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师姐温柔可亲,到了后面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后来她才知道,师姐早在五年前被师父派来尧国做内应,找机会毒杀尧王。
能到如今的淑妃之位,想来师姐也吃了不少苦头。令人感到可惜的是,师姐这五年都没传来好消息,于是便有了林渺的到来。
她师父对师姐如此放心的原因,林渺还是从师兄口中得知的。师姐原是尧国前朝宰相之女苏伶环,可因为卫景奚的登位,宰相被株连九族,七岁的师姐被师父所救,与尧王有着血海深仇。
林渺再斟茶,抿了口茶水。
那屏儿中着属于天门的蛊毒——天门迷魂。
中此毒的人会忠于下蛊之人,后期会直接失去心智。
令林渺感到困惑的是,为何师姐会派一个宫女来到她这里,是为了与她接头?
可那宫女的表现不符这个条件,况且她来洛阳这么快,师父的信应该还没到师姐手上。
刚刚她暗示了屏儿,屏儿应该会把这件事告诉师姐,她只需等待师姐来找她。
想不通的点,林渺决定与师姐见面后再说,至少她得先甩开这群暗卫。
而今夜的计划是,刺杀暴君。
很快,天色暗淡下来,夜晚即将降临。
进入洗浴房感受到那些视线消失,林渺缓了口气,打发了一群宫女。
她们离开后,林渺从腿间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掀开衣服,往胳膊上划了一刀。
血珠顺着她的手臂蜿蜒下落,一滴滴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开出血花。
林渺默数十秒,就见从血色地板的缝隙中,爬出来几只乳白色的虫子。她蹲下身,把虫子拎起来,左手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指尖捻动,手指上的白虫子瞬间化为齑粉,落在布料上,另几只也同上操作。
将布料封好,林渺将它放在桌上,来到热水池边,将血迹洗去。
从小被师父丢进充满蛊虫的血池,一呆就是十年,已经练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她的血则是上好吸引蛊虫到来的诱饵。
林渺快速简单地洗完澡,裹好伤口,换上了干净衣服。
那包蛊毒被她藏在指尖,袖中。
此蛊毒无色无味,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变回溶解于空气中水中,而中毒之人将会昏迷八个时辰,做一场美梦,苏醒后神清气爽,察觉不到任何异样,没有半点后遗症。
正是她为暴君与暗卫准备的。
甫一进门,林渺就感受到了一道摄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此时屋内的灯火已被点燃,只见那贵妃榻上倚靠着白日见过的帝王少年,明亮柔和的光线下,更显他肌肤莹润,似吹弹可破。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卷起的书,蒲扇般的羽睫在眼睑落下片阴影,他如画的眉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懒倦地翻着手中的书籍。
似乎听到她这边的动静,他慢悠悠掀起眼皮,点漆般的黑眸盯住她,林渺扫了眼两边的侍卫,接着快速地行礼道:“参见陛下!”
她放在掌心的指尖稍微动了动,以免蛊毒撒落。
“爱妃免礼。”
林渺直起身,抬眼看他。
卫景奚嘴角扯出一抹不明的笑,他屈指敲了敲另一只手拿着的那本书,问:“爱妃可把此书看懂了?”
林渺莫名,顺着他的视线多瞧了那本书两眼,只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她忽地想起,常嬷嬷下午给她的,那本被她随意丢到桌上的旧书。
莫不成,暴君这是要考她学问?
林渺蹙起眉,她从小习武,虽不是大字不识,可也只认识简单的几个文字,这本书虽没有文字,可那图画着实难懂。
又仿佛回到了师父每月考核她功法是否过关的时候,林渺不免带了些紧张。
“怎的不说话?”暴君开始催促了。
林渺摇头:“不懂,还请陛下指教。”
她只感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压迫感更强了些,林渺见卫景奚蓦地起身,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缓缓起身,拿着书走了过来,林渺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蠢蠢欲动,内力蓄势待发。
只要先将他杀死,迷晕暗卫,她便可以去和师姐会合,在师姐掩护下逃离皇宫。
那隽秀的少年越来越近,阴影将她笼罩,林渺的手也缓缓抬起。
正要拂袖挥出蛊毒,说时迟那时快,手却被人抓住。
林渺罕见地呆了一秒,自打她被师父传授了内力后就无人能进她的身。
也就是这一秒,她手腕一疼,只见那黑袍逐渐放大,她跌进卫景奚怀里,腰肢被火热的手掌贴住。
林渺腰部本就敏感,霎时颤了颤。
旧书啪嗒掉落在地。
鼻尖顷刻充斥着刺鼻的龙涎香,可林渺却分辨出藏在其中的极淡的药香。
腰间的手不老实地摩擦着往上移,林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耳朵被温热的气息包裹,少年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清晰传入耳中:“爱妃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耳根一麻,一股电流窜入尾脊骨,他说的什么林渺已经听不见了。
她感觉血液涌进头部,面颊烫得厉害,脸上一点点正以肉眼可见地变红。
林渺有些难以置信,她堂堂第一天门杀手居然有一天会被人调戏。
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刺杀对象。
林渺原本平静的内心竟升起一种羞愤感,促使她乱了阵脚,不自觉用了些内力一把推开卫景奚,将袖中的蛊毒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暴君,去死!
