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一个分水岭的岁差。她三岁的时候,容是要上小学;她上初中的时候,容是已经高中;而等到她上高中的时候,容是也已经上了大学。隔着这样的年龄距离,让容晓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有自己会一辈子陪着自己。
因此,容晓一直很孤单。后来,容正涛车祸去世,容晓就更等于是一个人了。所以,潜意识里容晓怕,怕容是也离开她。
而现在,容是明明白白的跟她说,她会走,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是一个魔咒,又是一个炸弹。容晓真怕自己会被炸得体无完肤。
……
马见宁隔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看容晓一个人在宽阔的马路上走走停停,她走的很不稳,心不在焉似的,一会停一会跑一会走,仿佛知道他在后面所以变着花样耍他似的。
这显然是个自我安慰的想法。他不禁又想到林志的郁闷来:“你说说你,自己在这瞎忙活了半天,人家却连你是哪棵葱都不知道!”真真恨铁不成钢。
他苦笑,自己一早就候在酒吧门口等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小妮子怎么就不记得他了?
马见宁的一个分神,前面的容晓却已经蹲在了地上。他一惊,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赶紧走两步上前躲在人行道上的绿树后,想听听她到底怎么了。好在太早街上没什么人,否则被别人看到还以为他是个偷窥狂呢!
容晓却只是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有隐隐的哭泣声随着早春的风传到马见宁的耳朵里。
春风很暖,吹在脸上暖洋洋的;可是,那哭泣声却像是寒烈的冬风忽地吹凉了马见宁的心,脸上还残存的的那丝暖意倏然无影无踪,只剩下呜呜的哭泣声牵扯着他的神经。
马见宁忽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茫然包围了他,这茫然里还夹杂着一种类似于恐慌的感觉。这种恐慌丝丝缕缕的,并不多,却就是存在在那里,消散不去。他被这种茫然夹着恐慌的感觉包裹着,实实在在地,忽然就感觉到容晓的伤心了。
这伤心立即与茫然并恐慌混合为一体,变成一阵狂风骤雨,快速地砸向马见宁,凌厉如快箭,恨恨地、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马见宁咧嘴苦笑,缓缓地靠向那棵大树,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却又有大颗大颗的汗滴下来,有一滴顺着那极挺的鼻梁从眼角落下,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像眼泪。
不远处的容晓根本无所察觉,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擦干脸上的泪水,一步一步地,又开始向前走去。
马见宁望着容晓的背影,那样的纤长倩丽,对他有着无法抵抗的吸引力。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躲在背后偷偷地看着罢了!
罢了罢了,马见宁轻叹一声,转身向着容晓对立的那面,走了。这样背对背地走,怕是再也碰不到了吧?
没走多远,马见宁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林志,告诉秦尚,他这单生意我不做!”
容晓继续吸了吸鼻子,方才觉得通气了点。她又继续朝前走,却不知道要往哪儿去。茫然四顾间,忽然一阵春风吹过,那春风暖暖的,醺的人脖子都麻了。她抬手揉了揉脖子,忽然一顿,耳边好似听到一声轻叹。
那稍纵即逝的一声轻叹,让她的脚步为之一顿,下意识地转过头寻找它的源头,却只看到空旷的大街上,不远处一个萧索的背影。
没有什么人。
容晓耸耸肩,转身继续走,忽视掉了那个萧索背影带来的一摸熟悉感。
她心情很差,不想回公寓,那里永远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想了想去医院找贝贝。她现在特别想念贝贝,怕自己再也忍不住了。容晓害怕她的亲人会离开,一个接着一个,再也不会回来了。
到医院的时候,贝贝还没有来。她今天起的太早了,可是,她又不想无功而返,便坐在医院的前花台等她。
没过了一会儿,她便看见贝贝和苏阳亲亲热热的朝医院走过来。她忙跳起来,远远地站在原地等他们。贝贝看见她,便抛下了苏阳朝她奔过来。她的心因贝贝这样无意识的一个动作而感到一丝温暖,就那么微笑着看着贝贝跑过来。
贝贝跑到她面前,直接拉着她的手就往医院里走,嘴里说道:“阿晓,你跟我说说,昨晚上,你别扭个什么劲?”
容晓忙拖住她,回身一笑,对刚到的苏阳轻声说道:“你好。”
苏阳也是唇角含笑,对贝贝宠溺地说道:“这么急做什么?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贝贝白了他一眼,脸上却有幸福的笑,“你不知道,昨晚可是阿晓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了态。我能不关心关心吗?”说着,朝容晓暧昧的一笑,“怎么,你们两个有戏?”
