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是巧,高三的晚自习后,正巧轮到她和秦枝打扫卫生。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秦枝就吵吵着饿了饿了。
“包里没吃的。”谢清瑰无奈地哄她:“快点扫吧,一会儿出去吃。”
“可我现在就饿了,晚上没吃饭。”号称着要减肥的秦枝都快虚脱了,想了想爬到陈逆的座位上翻他的抽屉:“看看他有没有存货,这家伙一向挺爱吃的。”
谢清瑰本想说‘动别人东西是不是不太好’,但转念一想秦枝和陈逆关系很熟,就还是没张口。
“我靠,什么吃的都没有,这货也不学习桌子里塞这么多书干嘛啊?装模作样…”
秦枝边翻边嘟囔着,抱怨的声音忽然变了调:“咦,这是…什么东西?清清,你快过来。”
女孩儿声音变得异常惊讶,谢清瑰一头雾水地走过去,垂眸就瞧见秦枝手里拿着的几张纸。
准确来说,是一份文件。
上面打印出来的字密密麻麻,写的都是关于她的一切。
谢清瑰的家庭成员,住址,从小到大上过什么学和补课班和特长班,甚至买的钢琴牌子,喜欢的偶像和各种喜好……都十分全面地写在了这份文件上。
其细密程度,几乎像是一份调查报告。
她和秦枝都看呆了,漂亮的瞳孔怔怔地盯着这几张单薄的纸。
“我靠,这、这他妈是找私家侦探调查了么?变态啊!”秦枝边看边叫,气得声音都哆嗦了:“陈、陈逆这混蛋干嘛要调查你啊,我回头就问问他……”
“不是他。”谢清瑰轻声打断她:“不是陈逆要查我的。”
秦枝闻言,瞳孔微怔着看向她。
文件在陈逆的书桌里,的确可能是他去调查的,但背后的人……
谢清瑰眸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陈逆旁边的桌子上。
“你的意思是,”秦枝轻声问:“沈季屿查的么?”
谢清瑰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也很正常,他总不会有奇妙的魔法功能,无师自通的知道她的人生一切喜好。
但那个时候,谢清瑰对于这种调查是不以为然的。
因为傻傻的喜欢他,所以她甚至会觉得,沈季屿也是因为喜欢自己才会调查的。
谁还没有过一些很傻很天真的想法呢?
后来的某个周末,谢清瑰记得自己去隔壁榕城去参加钢琴比赛。
高三学习紧任务重,她这种被看作是‘爱好’的课外比赛是不被允许的,无奈之下只好装病,瞒着父母瞒着老师偷偷去参加。
自己攒钱买的动车票。
谢清瑰一直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乖乖女,但再怎么乖也有叛逆的时候。
尤其是在青春期。
寒风酷烈的冬日里,女孩儿顶着风赶到了榕城,被冻僵的手指一直都缓不过来,那次钢琴比赛也发挥得并不好。
向来得惯了第一名,现在装病跑出来比赛得了第二,真的是……不习惯呢。
从场馆离开,谢清瑰打车回到动车候车厅的一路模样都是怔怔地。
直到她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
是伯爵红茶,瓶装温热的,温度轻而易举就传递到了她冻僵的手指上。
谢清瑰一愣,下意识地抬眸就对上沈季屿那双笑盈盈的桃花眼。
“你,”女孩儿立时站了起来,瞪大的双眼里有着兔子一样的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是榕城,不是学校或者音像店图书馆那样的地方。
怎么……也会见到沈季屿的?
“正巧看见你和老师请假,你不是说自己不舒服么?”沈季屿长长的睫毛微动,上下扫了她一眼:“不舒服到榕城来看医生了?”
“还是,在场馆里弹上琴就舒服了?”
谢清瑰一瞬间像是被大人抓到偷吃糖的小孩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垂眸看向自己的运动鞋,羞赧极了。
沈季屿却依旧在调侃:“怎么不说话?”
“要说什么啊?”谢清瑰恼羞成怒了,把手里的红茶塞回到他怀里:“你跟着我来干什么?”
