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阿公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啊?”
商陆说:“绅士风度。”
“骗我读书没你高吗?你这是占便宜,浸猪笼都不为过。”
商陆又胡说:“其实我是中央空调。”
商阿公不懂这个,便虚心求教:“这是什么意思?”
桑渔说:“就是他对每个女孩都很好,都很温柔,都很体贴,他把全山洲的年轻女孩都当成了备胎来发展。”
商阿公立马用方言骂他畜生:“táu-la!”
桑渔笑得很大声,眉眼弯弯。
等到她说她要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商阿公说:“你让商陆帮你一起。”
商陆笑:“没什么问题,对了,阿公,桑渔说她赚的钱比较少,一个月 500 元房租可以吗?我没什么意见,你呢?”
商阿公立马拒绝,骂道:“你缺这 500 块?”
商陆很平静地回答:“缺。”
商阿公语气噎住,只听商陆说:“我现在是失业的备考学生,500 元够我买好多菜了,不然阿公,你每个月给我 3000 块生活费可以吗?我包准把我们三个人的一日三餐都顾好。”
商阿公只觉丢人现眼,又有点想老泪纵横:“我想我老婆了,老婆,你的好大孙一把年纪还要我养他,老婆……”
桑渔立马拿出手机,给商陆转了 500 元,说:“阿公,我和商陆就是朋友,你们愿意便宜租给我,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哪里有地方找这么便宜的房子呢?500,我出得起!”
商阿公只对商陆说:“这 500 还包括了生活费。”
商陆:“……”
商阿公:“快去吧,帮小鱼搬家。”
等他见两人走远了,就收了脸上的惆怅,给商明君打了电话:“明君啊,你说的没有错,他们真的好像在谈恋爱,躲躲藏藏,要住一起了,还演戏要交房租,以为我老头子很好骗!我年轻为了追你妈,那也是十八般武艺都展示过。”
“知道了,爸……”
“你知道个屁,我当年和你妈那个年代可不能男女乱来的,拉个小手都要躲着人,论躲藏,他们玩的都是我不玩的,我和你妈比他们还能遮掩!”
商明君只关心:“小鱼怎么让她爸妈同意的?”
商阿公气:“这倒不是演的,桑纯被夏正坤宠溺坏了,夏正坤也是糊涂,姐妹俩吵了一架,桑纯就让桑渔滚出她的家。”
商明君冷笑:“糊涂?我看他清醒得很,他这种父亲,就只要儿女恭维捧他臭脚,觉得桑纯会哄他开心呗,他喜欢嘴甜的女儿,也正常。而且,小鱼独立、会念书、有前途,小时没跟他们生活,看上去就跟他们不亲,而桑纯呢?她笨、蠢,学习不行,工作不行,就事事要依靠夏正坤,可能就偏心了吧。”
商阿公当了爸爸,当了爷爷,也搞不懂这种为人父母为何会偏心的心理。
在他心里,两个孩子都是亲的,当然都疼爱了。
商明君戳穿他:“爸,你不是更偏爱我吗?”
商阿公嘴硬:“我哪有!我都一样爱你和你哥……如果有,也是你哥不听话,没你孝顺,他活该!”
商明君说:“嗯,夏正坤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小鱼翅膀硬了,和他不亲近,但桑纯不是,他在桑纯身上能找到为人父的尊严,所以他就更愿意给桑纯买房买车,那小鱼呢?他自认也不偏心,她有本事嘛,她可以自己有更好的生活,但他还是给了她一些钱和老房,他肯定觉得自己是个很优秀的父亲了。”
商阿公也无话可说了。
他告诉自己,十个手指都有长短呢,那夏正坤偏心也正常……个屁!
他“呸”了一声:“táu-la!”
*
桑渔打开家门的时候,如她所料的一样,夏桑纯正在刻意又努力地表演她和父母有多亲近亲密,就像过往每一次两人吵架后一样,夏桑纯一定会把父母拉到她的阵营里,就好像他们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而桑渔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着不知道什么喜剧。
夏桑纯和夏正坤坐在沙发上,她盘着腿,对着电视笑得像鸡叫,听见了开门声,立马假装不经意地道:“爸,你看电视里这个环卫工,跟夏桑渔打扮一模一样,上次堂姑跟我说,她在街上看到桑渔,脏的要死,她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夏正坤正被电视剧逗乐,倒没认真听,只在笑声中,敷衍地应和了句:“是吗?”