容晓没理会她的揶揄,径直往医院里走。
贝贝一看,紧跟着她走进去了,又忙回头对苏阳说:“阿阳,你先去上班吧。下了班来接我,晚上一起吃饭。”
苏阳点点头,看了看容晓的背影,对贝贝说了句“电话联系”才离开。
第8章 你和我和她
容晓坐在贝贝的办公桌前,朝刚进来的贝贝说道:“这么难舍难分,干吗不干脆嫁过去做贤妻良母?”
贝贝白她一眼,说:“得了,咱俩谁也别说谁了。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找的这个金主也还不错。要不干脆这样,你别当情妇,直接嫁给他算了。”
贝贝很单纯,容晓暗自偷转话题,“昨晚你们俩聊什么了?”
她扑哧一笑,“你这是查岗吗?查的是我的岗,还是他的?”
容晓半天没说话,她感到奇怪,却发现容晓早已经泪流满面。
贝贝心内一慌,忙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容晓,安慰她,“阿晓,若是你不愿意了,就去告诉他。我想他应该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总不会太为难你。”
容晓吸吸鼻子,“我没有后悔。阿姐说要走了,我伤心这事。”
她松了口气,说:“你阿姐那样蕙质兰心的女子,总是与别人不同的。你也别太难过,若是有缘,总还是一家人。”
容晓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我是怕她难受都找不到人倾诉,我怕她一个人会受到伤害。”
贝贝笑道:“以我对你阿姐的认识,她是一个谁也逼迫不了的人。这一点,我看你姐妹俩还真像。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倒是你自己,沈君诺与你到底怎么办?你可真考虑清楚了?”
容晓抬起头,问道:“你们昨天晚上到底说了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贝贝狡黠一笑,眨巴着眼睛,“你真想知道?”
容晓点点头。
她却手一挥,豪气的说道:“今天晚上你自己去问他吧!”把容晓气的直翻白眼,不再理她坐在椅子上自己玩起来了。
没过一会,贝贝伸手捣了捣容晓,“哎,你想清楚了没有?这种……”她想了想,用了一个词来形容,“带有献身意味的行为……你想好了么?”
容晓把身子慢慢靠到椅背上,慵懒又可爱,微翘的嘴角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怎么可能?!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什么亏都不吃!”
下午的时候,沈君诺来接容晓去了他的公寓。容晓只是简单地拎着一个平时用的包,再没有多余的物品了。倒是把沈君诺吓了一跳,诧异道:“你没有东西?”
容晓“嗯”了一声,答道:“不想多带,你那不是有吗?”
沈君诺笑了,说道:“你倒是真会替我花钱。”
说的容晓面带赧色,倒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
当晚,他们就住到了一起。
……
容晓是个懒散的人。这一点,沈君诺在与容晓生活了半个月之后就了解到了。她不做家务,不整理卧室。甚至于做饭,也是沈君诺从外面订餐回来吃的。有时候,他需要加班,容晓就随便找点什么吃的,比如饼干和薯片。那些垃圾食品,在沈君诺看来简直就是慢性毒药,可是容晓却非常喜欢。他实在无奈的时候,会在午餐的时间打电话帮她订餐。容晓平日里也不大出门,只偶尔去找贝贝。在沈君诺看来,她似乎没有什么朋友。
沈君诺很喜欢容晓,很喜欢。
他们周末的时候会一起出去走走,沈君诺也会在假日里带容晓出去旅行。容晓很安静,静得像寒冬里的一株梅花。远远看着,有寒香袭来,却朦朦胧胧的无法看清。即使如沈君诺这般亲近的人,也觉得容晓离他很远。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沈君诺送了她一套房子。容晓暗地里把那套房子给卖了,折了现金,重新买了一套只有四十平米的小公寓,而那余下的钱,容晓重新开了个账户把钱全存进去了。第二年,沈君诺送给她一辆车。容晓又同样的把它折现。并告诉沈君诺,她不会开车。沈君诺丝毫不在意,在他看来,那全部是容晓的财产,随她怎么处置。
……
人闲散的时候,时光就过得特别的快。眨眼之间已经过去两年半,这两年,他们的感情没有特别好,只是清淡的像白开水。容晓觉得愈发无聊,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发呆,偶尔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可是沈君诺却觉得很憋气,他很喜欢她,这种喜欢,经过两年半时间的发酵,变得更加浓烈。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到,容晓的心不在他这儿。她对他不在乎。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人,显然不会在乎她的态度。但是,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人,当初容晓根本就不会找上他。
他们之间,容晓不在乎,而他太在乎。这样下去,肯定会有矛盾的。
一个秋天的晚上。容晓正与沈君诺在凤湖酒楼吃大闸蟹。忽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容晓看着屏幕上显示着“阿姐来电”,心里忽然就一阵不安,忙抓起手机,起身走出包间。
容晓听见自己的心“咚咚咚咚”地跳,像小时候玩过的小手鼓一般,直击的她惊慌失措。耳边,容是那温婉沉静的声音响起:“阿晓,我要走了。”
容晓忽然就觉得自己耳鸣了一般,脑子也一片空白。她喃喃地开口:“阿姐,你说什么?”
