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准准准。”祁宵月敷衍。
老头细细打量着她,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看人极为猥琐,打量完他幽幽叹了口气,搓团子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你这个小姑娘也不容易哦”
他腔调拖得极长,有些怜惜的意味在里面。
祁宵月知道他在讲原身这个小姑娘的命格,一时没说话。
老头又打眼瞧了半分钟,突然转话题:“啧,我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呢。”
“哪儿不对劲?”祁宵月面色不改地问。
老头琢磨了会儿,语气罕见地有些不确定:“似生非生似亡非亡的,眉间血光毕现,阴气罩顶,是大灾之象,可额间又清光笼罩,生机勃勃,百祸难侵。”
他“啧”一声,稀奇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看不透看不透。”
祁宵月淡然听着,心里却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老头一定不简单,能看透她到这种程度的世间少有,她之前感知过湛城没有这种高人,那这老头就是最近才到这里来的。
“您不用唬我,我知道你们这些算命的都会这样说。”
祁宵月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普通人,装成一副晦气的模样:“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问我要钱化灾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江湖骗子不靠谱。”
“唉!怎么能说我不靠谱呢!”
老头一听这话就拍桌子:“我可是正经玄学世家出身,你这个小姑娘不能这样砸我的招牌!”
“看到刚才那个跑走的大姐了吗,那就是因为我算的太准了所以才匆匆回家消灾去了!你可不要小瞧我们这些算命的!”
微微一笑,祁宵月收回原来那副神情,捏着嗓子柔声问了句:“那能容我问一句,您老是师承何处啊?”
“噫你这个小姑娘怎么那么粗心呢。”老头伸着干瘦如柴的手往自己头顶后方指,高声强调:“正经茅山弟子出身,听过茅山没,上清派听过没,我就是那儿出来的。”
可能是为了使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又加了句:“别不信啊,那个地方很厉害的,现在光进去逛景点都得交钱。”
祁宵月嘴角一直挂着礼貌客气的微笑,可那双眼里明晃晃地写着:
“扯,任你扯。”
老头说完就噤了声,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周身有一股神奇的气场,让他这种平时瞎扯淡惯了的都不敢过分造次。
“那...那啥...姑娘。”老头搓搓手,颇有些小心翼翼:“你还算吗?”
然后他从身下扯出来一个付款码,“不算的话你结个账呗?”
“五十!”他伸着黑黝黝的手比了一个五,“就五十,多的不要!童叟无欺!”
“别急。”祁宵月把那个付款码又给他拨回去。
轻笑一声,她眸色深沉,“我信您刚才说的,您再给我算一下其他的吧。”
老头眼睛盯着她,渐渐收回不正经的脸皮。
这个小姑娘太特别了,他活了几十年,看了几十年的人,除了他家那个小怪物,还没遇到过他看不透的人。
这女孩看着也就普普通通,除了漂亮得极为出彩外,连命格都比不上其他人。甚至还是早逝之相,一生艰辛困苦。
可如果单瞧上一眼,就觉得她面色过于平和,周身气息清浅柔软,却也锐利。眸清却深,是连他都不敢直视的深幽寒潭,根本不是命格中所呈现的那样。
轻咳一声,老头清了清嗓子,莫名有些紧张,像是他还小时面临自己师傅的抽查一般,生怕说错一点就要挨手板。
“你还算啥?”
祁宵月注意到了他的严阵以待,闲闲一扬眉,“您既然能算我的命格,那能帮我算算与人的缘分吗?”
“诶,好说好说。”
她似笑非笑,补充道:“跟一个叫应三的人的缘分。”
老头本来还捋着自己的胡子,听到她这句话手一抖,差点将那缕纠缠不清的胡子扯下来。
他像是被口水呛到,疯狂咳起来,嘶哑的声音响彻天桥下,一时间所有人都往这边投来眼神,老头头都不抬地直伏着身,极力避开祁宵月的视线。
祁宵月还稳稳地坐着,看他这反应心里再清楚不过。
她笑得像朵刚盛放的花儿似的,明媚又娇丽。
声音细细的,拿腔拿调,矫揉造作:
“怎么,是我的问题吓到您了吗?”
“还是,您认识应三这个人啊?”
