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鸾没懂,拧眉道:“为何这样问?”
穆寒年缓了半晌,眼睛发红地道:“鞭子没抽死我就想一掌拍死我,一掌没拍死我,现下竟然要用粥烫死我……要不女壮士还是直接给我一刀吧,如此还能痛快些。”
周鸾闻言嘴唇抿得死紧,半晌才道:“没想让你死。”
“难不成您还没磋磨够?”穆寒年瞪大了一双眼,瞧着像是被欺负的良家妇男。
张三听不下去了,掀了门帘子从外头探头进来道:“不是,我们少当家的特意从山下给你请的大夫,要不你早死了。”
“是啊是啊,你这后生可别乱说啊。”被忽略已久的老大夫蹲在房间角落里慌忙道。他是真怕这后生再说下去惹怒这个看起来地位还挺高的女土匪,这女匪再一怒之下将他和这后生一起抹了脖子。
穆寒年默了半晌没说话,低着头也不知想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女罗刹却张口了,“你叫什么?”
半晌,穆寒年才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在下穆寒年。”
“樵夫?”
“是。”
“那伤好了留下来砍柴吧。”
“……”
似乎看出了他不愿,周鸾便接着道:“这次请大夫买药花了不少银子,你就留在山上干活还银子吧。”说完也不等他拒绝转身便走。
穆寒年将出口的话只能硬生生噎住了,再瞧那张三看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他垂下头又叹了口气一副认命的样子。
张三看他那样便知道他认命了,哼了一声也出了屋。
倒是蹲在墙角的老大夫端了一碗棕色的汤水颤颤巍巍地走到他跟前。
“后生,听老夫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命活着现下憋屈点也是可以的。”老大夫叹了口气将装着汤水的碗塞进他手中。
“嗯。”穆寒年应了声,将碗接了过去,直到那汤水入口他忍不住拧了眉。
那女罗刹向他袭来的那手刀完全是能避过去的,甚至穆寒年当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可还是反应过来控制住身体硬生生的受了,那手刀不重只是他暗中扎了穴位才喷出那口血来,端的便是个体弱不会武的姿态,看方才那女罗刹的反应,应当是将她骗过去了。
穆寒年心下稍安,口中的苦涩却蔓延开来。
真苦啊……他的眉拧得更深了。说真的,他平生不怕别的,就算那鞭子抽下来都不当什么事,可就是唯独怕一个“苦”字,当然这药他可以想办法不喝,但是瞧着那大夫在他又不得不咽进去。穆寒年眼光一闪,似乎有什么念头有冒了出来。
老大夫在旁边仍唠叨着,自然没看到什么异常。
只是等将养了半个月,周鸾觉察出不对来。
按理说这穆寒年瞧着身子骨不差,每日外敷内用的药也没少给,可他就是不见好。
周鸾心有疑窦却不动声色,只是差人看着他,可那些人却都说穆寒年该吃吃该睡睡一副认真养伤的样子应当是没作假的。
可是那老大夫可是看过了,他身上的伤是结痂了,可身体还是弱得不行,体内气息也乱,总不能说人还没好就睁眼说瞎话非说人好了。
周鸾面色倒是不变,只是每隔几日找老大夫问话而已,只是老大夫却撑不住了。
着实是黑虎岭的名声太过骇人,这周鸾还整天绷着个脸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思所想,老大夫只是觉着这位女匪似乎对于他治不好那个后生很不爽,于是每日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生怕这女匪再找他过去问话。
只是,没等他再被叫去问话,周鸾那边却有所行动了。
她自然没对穆寒年放松警惕,甚至觉着这其中肯定有猫腻,只是那个老大夫还有她手下的一干人等实在办事不利,连个重伤的人都看不好。
于是她就亲自出马了,隐了气息成天吊在梁上看他。
别说穆寒年好像真没意识到她存在,每日倒是乖乖吃饭喝药,甚至还正常洗漱上药。
前几日他身上的伤还是有些痛沾不得水,他顶多是拿着巾子沾水擦洗,可这几日估计是伤口不怎么痛了,竟然向人要了热水和浴桶说自己要洗澡。
等张三那几个报到周鸾这头的时候,周鸾神色还有些复杂。
“少当家的,要属下说别惯他丫的,还要什么热水沐浴的。寻常人家在河里光膀子洗澡的多了去了,他现在倒是矫情上了。”
其实穆寒年被鞭挞到半死不活之后周鸾对他还是不错的,为了让人好好养伤,她也吩咐手下对他的要求尽量满足,基本上要啥吃的就给啥吃的,甚至前期伤药都不用他自己擦都有人代劳。
可是成天伺候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身份不明的人物,周鸾派去的那几个心里都有点不忿。毕竟平日里虽说也不闲着,可很少轮到他们伺候谁的,要是伺候当家的少当家的或者其余四大匪首他们都没话说,可是伺候这个自称是樵夫的无名小子他们还是不愿意的。