夏桑纯就觉得她赢了,想在桑渔脸上看到痛苦和煎熬的表情,就像小时候那样,还会偷偷地躲起来哭,然后等她去哄她,再喊她“姐姐”。
夏桑渔告诉自己,她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夏桑纯就是要用她的痛苦来制造快乐。
张榕在做饭,听到开门声,立马出来:“小鱼?”
再看到桑渔后面的商陆,她愣了下:“商陆,你也来了啊。”
夏桑渔连笑都懒得笑了,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因为之前就准备要搬家,所以,很多东西她早就都收拾好了,不一会,她就搬出来几个大箱子。
“商陆,你快来帮我。”
张榕、夏桑纯和夏正坤都愣住了。
张榕着急:“这是做什么?”
桑渔这一次没忍住:“如夏桑纯所愿啊,我搬出去,反正这已经是她的房子了,不是我的家了,你们爱干嘛干嘛去。”
她不愿再说更多,更不愿今天在商陆面前大吵大闹。
夏桑纯却比她更生气:“你要搬出去?你搬去哪里?你有钱租房吗?是不是妈妈偷偷给你钱了?我就知道!还是爸偷偷给你买房了?”
“我偷偷结婚了,行不行?”
夏桑渔烦死了,她拽过一旁沉默的商陆,挽住他的手臂,梗起脖子:“我和他结婚了,我们现在要搬到一起住,明白了没?”
商陆觉得晕头转向的,他抿直唇线,面对着三双放大的瞳孔,认真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我们结婚了……”爸,妈,姐。
夏桑纯根本没信:“神经病。”
夏正坤说:“再生气,也别乱说自己结婚啊。”他看了眼商陆,说,“你也是,你阿公还在帮你找对象呢,真想跟我们小鱼结婚啊?那让你阿公准备好彩礼!再找个黄道吉日!”
张榕皱着眉,只问:“夏桑渔,你到底要搬去哪里?”
“我申请了宿舍。”
张榕还想说什么,夏桑渔就一句话:“把这个房子给我,我就不搬了。”
张榕欲言又止,夏正坤直接道:“不是都分好了?这给桑纯的,你姐都是开玩笑的,你们几个女人吵架不都这样吗,何必真的生气?”
夏桑纯只说:“赶紧搬走,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你一点心都没有!”
*
桑渔觉得自己已经很适应搬家这套流程了。
初中的时候,她一个人蹭蹭蹭地搬进了宿舍里,尽管学校离家那样近;上了高中,她庆幸学校是全封闭式教学,大多数时间她都住宿;到了大学,夏桑纯想去北京玩,却借口要送妹妹去上大学,让她妈报销了旅行费,她们一路吵到了北京,她自己拉着行李;研究生毕业,她又拖着行李回来了。
那一天,夏桑纯又忙上忙下地给她搬东西……
桑渔只能说,这人没病,她不信!
她现在最大的困惑是:“商陆,这就是你说你有车可以帮我搬家?”
商陆坐在蓝色铁皮三轮车的驾驶座上,敞着大长腿,双手握着车把手,瑟缩地躲了下冷空气,说:“你就说是不是载了你全部的行李?”
“是。”
这辆电力三轮载货王的后车厢上装满了桑渔的行李。
桑渔又问:“那我坐哪?”
商陆说:“你爬上去,背对着、坐在行李上,来,用围巾把脸和头都包住,别冷到了。”
“这是违法的。”
商陆回:“放心,这个点我们这条路过去,不会遇到交警。”
“要是有呢?”
“我会交罚款的。”
说到钱,桑渔一下想到了她的 500 块,她先让商陆把手机给她,打开微信。
“商陆,你还真的收了我的 500 块!”
“嗯,生活费。”
桑渔想也不想,逼着他把 500 块转回来。
这一条路的确没遇到交警,但是桑渔一晃一晃地坐在三轮车后,遇到了好多熟人。
方姨问:“小鱼,商陆载你去哪里啊?”
桑渔撒谎不眨眼:“我搬去单位宿舍,最近项目多又忙。”
蔡阿叔说:“以前我们讨老婆就这样,新娘子坐三轮车上,一车厢就全拉回家了。”
桑渔笑:“那挺有意思的。”她还唱起来,“今天我就要嫁给你啦……”
大家也笑。
等出了美食街,人少了,商陆忍不住感慨:“你都不会脸红的吗?”