容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她忙跑回包间,抓起自己的皮包,对沈君诺说道:“君诺,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晚点再回去。”
沈君诺“嚯”地站起来,说道:“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容晓想了想,看了他一眼,说:“不用了,我打车可以的。”
沈君诺突然就怒火中烧,冷冷的说道:“容晓,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会很恐慌!”
她怔了一瞬间,说道:“我们晚上回去再谈吧。我现在真的很急。”说完,就拉开了包间的门。
沈君诺很有种不被重视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很慌张,忽然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样看待他这个人的,是可以依靠的那个人,还是什么都不是的路人甲?于是他再次冷冷的开口,“容晓,你今天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完了。”
容晓也气了,一字一顿地说:“君诺,我们散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走出去,沈君诺觉得,他们之间的一切随着她关上的门,被她搁弃在了门里门外,就好像她从没有来过,他们还不认识一般。
他颓然坐了下去,脑子一片空白。
容晓跑出凤湖酒楼,外面已经起了风,像是要下雨了,赶紧拦了一辆车,钻进去就对司机说道:“去机场……快点去机场……”她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浑身也开始发抖。
司机看到她的样子,以为她冷,便把车窗都关起来了。
容晓呆呆地坐着,耳边是容是的话一遍一遍的重复,她说:“阿晓,我要走了。”还有那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到机场的时候,容晓已经泪流满面,慌不择路地冲进机场大厅,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她却找不到容是。她不停地拨打容是的电话,里面却永远都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声:“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容晓再拨,还是关机。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一遍一遍的想着,没有人了,没有人了,只剩我一个了。
容晓颤颤巍巍地拨了贝贝的电话,接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贝贝,阿姐走了。”然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容晓一个人呆呆地走出机场。外面已经下了雨,雷声轰轰隆隆的。她也不顾下雨,只是漫无目的走着。走出了机场,便沿着高速走,仿佛没了灵魂一般的行尸走肉。冰凉的雨水湿透了她的线衫,直钻入皮肤里,凉的她下意识的打哆嗦,却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候,有干净的毛巾递到她的面前。她抬起头,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使得头发紧贴在头皮,刘海还全部粘贴在脸颊上。颊上都是水,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苏阳轻轻地道:“擦一擦吧。”
容晓防备似地倒退一步,已退出伞外,扭过头,说道:“贝贝呢?”
他轻笑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在怕什么?容晓,你究竟在怕什么?”
她回过头直视着他:“你应该在贝贝身边的。”
苏阳却拿着毛巾,轻轻地帮容晓擦拭脸上的水,不说话。她退一步,他就前进一步。
容晓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够了,苏阳!”
苏阳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容晓,你会爱上我吗?”
容晓也看着他,一字一顿地,仿佛下了狠心般的说:“我不会爱你。”
苏阳就又笑了,“那你还躲什么?我也许将来会和贝贝结婚,倒时你也算是我的小姨子了。我照顾一下未来的小姨子,有什么罪吗?”
容晓一顿,这话竟让她无从反驳。
苏阳又看了看容晓,转身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容晓不愿意,张了张口,最后才说道:“我打车回去可以的。”
苏阳似乎生气了,冷冷的说:“容晓,你又在别扭什么?还是说,你对自己太有信心,以为每个男人都会奋不顾身的爱上你?”
容晓的脸一下子刷白了,也冷冷的回道:“难道我们不应该避嫌吗?”说完,转身就想走。
苏阳一着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雨伞也被他扔了。她刚擦干的脸瞬间又湿了,连累着他也被淋湿了,可是他却还是固执地拉着她,“容晓,你是不是每次只要一遇到事情,就只会转身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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