“你神色不明的离开学校就跑到动车站,我能不跟着你么?”沈季屿挑了下眉,说得理直气壮:“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谢清瑰不服气地嘟囔:“能出什么意外……”
“幸亏我跟着你了。”沈季屿歪头,笑了笑:“才能听到这么好听的钢琴曲。”
女孩儿微怔。
虽然明明知道这是他哄人的奉承话,作不得数,但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开心。
“我今天弹得不好。”谢清瑰低头,指尖不自觉地抠弄着自己的虎口,喃喃道:“平时都得第一名的。”
委屈的小小抱怨,像是炫耀又像是控诉,可爱极了。
“今天不是第一名么?”沈季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微微仰头盯着女孩儿的眼睛,神态飞扬明亮:“真是奇怪,那么多人弹了钢琴,我就只记得你那首了。”
说完,为了逗她开心,他还回忆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句。
谢清瑰听着,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因为沈季屿那不成调的几个音符,哼的的确是她刚刚弹的土耳其进行曲。
“那不是因为你弹得好听是因为什么?”少年见她眉眼带笑,就蹬鼻子上脸地凑近了逗她:“你说呢?”
谢清瑰有些不好意思,又羞怯于他靠得太近,忍不住伸手抵住他的肩膀:“那你…也不用跟着我跑到榕城来。”
“我课都逃了,也跟着你到车站了,干嘛不干脆跟着过来?”沈季屿皱了皱鼻子,双手叠着抵在脑后,最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大不了回去罚站呗……”
“话说,榕城这地儿我还是第一次来,要不然逛逛?”
抱着‘反正也逃课了没必要这么早回去’的念头,谢清瑰退了车票,和沈季屿在榕城的街头逛了起来。
其实大冬天的街道,也没什么可逛的。
但那个时候就是很开心,大约是身边有着一个愿意追随他千里万里的少年。
而十年后的今天,场景和当年高三的那个逃课的下午,又有没有点相似呢?
沈季屿同样是追着她跑到另一个城市,看她弹钢琴。
然后同样是,甜言蜜语。
但谢清瑰已经不可能和十年前那般单纯了。
难道还能在一个坑中栽两次的跟头么?
十年前,她是因为喜欢沈季屿,在青春期荷尔蒙骚动的情况下愿意屏蔽自己的眼睛,哪怕明知道少年是调查了她然后投其所好地接近,也愿意自己骗自己地相信他的‘喜欢’。
沈季屿一直都是心思缜密到难以捉摸的。
你永远不知道他的真心有几分,永远不知道那是不是表演出来的细心温柔。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都一样。
高中时尚且稚嫩的少年人,都可以把爱意表演得那么天衣无缝,更何况现在?
沈季屿或许一直都没有变,他想攻略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做的万分贴心,柔情,迫人沦陷……
可谢清瑰觉得自己总是不应该再次那么蠢,会轻易信他那些‘喜欢’,‘不安’和‘焦灼’了。
二十八岁的人,不应该和十八岁一样天真。
第17章 赝
在桦市的碰撞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谢清瑰回到筠城后, 当然是不会主动联系沈季屿——事实上她就没主动联系过他,他们之间的交集,一直都是他那边在维护。
但这次沈季屿也没有打电话, 或者是主动出现。
谢清瑰不以为然, 反倒是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
整整一周,照常上班下班给学生上课,偶尔和同事朋友聚一下,然后每周末按照定律的和梁敏菁一起看谢槐。
生活没有任何变动, 除了偶尔会睡不好。
一周七天, 竟然有三天都处于睡不着觉的失眠状态, 就是眼睛很困,但躺在床上闭着眼, 大脑又是很清醒。
虽然清醒, 但并没有想什么。
属于空空如也的清明,活受罪。
晚上睡不好, 白天虽然不是每天都有课, 但在办公室里待着也不清醒, 时不时地就打哈欠。
就连同办公室的老师都问:“小谢最近怎么了?休息不好?”
“嗯, 有点。”谢清瑰笑笑, 声音淡淡:“隔壁邻居家里在装修。”
她这个理由倒也不是完全在胡扯,隔壁一直没人住的802,近来不知道是租出去了还是卖出去了, 真的是在装修。
只是工程队一般都是在早上八点后过来施工,晚上六点之前收摊走人, 和她的作息基本撞不上, 更谈不上‘影响睡眠’。
不过用这个搪塞半生不熟的同事, 对方就不会多问了。
谢清瑰拧开茶杯的盖子, 从包里翻到两颗药就着水咽了下去,然后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最近总是睡不好觉,还莫名的心焦烦躁,从医院开了一些药回来吃…但好像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该头疼还是头疼。
反倒是经期被这一堆药搅和得有些紊乱了。
下班回家,谢清瑰在小区的超市随便买了些东西当晚餐果腹,她拎着袋子,边走边和秦枝打电话:“你说你有认识的老中医?”
