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漫漫小小地叫出声,她捂着头,被突然出现的垃圾袋砸到,整个人往后倒,跌坐在了泥泞的湿土上。
今天做调研,她就忘戴安全帽,而扔下来的垃圾袋里装有玻璃瓶,直接砸在了她的额头上,渗出了一点血。
桑渔还没反应过来,又一袋垃圾扔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护着手上的管子,避之不及,被砸了个满头,厨余汁水从破损的垃圾袋渗透出来,顺着她的安全帽往下滴。
桑渔闭上了眼,再睁开,她抬头看桥上扔垃圾的人,还是那个中年男人,梳着油头,明知道砸到人,还打算直接离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桑渔气笑了:“你砸到人了!连着几次了,前几次没人受伤就算了,今天我同事流血了。”
那人反问:“谁知道垃圾堆里有人?”
“前天你扔垃圾,我就告诉过你,这里不能扔垃圾了。”
“我不知道。”
“布告栏也写了,再扔垃圾要罚款。”
中年男子立马就笑了:“哦,那你们是想要钱?我就说嘛,要钱自己来我家拿。”
他嫌弃:“工地上怎么还有女的?有什么用?麻烦,一点血而已,你们本来就在垃圾堆里了。”
桑渔的火气直接冒上头,她先收好管子,扶起阮漫漫,那人已经离开了。
阮漫漫说:“我没事……”
“我们去找他。”
阮漫漫连忙拒绝:“夏工,不用了,我真没事,我不要钱……我家里有钱。”
“你真不跟我一起去?他觉得我们不敢惹事,怕了他,这次再忍,他只会更过分。”
阮漫漫止住了头上的血,脸色涨红,看了桑渔半天,支支吾吾:“我们身上太臭了……去村里面不太好。”
桑渔笑了:“就要这个味。”
叶子博从旱厕那边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夏桑渔手里提着两袋垃圾像提着两个手榴弹,问:“夏工,去哪?”
他没等夏桑渔回答,就看见漫漫额头上的血迹,一身狼狈,他好像闻不到她身上的味道,靠近了她,关心道:“漫漫,你怎么了?”
阮漫漫只摇头。
夏桑渔把垃圾袋放下,直接就上手扒叶子博的衣服,温柔道:“子博,你脱掉衣服。”
叶子博双手交叉,护住自己:“夏工,你干嘛?誓死捍卫我的贞洁!哇,夏工,你身上好臭。”
没有用的,就连阮漫漫都加入了剥他衣服的行动里,终于让叶子博露出了他的双开门冰箱大肌肉。
同在绿萝村的谢久贺收到消息赶过去时,夏桑渔已经把垃圾袋从院子外扔回了那人的家,那人愤怒抓着袋子出来,还漏了一裤子的汁水,他在用方言里专门侮辱女人性器官的脏话骂夏桑渔。
但桑渔却很淡定,没有一点愤怒的情绪,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而脸皮薄的漫漫却听不下去,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躲在桑渔身后。
等到中年男子骂不下去了,桑渔打开了手机录音,就是这男的刚刚骂的那脏话,重复播放。
桑渔和叶子博一边听,一边皱眉摇头。
叶子博:“他只有这几个词哈哈哈哈。”他大笑,“应该让村里的喇叭每天播放这段话,学习新文化,或者谁乱扔垃圾,就来听这些话。”
那男的气得撸起袖子,继续骂他们奸夫淫妇,娼妇嫖客。
桑渔根本不在意,这些男的就只会骂女的荡妇,她要是真理会,这贱男还会觉得他赢了。
但叶子博生气了,他本就赤裸着上身,身上肌肉块块分明,想也不想,几个大步走到中年男子的面前,一把拽起他的领子,把那人提在了半空中,攥起铁拳,青筋起伏,面色狰狞:“你他妈再说一句,信不信马上让你进焚烧炉?”