“不会。”桑渔转过身,扒拉着驾驶座的铁栏杆,她弯了弯眼睛,“商陆,今晚我要穿你送的裙子。”
“在家?”
商陆不禁心猿意马,摇摇晃晃的三轮车好像也变成了她摇动的发尾,他轻咳一声:“嗯,你还可以穿上那双高跟鞋。”
第35章 哪有那么坏
商陆把最后一个箱子搬进房门,顺手关上了门,他对桑渔道:“欢迎回家。”
桑渔坐在沙发上,和他笑着对视,目光明亮,她嘴上说的是:“谢谢你,商陆。”
谢意是真的。
她心里又生出了那种置身事外的平静,也是真的。
另一个她冷漠地旁观着今日的她,和家人吵架,被赶出家门,嬉皮笑脸地跟着商陆,搬进了他的家里。
生她的父母都没有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和她没有亲缘关系、只有冲动领证的商陆,能给她吗?
在她心里,商陆是什么?
是她陷入困境时能拉她一把的人,还是她祈求能给予她温暖的救命稻草?
她觉得这是一种不健康的感情。
两个人相处,应当是依赖且独立的,别人救不了她,她也救不了别人,太多的束缚只会让人觉得窒息。
商陆也会觉得累的。
累了,他可能就会说:“夏桑渔,你总是装出一副小太阳的模样,其实负能量最多、最冷血的人,就是你。”
夏桑渔想到这里,她朝着商陆伸出了双手,要他抱她起来。
商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两人都有点脏,但他不嫌弃,相信她更是个不爱干净的脏宝宝。
他抱起了她。
桑渔像只小考拉一样挂在了他身上,她的脸蹭着他脖子上的皮肤,她轻声问:“商陆,你累吗?”
商陆拍了拍她的屁股,实话实说:“有点,刚刚才搬了那么多东西。”
桑渔抬起头,捏着他的脸,怒道:“我就知道你已经累了,我们领证还没一个月,你就变了!还好别人都不知道,现在我们可以去换证了,这个房子也转成了婚内财产了,那我们一人一半,反正我是不搬出去的……”
商陆原本打算抱着她坐在沙发上的,听了她这话,即将落下的屁股又抬了起来。
他忍着沉重泛酸的双腿,抱着夏桑渔去厨房。
他平静道:“说错了,我现在不累了,我还可以抱着你,加热我们的晚饭,一起吃饭,等会我再去找个背带,把你挂在身上,我还能洗碗,收拾卫生,连夜整理好你的东西。”
桑渔指责他:“你仿佛在说我无理取闹。”
商陆一脸无辜:“当然没有。”
“我沉吗?”
“怎么会,我卧推 100kg 轻轻松松。”
“吹牛,你变这么厉害了?”
商陆微笑:“这只是普普通通成年男性的普通力量。”
桑渔听得好笑,她替谢骏鸣不平:“谢骏就做不到啊。”
“那是他的事。”商陆开火加热今晚的晚饭,“让我猜猜你下一个要问我什么?问我你是不是负担?”
“你怎么知道?”
他说了句很粗俗的话:“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桑渔说:“你这话好像我妈妈,她也经常觉得她很了解我,但其实根本不是。”
商陆没反驳她,只是顺着说道:“那就从现在开始,让我有更多了解你的机会。”
桑渔亲了他的脖子一下:“好呀,我们先从身体开始。”
商陆求之不得,但现在他们得先吃饭。
他为了证明怀中的桑渔不是负担,便吃饭的时候,都想腻歪着。
还是夏桑渔先受不了,她求饶:“商陆,我知道我不是负担了,我不要坐你腿上吃饭了,快恶心死了。”
他把她说过的话都甩了回来:“才结婚不到一个月,就被嫌弃恶心了,原来负担是我,我就知道被开除的无业游民不被人看得起,原来你安慰我的话都是骗人的,什么我们都是普通人,过好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桑渔打断他的话:“我才没有说过最后的那段话。”
她这时候又开始臭屁:“我是状元耶,名校硕士,优秀毕业生,我要是说自己普通,那不是很矫情?谢骏听了,都要自杀了。”
商陆笑着看她:“所以啊,你怎么会是负担,明珠蒙尘,有人目不识珠,但我不是。”
他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平静的,温和的:“还是你觉得,我有受虐倾向或白骑士综合症?如果不是在你这里,接收到良好的情绪价值,催生了能让我快乐的多巴胺,我又怎么可能和你领证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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