成为这个始作俑者。
她的确不够勇敢,可既然决定接受另外一个人的爱。
就应该毫无保留的去爱他。
不然,她和从前的徐初阳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师去做检查了,待会等她回来了,我让她见见你。”
他听完她的解释,逐渐低下头来:“你这是在哄我?”
她这句话的作用,完全取决于他的情绪,所以:“你刚才是在闹别扭?”
他摇头,坦诚说出:“我在生气。”
和闹别扭无关,他早就过了闹别扭的年纪,并且他被迫早熟的人生中也没有闹别扭的机会。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无疑是陌生的。
“气我和徐初阳?”
他语气无奈:“气我自己。”
他气他自己被养成这样一副性子来,时刻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镇定。
但他的牙关早就咬紧,往日清冽的眼底此时幽深如暗渊,周身寒意将同在一部电梯内的病人都侵袭。
回去之后,他一晚上没睡,看着她发来的消息,在客厅坐了一整晚。
直到清晨五点,他开车来到医院。
不能再等了,总得让徐初阳知道。
知道林琅和他在一起。
徐初阳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是。
如果让他在林琅和徐初阳中选一个的话。
毫无疑问,他不需要朋友。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裴可是心机钓系(
第四十二章
老师是被护士用轮椅推回来的, 精气神和昨天相比明显要好许多。
看见林琅了,她笑说原本还担心出去的时候会吵醒她,想不到她睡得还挺熟, 轮椅从她旁边推过她都没醒。
这话说完, 视线又落在裴清术身上。
她冲他点点头, 并不好奇他的身份, 也不疑惑这样一张生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林琅好奇看向他,后者同她解释:“给你搭衣服的时候, 老师是醒着的。”
老师听见,笑道:“这么快就跟着改口了?”
裴清术对待长辈始终有种礼貌的谦和,笑容也客套几分:“妇唱夫随。”
林琅听到这话,下意识抬眸。
裴清术恰好也正看着她, 于是四目相对。
将林琅的沉默理解为是在介意他擅自公开二人的关系,于是带着歉意一句:“好像说错话了。”
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很奇怪, 在别人面前被点头哈腰好声好气供着的人, 怎么到她跟前反而开始看她的眼色说话。
林琅那个时候还不太懂, 感情中最珍贵的, 就是尊重。
他尊重她的任何看法, 任何情绪,且优先以她的一切感受为重。
她摇了摇头, 觉得文字的力量还是太微弱, 决定用行动来回答他。
于是她主动去牵他的手, 然后走到老师跟前。
“昨天就想和您说了, 这是我男朋友。”
在说名字时, 她微微停住, 自我介绍还是应该让裴清术亲自来。
明明主动牵手的那个人是林琅, 最后掌控主动权的, 反而是裴清术。
像是不甘于只是掌心相碰的牵着,他改为十指紧扣:“您好,我叫裴清术,是小琅的男朋友。”
老师昨天还在遗憾,觉得初阳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林琅和他分手很可惜。
但又觉得年轻人的感情本来就是一阵一阵儿的,到了尽头,再勉强结合,最后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现下瞧见裴清术,心中又更加欢喜。
一看就是懂事的,脾气也好。
“好啊,长得一表人才,和我们小琅挺配。”
林琅没有在病房留太久,老师大病未愈,还得多些时间休息。
“你吃饭了吗?”
从病房离开后,林琅问他。
裴清术摇头,说昨天看病例,看到有些问题,所以今天特地过来医院问了医生有没有大碍。
听完他的话,林琅心一紧:“你生病了?”
他轻笑:“不是我,是我妈。普通的体检而已。”
听见不是他,林琅的心稍微松了松:“伯母还好吧?”
“没事,就是长期吃素,体内缺少维生素。”
确实没事,他那天回家后,在客厅枯坐一夜。
自小的严厉家教让他哪怕心中有妒火横烧,也不能像别人那样随意发泄。
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没有锁屏,始终停留在和林琅的对话界面。
他看着她发来的那句——在干嘛?
一看就是一整晚。
然后他像疯了一样,开始拆找病例,企图找出一丝需要医生亲自解答的困惑来。
最后终于让他找到。
虽然这个困惑,简单到他这个非医学专业的外行人也能一眼就看出。
林琅说自己前些天刚结了工资,今天她请客。
豪气发言结束,又突然想起先前听裴清术提起过,她给裴蔺上课的工资是裴清术出的。
所以,这算是拿着裴清术的钱,请裴清术吃饭?