两人的体格形成了鲜明对比,中年男子就像是被老鹰叼住的小鸡仔,他还嘴硬:“你敢打?我肯定去你们单位投诉。”
叶子博怒意正上头:“那去啊,我也不干了!不过,我工作要是没了,你就等死吧,现在,马上给我们夏工、漫漫道歉。”
桑渔还走过去火上浇油:“轻点,打折他一颗牙齿,别打掉,轻微伤不触刑,要是不小心打重了,两颗也没关系,漫漫说她有钱给你赔,呀,正好商陆可以帮着治牙,省钱了。”
谢久贺见机会来了,连忙过去自荐:“还有我,我可以帮着打官司,我也不要钱。”
桑渔看了他一眼,考虑到在家搞家务、苦读书的商陆会气死,就没让谢久贺也在这个中年男子面前展示一下他壮硕的肌肉。
中年男子气得半死。
等村长他们赶来了,桑渔就换了语气,温柔地让叶子博别冲动打人:“不跟他计较,打赢坐牢,打输住院,不应该,不应该,现在社会以和为贵,大家都是想让村变得更美好。”
村支书连连点头:“对对对,状元说话就是好听。”
桑渔接着告状,说这人连着几天故意扔垃圾砸他们,然后再不经意地播放出那段经典辱骂女人的话。
村长痛心疾首:“丢我们绿萝村的脸。”
桑渔摇头叹息:“开除族谱。”
中年男子:“你这个小妹歹毒……”
村长骂:“闭嘴!”
桑渔知道这个中年男子,他有三个粪池,反对旱厕改造,跟村里要了高额赔偿,没成,其他户的村民又都签了转让协议了,所以,他就一直针对施工团队。
还欺软怕硬,专门挑叶子博不在的时候,欺负她和阮漫漫。
最后,他们在村长的调解下,接受了中年男子的道歉,至于漫漫头上的伤口赔偿,要等去医院看完再说。
谢久贺开车载他们去最近的镇上卫生院,医生给阮漫漫的伤口处理了一下,说没什么大碍,但谢久贺建议她找那个中年男子要赔偿。
阮漫漫很不好意思:“不用了,我没事,不用坑他。”
桑渔说:“他欺负人总要付出代价的。我爸总觉得男的打人都是被对方逼的,这话挺好笑的,你让今天那个男的,再逼他,他敢打叶子博么?”
阮漫漫小声说:“那要是惹怒了他,我们还要在绿萝村工作,他再来欺负我们……”
桑渔先是开玩笑:“那多好,遇贵人了,多挨两次打,一年工资就有了。”然后才道,“我们什么都没做的时候,他就已经欺负我们了,贱男罢了,他犯贱,跟我们做了什么,都是无关的。”
阮漫漫轻声:“夏工,你骂人了。”
桑渔笑:“我没在你面前骂过吗?”
阮漫漫摇摇头:“我也要骂。”
叶子博:“我教你,保证让你吵架都不输。”
阮漫漫沉默:“你太低俗了。”
桑渔笑出声。
谢久贺问道:“你们想直接回家去洗澡,还是开两个钟点房?因为味道比较重,也比较脏。”
桑渔说:“回家吧,外面也没有衣服可以换。”
而且,她想快点跟商陆分享今天发生的事。
阮漫漫提议:“我家很大,距离这里也最近,我哥不在家,也有阿姨,要不要去我家洗?夏工你穿我的衣服,叶工,你穿我哥哥的吧。”
她又补了句:“如果不是为我出头,夏工今天也不会挨那么多骂。”
她知道自己很懦弱,只敢躲在夏工背后,连骂声都没有替她分担。
桑渔说:“不是只为了你,你跟着我工作呢,别多想。”
阮漫漫的确满脑子都是担忧:“要是真的告状到黄主任那,会影响你和叶工的工作的。”
桑渔说:“那就被开除呗。”
叶子博:“那就回家做小吃店小工呗。”
两人异口同声说起叶子博前女友在火锅店的话:“进厂踩缝纫机都有六千块呢。”
阮漫漫也忍不住笑了。
*
阮漫漫的家是别墅,二楼有好几个卫生间,他们到的时候,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换洗衣物和毛巾。
桑渔和叶子博把自己的工服、工鞋和安全帽脱在一楼,阿姨直接拿去洗了,然后他们再上二楼客卧洗澡。
谢久贺没去洗澡,就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们三人。
阿姨拿着两个手机出来,说:“这是漫漫同事的手机,落在口袋里了,哎,差点没注意就直接都放进洗衣机了。”
谢久贺说:“他们应该忘了,你放桌面上吧。”
结果,阿姨才放下手机离开,桌上有个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谢久贺瞥了一眼,他知道这是小鱼的手机,等他看清屏幕上闪动的来电名字后,他眉心沉沉一跳。
他走过去,拿起了手机,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接听了起来。
商陆笑:“下班了吗?要我去接你吗?我们今晚出去吃,我订好了位置……”
谢久贺平静开口:“你好,不好意思,小鱼在洗澡,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谢久贺?”