周鸾也不勉强他们,等穆寒年能动弹了就让他自己上药自己收拾了,不过还是有人每天定时定点给他送饭送药的。
只是这沐浴……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周鸾最近日日蹲房梁上看人,虽说是为了找出他的端倪吧,可如果被观察的人在她面前沐浴……
周鸾此举是背着人的,亲近的手下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做“梁上君子”,还只是奇怪少当家的最近忙了许多,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看周鸾迟迟不说话,那站在那等着少当家发话的手下只是好奇的看过来。
周鸾回过身扫了眼张三,才道:“将热水和浴桶送去吧。”
晚间。
周鸾还是准时准点出现在了梁上。
穆寒年这次脱衣裳脱得奇慢,若不是他口中嘶嘶哈哈的抽气声,周鸾定会以为他是故意的。不过看他身上的伤,她就没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之前他也擦洗过身上,不过那时身上还缠着纱布,身上什么情况也看不分明,可今天他要沐浴,这身上一圈一圈的纱布自然也拆了下来,那身上的鞭伤自然也展露无遗。
那鞭伤自他胸口遍布到他腰侧,虽说伤口处长了些粉肉,可看起来还是吓人得紧,他伤口露出来的同时,那身材亦是展露无遗。
周鸾看着看着脸便红了,瞧着他行至浴桶前,眼见着就要扯腰带,周鸾再也忍不住慌忙窜上房顶逃走了。
那细微的动静自是逃不过下面那人的耳朵。
穆寒年向上望了一眼,嘴角嗜着笑。
第4章 撞破私情
从周鸾翻到梁上的第一天起,他就发觉了。他自然是知道周鸾是为何而来,不过就是对他还没打消疑虑罢了。
这半个月他面上是乖乖喝药,可当这那帮人喝了药,等看着的人走了他便点了几处穴道,迅速将那药催吐得干干净净。
不是他不想好,也不是怀疑这药里有毒,而是他现在没摸清楚情况前不宜快快好起来。
这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能让他摸清楚身边人的脾性,比如那几个送药的人,比如那个老大夫,又比如没见几次面的少当家。
要说这少当家也是有意思得紧,对他严刑逼供又差点把他鞭挞致死,却仍是狠不下心干脆将他打死,而是请了人来为他医治不说还好吃好喝的待他。
一开始他还摸不清这少当家的套路,可知道这少当家亲自做了“梁上君子”,他就明悟了。
这少当家还真是个心肠软的,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妇人之仁”。她那义母评价的倒是很对,这少当家确实算是个良善之人。
对凶恶之人有办法,对待良善之人也有办法,可想到他来这黑虎岭的目的,想着将要对这少当家使的手段,他竟然也有了一丝不忍。
当然,这不忍只有一丝丝,很快便打消了过去。
他一如往常吃饭休息,只是不再催吐药物,那金疮药也日日用心涂抹,这几日身体倒是好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这少当家的到底要在梁上看到几日?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场沐浴的戏码。
没想到,这少当家脸皮当真薄……
穆寒年轻笑了一声,将头埋进水里,任由四周的温水打湿他的发。
再说周鸾,逃也似的跑出来,脸却通红通红得作烧,一路上倒是惊了好几个人,看到这位少当家脸红得什么似的,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只觉得天上要么下红雨了,要么就是他们今天发烧烧出幻觉了,于是一群人等不及得捂着头往住处跑。
周鸾心里乱得很,哪还有空余察觉旁人的反应,直直冲到屋子里就将头蒙进褥子里,在被褥里蒙了半晌直到急跳的心脏稳当下来,觉着也着实喘不上气,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约摸是真的羞了,自那日以后周鸾就没再去蹲房梁了。
穆寒年就这样将养了半个多月,身子骨也好了七七八八,那老大夫瞧他的眼神也愈来愈火热,那眼神中盛满的都是生的希望。
果然,这天周鸾下令将那老大夫安然送回家中,顺便又给了些许银两,虽说那老大夫不敢要她也得给些的,毕竟将人困在山上半月有余总得给些补偿。
而穆寒年身上虽没好利索,周鸾还是给他安排了些不痛不痒的活儿,顺便又将一部分洗衣倒恭桶的活交给了他。
这洗衣倒也可以,不过这倒恭桶寻常人是不想做的,周鸾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也有意折折他身上的锐气。若是东J的军爷,只要有个官职在身的,别管是九品芝麻官还是寻常小吏,怕是都不甘愿给人倒恭桶,都会觉着这倒恭桶简直是折辱人的活。