“行,那周末的时候去看看吧,我最近内分泌有些紊乱,经期确实不规律……”
说着,就差点撞到眼前路过的人身上。
准确来说,是有人走了过来挡住了她。
谢清瑰愣了下,抬眸向上瞧,就看到了沈季屿微微眯起的桃花眼。
和平日里的和颜悦色不同,他时隔多天后的蓦然出现,脸上的神色竟是有些阴沉的。
似乎在打量她,审视她。
“……我等会儿再打给你。”谢清瑰和电话对面的秦枝交代了一声,就收起了手机。
她看着沈季屿,眨了眨眼:“你怎么过来了?”
实在不怪她这么问,这人一周多没来了,现在又不提前打个招呼就出现,真的是有些突兀。
沈季屿脸色有点难看,盯着她不放:“你是不是吃避孕药了?”
谢清瑰一愣:“什么?”
“经期紊乱,睡不着觉,摆明了的身体不舒服。”沈季屿的回答证明他已经听到她刚刚的话,声音在温暖的气候里带着几分解暑的冷冽:“吃避孕药了么?”
“没有。”谢清瑰下意识地摇头否认,等说完,才慢半拍地想起了什么,又回答:“就第一次的时候吃了。”
那次沈季屿没带套,虽然他是外射,但她赌不起一点点的风险,故而还是吃了。
听到她的回答,沈季屿的脸色已经从‘难看’上升为‘难看极了’。
“你还真是谨慎。”他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现在的身体不舒服,也是因为这个吧。”
谢清瑰也说不上是不是因为那次吃避孕药的原因,于是抿了抿唇,没回答。
沈季屿深呼吸一口气,额角青筋直跳。
“走。”他下巴点了点路边的宾利:“上车。”
谢清瑰也没问去哪儿,直接摇头:“我不去。”
她只想赶紧回家休息,中午吃过的药好像一点止疼效果都没有,太阳穴那里一直跳啊跳的隐隐作痛。
“带你去医院检查。”沈季屿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淡淡:“上车,不上我抱你上。”
这话说得可就有点蛮不讲理了。
谢清瑰皱起眉:“你干嘛要强迫我?”
“嗯。”沈季屿竟没否认,修长的指尖转了转车钥匙,散漫的一笑:“就是在强迫你。”
……
谢清瑰沉默片刻,还是妥协地上了车。
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一段时间不见,突兀出现的沈季屿压迫感更强了,同时也更有种蛮不讲理的强硬。
为了避免麻烦,谢清瑰不想因为这点事和他起冲突。
再说她本来就要去医院的,沈季屿上赶着来当免费司机,她也没必要非得拒绝不可。
不断说服着自己,女人跟着他上了车。
她一语不发,任由他开车东拐西拐地带着自己走。
直到沈季屿把车开到一家私人医院的停车场里。
“下车。”他风驰电掣,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清瑰:“要不然我抱你?”
……
说了好几次要抱她,这人抽什么风?
“你没有这个义务。”谢清瑰淡淡道:“谢谢你送我过来。”
沈季屿并没有计较她这纯粹把自己当司机的行为,反而是盯着谢清瑰纤细又倔强的背影笑了笑。
他走了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肩:“帮人帮到家,我在这里有个私人医生。”
“让他帮你看看吧。”
谢清瑰被沈季屿半强迫地拉进了这座七层小洋楼的私人医院里,进了电梯上到三楼,一整个夸张的大平层里就两个房间——医生办公室和休息室。
这个所谓的‘私人医生’,倒是真的奢侈会享受。
不过仅仅是这种排场的话,在沈季屿的朋友里也不算夸张。
谢清瑰正不着边际地想着,医生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里推开,一个高瘦身材上套着白大褂,架着白金丝边框链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瞧见沈季屿,挑了挑眉:“无事不登三宝殿,屿少,你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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