谢久贺迅速挂断了电话,他放下了手机后,坐回沙发那,内心大战,沉默半天,给谢骏发了微信。
“骏儿,我是个恶毒的心机绿茶男吗?”
第40章 危险关系
桑渔很快就洗完澡,从二楼下来,她这时候也想起手机了,站在楼梯上,看到阿姨,就问道:“不好意思,阿姨,你有看见我手机吗?”
阿姨还没回答,谢久贺就温声开口:“刚刚阿姨洗衣服前,就拿出来了,在桌子上。”
桑渔走下楼梯,拿起了手机,她头发吹得半干,微微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因为热气熏过,眼眸是湿润的,脸颊微红。
谢久贺是真的真的很想她。
他见桑渔解开了屏幕锁,便道:“刚刚商陆给你打电话了,我接了。”他撒谎了,“我以为是我的手机,没认真看,接起来就不好随便挂断,就跟他说了你在忙什么。”
桑渔怔了一下,点开了通话记录,果然看到了那个已经接通的电话。
她能在忙什么,她刚刚在洗澡。
她想也不想地就给商陆打回去一个电话,她觉得,她应该要解释一下的,虽然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她什么都没做啊。
但商陆没有接电话,她给商陆的微信发了消息:“我在阮漫漫家里,马上就回家了。”
她发完信息抬头,看见擦着头发下楼的阮漫漫,就说:“漫漫,我有事,我先走了,衣服等假期结束后,你带给我吧。”
阮漫漫连忙道:“夏工,我送你。”
谢久贺站起来说:“你家里还有个客人,我正好也要离开,我顺路送小鱼吧。”
阮漫漫家在别墅区,本来能打到的出租车就少,小区更是没看见两轮摩的,桑渔本着跟前任保持距离的念头,拒绝坐谢久贺的车。
谢久贺笑了:“桑渔,就算分手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么?你一贯洒脱……”
“不洒脱的人是你。”桑渔语气认真,“我们分手几年了,都几乎没有联系,谢久贺,走不出来的人是你,如果你对我分手时说的话很介意,我会跟你道歉。我们有很美好的过去,所以,不要破坏那份美好。”
谢久贺还是笑:“我比你更珍惜那份美好,我怎么会去破坏?我只是觉得荒唐,商陆回国才多久,他为什么突然回国,他就这样哄你去领证了么?他一回国,他爷爷就在帮他相亲,人老了就想看到孙子结婚生子,你喜欢商阿公,所以,你就替阿公圆梦么?”
桑渔只说:“你不了解我。”
谢久贺平静道:“因为你根本就没给过我了解你的机会。”
桑渔只盯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一直没人接单,她该不会要徒步走回新区的家吧。
谢久贺说:“今晚这附近有个民俗活动,有些路封了,比平时更难打到车了,我送你吧。”
桑渔说:“我和商陆真的结婚了,不是开玩笑的。”
谢久贺只问:“你爱他吗?”
桑渔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偏偏谢久贺就要争执出一个答案:“如果你爱他,你就不会和他瞒着所有人领证,连你的家人都不知道,他是到年纪想结婚了么,所以一回国就找了知根知底的你……”
桑渔很冷漠,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就觉得我是真的爱你吗?”
把谢久贺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沉默了半天,只说:“但我是真的爱你。”
桑渔不再理他,打定主意要走路回新区了,最好让商陆看见她可怜巴巴、一个人走回去的样子,然后她再倒打一耙,先发火,怪他不信任她。
结果,谢久贺也一路跟在她身后。
她走快一点,他也跟着加快了步伐,她不走,他偏偏步伐一致,走到了她身边,踩在了她的影子上,问她记不记得他们高中放假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前一后地送她回家。
那是不小心踩到对方影子都会心动的朦胧情愫。
他说,她离开后,他买了很多双荧光球鞋,却再也没有穿过,他路过一中码头的时候,会想起那个穿着白衬衫校服走读的齐刘海长发女生,他看到哆啦 A 梦,看到鱼,跑步,听歌,都会想起她。
“桑渔,我无法走出来。”
桑渔无声叹气,她什么都没做,却有一种出轨的诡异愧疚感。
谢久贺还在说:“如果我早一点呢,如果我比商陆回来得更早点一点……”
“不会,我说分手就是真的结束了。”
谢久贺现在也冷静了下来,他现在不需要她的承诺或者什么,他只想让她看见他的真心与进步。
“它还在。”
桑渔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就被他握着,隔着衣服贴上了他的胸口,锁骨下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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