第22章 牙没了
咳嗽声渐止, 一直避开视线的老头终于直起身看过来,一改之前嬉笑不正经的样子, 他抿着嘴角,白发被捋到脑后,眼睛细眯, 微有试探的光。
祁宵月端坐在原位,身姿窈窕挺秀,半点不惧地对上老头的审视。
两人视线交汇,心下都有了计较。
老头内心波动更大, 本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个命途不顺的普通高中生, 没想到撞上的却是圈里不知哪个世家出来历练的小孩。
怪不得命格这么奇怪,估计是家里怕孩子被人看透故意做的虚招。
话说这是哪家出来的小辈,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听着, 还跟他家那个混小子有点关系?
老头不露声色地慢慢琢磨, 脸上未显露出半分。又看了看比他更平静无波的祁宵月, 他突然嘿了一声,道:
“我这游历在外,竟碰上了不知哪家出来的小姑娘,真是缘分呐,缘分。”
他坐回摊子, 手里揉着的团子被丢到兜里, 两掌抚着膝,一瞬不瞬地盯着祁宵月看,问得似真似假:
“小姑娘你是叶家的, 还是顾家的?我记得曾家还有一个藏着不给人瞧的小公主,莫非你是曾家的小辈?”
祁宵月默默记住他列出的这几个姓,继而含笑摇头:“您误会了,我哪个都不是。”
她眼里纯净柔和,微扬起的嘴角都恰到好处,黛色长发顺服地披在肩头,看起来无辜又惹人怜爱。
说话的声音也细细软软:“我不过是小时候跟过道人学过些皮毛罢了,今天也是凑巧碰见您,看您姓应才难免有些好奇,因此才出声试探,希望您不要介意。”
“诶诶,不介意不介意。”老头端详的动作不变,眼里却微有慈爱的神色:“即使学过皮毛也是我玄学界的小辈,话说你是师承哪位道人啊,似乎没听到过湛城这个地方有哪位道士在此。”
“我师傅也不过是不知名的江湖人士罢了,没什么叫得上口的名号。”
祁宵月睁着眼睛瞎扯:“跟您说了您估计也不认识,而且师傅也不愿意让我提起他的事。”
“哦哦。”老头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这个圈子的,确实不能随便向外人透露自己太多事,容易被有心人趁机生事。
又看了两眼这个小姑娘,她面上那股隐隐的灵气清透澄澈,衬得一张漂亮的脸也越发精致耐看。
真是越看越觉得又善缘。
伸手往身边的破布带里掏了掏,老头忽的捏出来一根细长的木条。
那根木条才食指般长,细细一根,纹理简单,从头至尾都是顺长的木纹划下,看起来极为普通。
老头笑呵呵地将它递到祁宵月手里。
“您这是?”
老头解释:“我玄学界在年底有一场大型的研讨会,就在京市,你这样的小辈可以去见见世面。”
“这根木条你拿着,即使没有邀请函拿着这根木条也能进,你若有兴趣,就别错过这个机会,我玄学界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这怎么好意思呢。”虽说如此,祁宵月还是一刻未停地把这一截短木塞进兜里。
“谢谢您,我一定会去看的。”
“诶,好好。”老头笑咧了嘴,眼神更加和蔼。
套到了话也凑巧搞到了东西,祁宵月自然也懒得再留了。
她维持着笑容站起身,准备跟老头告别。
“别急别急!”老头急忙又从身下掏出来那张付款码,“你刚才算命的钱还没付呢姑娘。”
他再次比出一个巴掌,只不过这次少了一个指头,比出个“四”,声音还有些惋惜:“看你这么合我眼缘,我就收你四十好了,小辈专属价,别往外传,就给你一个。”
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像极了卖假货的。
祁宵月一时竟有些失笑,没想到应家除了应三那个斯文败类外,竟然还有这样有趣的人。
掏出手机付了钱,老头满意地眯起眼,才挥挥手放她离开。
现在已经下午四五点了,秋日夕阳落山,金辉洒满天桥下的每一处。
人声渐渐喧闹,过往的人群中多了些年轻的面孔。
身后,老头用着粗哑的嗓子在招徕顾客“五十一卦,算不算嘞?”
祁宵月侧身避过一个横冲直撞的男生,缓慢地按着键盘给404发微信: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老头...”
而摊位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喊着的老头掏出最新款的iPhone,动作极为流畅地敲着字,给备注为“小兔崽子”的头像发过去一条没意义的消息:
“大侄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今天碰到一个可好看的小姑娘!”