偏偏穆寒年就欣然接受了,四更天就起来给她倒恭桶不说,手下的衣服洗得也是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干过活得。
瞧着他干活的样子,周鸾心中的疑虑也消了不少,只是她还想着穆寒年身上似乎有功夫这件事,思虑着过一阵子得找机会试试他。
周鸾每日清晨都会在院中练武,她虽说使的是双斧,可拳法也会些,每日清晨练的也是拳法。
穆寒年一日清晨拿着干净的恭桶回来,便看见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轻袍窄袖一看就便利,那拳法也有精妙之处,他便站定略看了会。
周鸾斜了他一眼,出其不意一拳呼过去,穆寒年下意识一躲,周鸾却并不想给她躲的机会拳拳带风,逼得穆寒年连连后退,手中拿着的恭桶却一直不放,甚至还要拿着恭桶挡周鸾的拳头。
周鸾拧着眉停了手,“你把恭桶放下,陪我练练手。”
穆寒年却苦笑一声,“少当家又不是不知在下不会武,若是做陪练指不定就会命丧少当家拳下。”
周鸾挑了下眉,也不言语,抬拳便向他面门招呼过去,穆寒年这回确是避也不避,周鸾这一拳可没收力,穆寒年自然也按着惯性向后倒了去,周鸾也不知怎地只觉得脚下一绊,倒是也跟着他倒了下去。
周鸾见着自己的脸眼瞅着就要和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虽说不怕痛但也免不了磕上一下,也就闭上眼睛预备着疼,而那穆寒年却将手一捞,顺势让周鸾倒在了他身上,没使她受一丝伤。
周鸾闭着眼只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疼便睁开眼,一睁开眼却正对上穆寒年含笑的一张脸。
穆寒年本身长得就俊朗无双,这一笑起来也就更加俊美。
“少当家可有受伤?”
周鸾不妨的心中一跳,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赶忙撑起身子爬了起来,眼睛也飞快移向别处。
“无碍。”她说着,耳根子红了一片。
穆寒年本身瞧到她耳根处的薄红自知她定然是害羞了,唇角一勾倒是起了调笑的心思。
“小娇娘可是羞了?”
他这话音刚落,周鸾就一拳挥了过去,这回穆寒年却是在地上躺了半晌才爬起身来,再看四周哪还有周鸾的影子?
周鸾近日真没空与他吵嘴,原因无他,黑虎岭最近是有一桩喜事要忙的,她作为少当家自然也得过去帮忙。
而这喜事的主角也不一般,正是四个匪首之一,人称青龙的蒙召。
要说蒙召的未婚妻是个不寻常的,家中有钱财不说似乎还有夷人血统,家中和夷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这家子在这乱世活得竟然很是肆意。
这位小姐的嫁妆实在丰厚,且娶了她也算是打通了夷人那边的一些门脉,这对黑虎岭来讲算是百利无一害。
而黑虎岭大当家樊氏也是因为这档子亲事,近日来不仅脸上的笑容多了,且就算手下有些不当之处她也只是略说一说而已,脾气也没之前那般大。
见到周鸾来了,樊氏更是灿烂一笑,“阿鸾来啦?快来看看这喜堂布置的怎么样?”
周鸾粗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义母布置的不错。”
“蒙召那孩子也真是的,后日就要大婚了,自己不布置这些就算了,连看都不看,简直……”樊氏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孩子怎么想的要成亲了对自个儿的婚礼却一点不上心。
“蒙兄怕是不好意思吧,毕竟也是初次成婚。”周鸾宽慰道。
“哼,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樊氏哼了一声,自然是不相信周鸾这番说辞。
周鸾看义母大好的心情眼看就要被毁了,赶紧转移话题,道:“玉琴姐呢?怎么没在您身边服侍?”
樊氏果然被转移了思绪,道:“她啊,最近感染了风寒,我就让她回屋歇着等身体好了再来。”
“严重吗?不如我现在去看看?”周鸾拧眉道。
樊氏颔首,“去吧,顺便帮义母瞧瞧,实在不行再请个大夫上山。”
“对了,将这些果子送去给她吃吧,生了病总得吃点酸甜的好开开胃。”樊氏紧接着指了指桌子上一篮子海棠果让周鸾抬走。
周鸾点点头,想着虽然与玉琴不和多年,但顶多是拌嘴,玉琴时不时讽刺她几句,不过只要是当面说的她也都回敬过去了,要说大矛盾还真没有,玉琴平日里身体好得很很少生病,这次她理应去看看的。
想着,她又填了点儿水果,提着过来去了玉琴院子。
方进院子,她便听见了男人的声音,周鸾拧了下眉。虽说黑虎岭没什么男女大防,可女子闺房男人轻易不能进的,何况是院中无人,又像这般房门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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