她眸光微闪,见到蛊毒钻入了这暴君的口鼻。
只见被推开的卫景奚突然暴怒,他纤长的手指指着她鼻尖,“大胆李氏,竟敢冒犯孤。”
林渺静待蛊毒发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卫景奚双目开始渐渐泛红,黑眸闪着凶光,狠戾非常。令林渺措不及防的是,他竟然快步走到桌边,纤长的手抓住桌上的茶杯砸向她,并挥袖甩落桌上的所有瓷器物品。
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怒吼:
“孤要杀了你!”
林渺内心轻嗤一声,看谁杀了谁。
她一步步接近那个暴怒中的少年。
动静闹得挺大,可却无人敢进来,似乎谁也不想在这时候触犯暴君的霉头。
卫景奚抬起赤红的眼盯着林渺,眼底的血丝蔓延,那颗朱砂痣红的越发耀眼。
“孤要杀了你!”
他再次重复,语气骇人。
迟迟没等到暗卫出现,卫景奚也没昏迷,这让林渺觉得有些奇怪。
再端详少年暴戾的模样,林渺压下心中的异样,对他抬起手。
正想动手时,只听咻的一声,林渺反应迅速,旋身避开了穿破窗户刺进来的利箭。
那支利箭穿过屏风,深深钉入柱子里,可见射箭之人内力高超。
紧接着,几道黑衣蒙面的破门而入,提刀砍来,目标直冲她身旁的暴君而来。
林渺心念电转间,寻思着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想变故突然发生。
她被人扑倒,半边身体狠狠摔在地上。
林渺看清她身上的人时,额头猛地一跳。
映入眼帘的是放大的俊脸,唇红齿白,眼尾还泛着怒气未消的红晕,他喊了句:“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第4章 手感属实不太好
这暴君看着瘦,没想到居然这么沉。
林渺快被他压的喘不过气了,她刚推开压着她的卫景奚,就见锋利闪着寒芒的大刀猛地朝她劈来。
躲避危险已经成了她的本能,林渺手掌撑地,迅速翻身,随后狠狠一脚踹在黑衣人手上,大刀哐当落地。
再看那几名刺客,举刀砍向手无寸铁的卫景奚。林渺的心提了起来,若是他们能取了暴君狗命,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可被围住的少年并不惊慌,反而用一双赤红的眼平静地盯着黑衣人,乍一看像是被吓傻了。
就在大刀在空中呼啸而下时,几道身影凭空出现,挡住了黑衣刺客的攻势。
林渺心知暴君不是这么容易刺杀的,但还是感到些许失落。
不过眼下这些刺客逼出了潜藏在暗处的暗卫,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她看了眼死里逃生的暴君,此刻他懒倦地靠在圈椅上,对飞溅的鲜血视若无睹,衣服有些凌乱,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他猩红的眼皮半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按理来说,吸入一半蛊毒的卫景奚也应该昏迷了。
林渺心里闪过猜测,难道她的蛊毒对暴君来说没有用?
又想到方才被暴君扑倒险些中刀的一幕,她握拳的手青筋暴起,压下那股杀意。
突然出现的暗卫身着黑色劲装,袖口领口带着金线,他们内力深厚,武艺高超,剑招迅猛逼人。
很快,黑衣刺客渐落下风,只听少年漫不经心道:“留活口。”
“喏。”
暗卫们飞快擒住了黑衣刺客,而与此同时,殿门口传来嘈杂的声响,有太监高声唱道:
“摄政王到——”
欧阳禹迈着大步急匆匆进来,身后跟着一排排手持武器的侍卫。
他的目光环视一圈后落在完好无损的卫景奚身上,欧阳禹掀袍单膝跪地,面带羞愧:“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见状,林渺只得将指甲中的蛊毒不动声色地掩藏于袖袍里的内衬里,显然她已错失杀了暴君的最好时机,只能继续伪装。
卫景奚神色恹恹:“不怪皇叔,孤的御龙卫刚活捉了刺客,正好就由皇叔来审讯他们罢。”
“喏。”
欧阳禹领命,缓缓来到被暗卫押住的黑衣刺客前,他这个角度背对卫景奚,可林渺却能很清楚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说,是谁派你来刺杀陛下的?”