祁宵月晚上回了宿舍睡,一层楼的学生都回了家,她乐得没人打扰,昏天黑地地睡了一通好觉。
第二天又是周一,这次年纪检查轮到了高一的小学妹,祁宵月整整齐齐地穿戴好,扎好头发,在食堂买了杯豆浆就去了教室。
虽然她不需要好好学习,但为了不太引人瞩目还是要做出一个高三备考学生该有的样子,踩着提前半小时的点儿到了教室。
本以为已经来的很早了,没想到一进门还是看到了满当当的人。
教室里大多数人都在闲闲散散地聊天,一部分人在蒙头补觉。
祖凡庆正站在段舒宜旁边给她讲题,这小姑娘可能有点潜移默化地受到祁宵月的影响,对祖凡庆不像之前那样唯恐避之不及了,但她周围的同学还是一致地拉开桌子往旁边靠,生怕沾染上了什么细菌。
祖凡庆倒是看起来精神头不错,虽然脸上贴了两个显眼的创口贴,但好在受挫能力强,有说有笑的好像没有被常行的那一通欺负影响到。
班里有不少人在往这边偷偷瞄,互相咬着耳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祁宵月不用想也知道,这群人心不坏,但嘴上却不饶人,不合群的人总要私下里被多嘴多舌一番,避免不了。
隔着排桌子,祁宵月把背上的书包扔到位置上。
段舒宜在外侧坐着,听到声扬起脸。
“宵...”
她还没来得及给祁宵月让座,就看见祁宵月板着一张极其出色的脸,伸出右手扶着后排的桌沿,用力一撑,带着半身直接跨越了一排桌子飞跃过去,身姿宛若飒沓的精美弧线,轻微地“嘭”一声后,她稳稳落在自己的座位上。
“月...”段舒宜怔愣着吐出下一个字。
祁宵月身后还有刚迷糊着眼进门的同学,猛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腿风一扫,把瞌睡都扫没了。
傻傻愣愣地呆看了两秒,差点被误伤的同学猛地拍起掌:
“好!!”
.........
祁宵月侧头,撇过一个死亡眼神。
拍掌的同学莫名一抖,暗搓搓地缩回手,溜回自己的座位。
祖凡庆和段舒宜都被她这大幅度地动作吓得不轻,正聊得兴起的话头戛然而止。
“不用管我。”祁宵月神情没有一点波动,自顾自地拉开拉链往外拿书,头也不抬地说:“你们继续聊。”
段舒宜看着她,突然一笑,凑过来:“看你这样子,一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模样神神秘秘的,不过看表情不像是坏事,祁宵月想了下,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于是配合地问:“发生了什么?”
“你没听说吗?”段舒宜压着声音靠近祁宵月的耳边,目光里满是了然:“看来你今天不是跟你姐姐一起来的。”
“什么意思?”
“就今天早上到校的时候,你姐姐祁青圆是带了口罩来的。”
祁宵月有了反应,侧眸:“她生病了?”
“我们也以为是她生病了,”段舒宜接着说:“大家都围上去关心她,她说自己只是小感冒没事,我当时就觉得她奇怪,说话跟平时不一样,本以为是感冒所以嗓子不行,但是...”
“但是?”
“但是之后她跟一群朋友去食堂买饭,没想到买早餐的时候人太多太挤,一个高一的学弟不小心把她的口罩给勾掉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祁青圆少了一颗大门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舒宜憋着气在笑,整个人不停地颤:“哈哈哈哈哈哈祁青圆的一颗大门牙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磕断了,缺了一大块,说话都漏风,所以才带了口罩,还骗我们说她只是感冒。勾掉她口罩的那个同学都看愣了,饭翻了都不知道。”
“我当时就在她旁边,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全场寂静,堪比世界末日。”
她笑得实在是太开心了,祁宵月听着也弯了弯眼。
本就知道祁青圆的报应总会来的,但没想到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一点,看来那个趴背鬼最近是吸了不少祁青圆的戾气,连招噩运招的都比平时快。
更有趣的是这噩运来的竟然还分类型,祁青圆那么好面子的人,让她这样当场出丑无疑是最让她受不了的方式,当事人现在估计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掏出手机,祁宵月上校园网看。
祁青圆跟管理应该有交情,校园网首页挂着的还是祁宵月回敬常行的那一句“傻逼”,没有出现任何讨论大门牙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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