他却表现出受宠若惊来,虽然演技一般:“那我得多吃点了。”
林琅甚至做好了破费一笔的准备,结果这人却带着她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沙县。
朴实无华的红色招牌,这种连锁店的造型,好像全国都一样。
连味道也没差别。
裴清术点了份云吞,还有一笼蒸饺。
林琅心中总是抛不开对他身份的偏见:“要不我们换一家吧,我记得附近好像有家西餐厅。”
他稍微拉长了语调,带着逗弄口吻:“崇洋媚外可不是好习惯。”
林琅听出他在打趣自己:“出国留学好几年的你好像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我学洋人的知识回来报效祖国。”他笑,“以后就留在国内,哪儿也不去了。”
那时的林琅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他是在对她那句话调侃回来。
没听出他的淡淡自嘲。
那碗云吞他吃的干干净净,林琅怕他没吃饱,还把自己吃不完的剩下半碗也一起给他了。
如果让裴蔺看到,她居然让他尊崇又惧怕的堂哥吃自己的剩饭,恐怕又得咋咋呼呼。
想到他的反应,林琅竟然觉得好笑。
唇角稍微上扬,被裴清术看见了。
他也笑着低下头,喝完被她剩下的汤。
-
老师睡到下午才醒,她如今身子不太方便,擦洗这种事也得由旁人来做。
裴清术一通电话让人找好护工。
他让林琅放心:“她之前是照顾我母亲的,人很细心。”
林琅点头,对他有种天然的信任感。
老师让她早点回去休息,既然找了护工就不需要她彻夜陪护了。
昨天晚上隔壁病房哭嚎了一夜,那声音她听着都觉得瘆得慌,更何况是林琅这个小姑娘。
林琅刚要再开口,老师笑着打断:“你这是想让老师住个院都不省心?”
最后林琅还是点头。
是在临近晚上的时候离开的。
裴清术开车送她。
冬天昼短夜长,林琅坐在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副驾驶里,隔着带了薄薄雾气的车窗去看夜景。
霓虹灯光和路灯在在平稳行驶的车速中,逐渐化为虚影,仿佛绵长混沌的颜料。
冬天,应该快结束了吧。
-
到家后,正好赶上邻居送客。
这也是林琅搬来后第一次和邻居打了照面。
是一户很和蔼的人家,夫妻慈眉善目,小孩可爱乖巧。
看见林琅了,声音甜甜的喊姐姐,又去喊裴清术哥哥:“新年好。”
林琅是个不怎么懂得社交的人,平时一有空闲就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的画画。
时间长了,多少有点社恐。
这会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摸摸她的头夸一句真有礼貌还是什么?
在她头脑风暴不知所措的时候,那边裴清术已经笑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
“你也新年好。”温和斯文的声音,光是听着就带亲和力。
那对夫妻笑意更盛,催促小孩:“还不快说谢谢。”
待那小孩道过谢后,女人笑道:“前些日子听说吴伯被儿子接去国外养老了,想不到这么快就搬了新住户进来,改天有时间了来家里吃饭啊。”
回到家,林琅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有裴清术在,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陌生人的热情。
裴清术却笑说,原本是给她准备的压岁钱,现在给了那小孩。
压岁钱本来就是给小孩子的,图个吉利而已。
她不信这些。
裴清术却拿出一张门票来,简约古典的样式。
待那门票递到她跟前来,林琅才看清上面的名字。
是她喜欢的画家的画展。
前阵子听人提起过,某个私人收藏家慷慨将自己的珍藏拿出。
只不过画展并不面向大众,而是为了拓展人脉。
所以,能拿到门票的,都是上层圈里的精英。
林琅也早早打消了近距离欣赏的念头。
却不想,裴清术居然主动将这门票拿到她跟前:“知道你不信那些,所以觉得还是务实些好。”
比起送她压岁钱讨吉利,还不如直接让她去做喜欢的事。
林琅看着那张门票,恍惚了一阵,这才缓慢去接。
门票很轻,不过鸿毛重量,可仿佛有千斤重物被放存在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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