欧阳禹双目犀利如鹰,似乎想抬手扇黑衣刺客一巴掌,林渺观察到他带有翡翠扳指的大拇指微微动了动,他抬起的手高高扬起想要挥下时,那黑衣刺客头颅垂下,已经失去了气息。
“快阻止他们自尽!”
欧阳禹怒目圆瞪,可惜他刚下令时,其余刺客也同那人一样,纷纷咬舌自尽了。
林渺一眨不眨地盯着欧阳禹,似有所悟。
“陛下,这……”
欧阳禹为难地看向坐在椅上的少年。
卫景奚揉了揉额角,眉眼间带上一丝焦躁,他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些刺客来的也不止这一两回,孤习惯了。幸亏有先帝留给孤的御龙卫,这才得以安然无恙。”
欧阳禹眸光闪了闪,笑着应和了声:“不愧是御龙卫,武艺超群。”
他仔细端详了卫景奚的神色,又关切道,“莫不是陛下的病又发作了?”
欧阳禹给身后的一群人使了个眼色:“你们都退下吧。”
待御林军退下,那些暗卫也带着黑衣刺客如闪电般消失,屋里只剩他们三人。
欧阳禹来到卫景奚身前,担忧地问:“陛下可是因为受惊引起了病情加重,要不要为陛下传张太医?”
卫景奚修长的手指支着额角,阴影笼罩在他半张如玉的脸上,他摇头:“孤倒是没受惊,倒是孤新封的贵妃怕是快吓傻了。”
他掀起眼皮,深沉的眼看向在地上瘫坐着的林渺,欧阳禹一愣,想起了那个被他忽略掉的贵妃。
“娘娘,您受惊了……”欧阳禹准备关心客套一下。
受惊?
林渺滞住,脑子一转,电光火石间就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做了。
她顿时拍地爬了起来,立马垮下脸,哭嚎着奔向卫景奚:“呜呜呜……陛下我好怕!”
而此时林渺脑子里浮现的是,天门山下那镇上卖鸡的大婶儿,找到失踪三日心爱的老母鸡的场景。
——“吓死老娘了,老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心肝了!”
大婶儿一把抱住地上失而复得的老母鸡,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泪流满面。
学以致用的林渺。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林渺扑到卫景奚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学着大婶儿那样整张脸皱在一起,就是挤不出眼泪,只能干嚎:“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猝不及防被抱腿的卫景奚:“……”
一脸复杂的欧阳禹:“……”不得不说,新贵妃不动的话是个美人,一动起来......就难以形容。
欧阳禹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视她这副模样,道:“娘娘莫怕,刺客都已经死了。”您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点。
为了避免露馅,林渺只管没听到,继续装腔作势地哭着。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抓住,哭声戛然而止。
“爱妃果真与其他女子不同,哭得孤心都化了。”
林渺下意识抬头,那张昳丽的面庞背着光,显得异常深邃,轮廓分明。
卫景奚绯红的唇角勾起,离她不过一尺,近到呼吸交缠,炽热的气息烫得林渺面颊嫣红,他笑了:“爱妃哭得甚美,以后天天哭给孤看怎么样?”
林渺僵住,她扯出招牌式微笑:“陛下说笑了,比起哭,我还是更喜欢笑。”
暴君就是暴君,折磨人的法子都不同。
卫景奚挑眉,看向欧阳禹,道:“皇叔这次给孤找到甚合孤心意的女子呢,重重有赏!”
欧阳禹心说你真是口味奇特,面上却恭敬回道:“这是臣应尽的职责。”
“那孤要与贵妃行周公之礼了,皇叔就退下回去休息吧?”
林渺呆住,欧阳禹则老脸一红地退下了,并带上了房门。
周公之礼林渺明白了,这是当初师兄只言片语带过的,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
至于具体的,师兄也没讲,只是说两个人一起睡觉。
小时候的林渺很好奇,睡觉就睡觉,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
师兄红着脸告诉她,两个人睡觉更暖和。
那时林渺听了个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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