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鸾练武这些年,脚步本来就比寻常人轻,听了内室有男人声音,她便又放轻了脚步,那脚步声比猫走路的声音还小,屋中人自然也没听到有人来,仍是自顾自说话。
周鸾靠近床边便又听到了玉琴的哭泣声,不对,说是哭泣又不像,倒是像在……
她想到什么,脸一红。
“你就要成婚了,还过来做什么?”是玉琴的声音。
“我并不想娶她。”是那男人的声音,只是此时仿佛累了一般带着点儿喘。
周鸾听到这男子的声音却仿若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声音……不是马上就要娶那富家千金的蒙召吗?!他怎么会在玉琴这里??
周鸾觉着不对,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眼睛向洞口望去,便看到两团白花花的肉。
周鸾惊呼一声,马上移开视线。
可就是这声惊呼,被房里的两人察觉到了。
“是谁?”玉琴一抖,赶紧收拢被扔在床上的衣物勉强遮盖住身体,紧接着拿眼看向身前的蒙召。
蒙召却是向窗户那头看去,目光一寒眼带杀意,手一捞便超起搁在墙角的兵器,紧接着便踢开了房门。
他冲出去的快,可是到窗口却没见到任何人,倒是瞧到窗户纸上被捅了个洞,心里便沉了下来。
第5章 貌合神离
“这是要干什么去,怎么着急忙慌的?”穆寒年看着满面通红额间布满细汗的周鸾从旁边一处院子冲了出来,就像是刚刚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瞧着还偷偷摸摸的,这可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周鸾现在哪有心情和他聊天?刚才看到的一切给她的冲击太大,现在整个人的脑袋都是蒙的,她必须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况且,屋子里那两个人明显发现了窗边有人,如果发现那个人是她,凭着她和屋内那两个人的关系,说不准哪天就得报复到她身上。
见周鸾不理他,穆寒年撇撇嘴,不由分说上前拦了两步,周鸾被他堵了两下抬头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让开。”她咬牙道。
穆寒年就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怒容一样,反而笑着道:“做什么这么着急?不告诉我可不放你走。”
“你再不让开,地牢见。”周鸾直接威胁道。
穆寒年摸摸鼻子,身子往旁边一侧,给她让出条路来。
周鸾看他识趣也不管他心中作何想法转身就走,心中却混乱至极。
方才撞见那两个人做丑事也就罢了,怎么跑出来还遇到这个人了,今天真是没看黄历就出门,出门就遇见这么多晦气。
周鸾在前面走着,穆寒年便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跟着。周鸾心里想着事,也没察觉他一直在身后跟着她。
直到看到熟悉的院子,周鸾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这会才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她转过头瞥了一眼含笑看着她的穆寒年就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又放了一眼刀过去。
穆寒年倒是脸皮厚,看着她只是傻笑,周鸾也不知道这厮到底再笑啥,就是看着越来越可气了。
周鸾别过眼不再看他,平复了一会儿呼吸,便将手里的果篮往上提了提,拿眼粗略数了一下果子的数量,应当是没有掉在路上的。
穆寒年看着她手里的果篮便上前搭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你要出门送果子?”
“嗯。”周鸾不爱理他,不过还是点点头。
“送谁的啊?怎么没送出去?”穆寒年好奇地问。
“不方便送,过一两个时辰再去吧。”
其实过一两个时辰她也不想去,可谁叫这差事是义母吩咐下来的呢。如果不去,怕是之后义母问起来不好交代不说玉琴也会怀疑上她。
不过一两个时辰应当是够了吧?被她打扰那两个人应当不会再做那档子事了吧?
周鸾想起方才在窗户洞里看到的白花花的肉,面皮就忍不住又热了。
这还是大白天呢,怎么还敢做那种丑事?何况蒙召后日就要成亲了,这两人就不怕将亲事毁了吗?不过听他们俩说的话似乎都对这个亲事有所不满……
周鸾又想到玉琴柔媚到不似平常的声线,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臂。
真不知道,这玉琴到底是何时喜欢上蒙召的,怎么不早早在义母那求个恩典直接嫁过去完了,怎么非要等在情郎就要大婚的时候偷偷摸摸的?
穆寒年在旁边看着周鸾的眼色,阴了晴晴了阴,有趣得很,那张脸也是红扑扑的像是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当然,他肯定不敢真上去咬。
“要不我帮你送?”穆寒年提议道。
“不必。”周鸾扫了他一眼狐疑道,“倒是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玉琴住的地方和她住的地方离得很远,一个住西一个住东的,据她所知穆寒年这人做的差事应当都在自个儿住的东边才是,怎么会去西边晃荡?
“这不是听说要办喜事了吗。我就想去热闹热闹,结果就被叫去帮忙了,搬了好几趟桌子,我这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穆寒年说着,揉了揉酸痛的胳膊。
周鸾嗤笑了一声,像是嘲笑又像是不信。
穆寒年便故作委屈道:“亏我刚才还想帮你送水果,没想到竟然还怀疑我?你随便找个搬过桌椅的人问一问,看我说的到底属实不属实。”
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便知道应当不是假的,只不过……
“你以后少看热闹,要是闲得慌我还可以给你找点儿事做,总之不要随意走动,不然哪天被看你不顺眼的弟兄给砍了我可不负责。”周鸾警告他道。
穆寒年笑笑,马上说自己不闲,让她别再给安排工作了。心里却道:这小姑娘面看着冷心倒是挺软的,还担心他被别人砍了呢。
周鸾哼了一声,转身回屋歇晌去了,反正得过一两个小时再去送,现在正好闲下来打个盹。
许是周鸾真的累了,不过一刻钟里面就传来清浅的眠音,穆寒年站在院门口,听了那眠音随即敛了笑,抬眼看向西边的某处,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方才周鸾看到了什么,他便看到了什么。
“这黑虎岭倒是有趣。”穆寒年冷嘲了一声,紧接着足间一点。
一阵风吹下几片黄叶,那院门口轻扬起沙尘,再看去哪还有人站在那?
周鸾这一觉睡得差点就起不来了,待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看太阳都快落山了,赶忙拎着水果去玉琴那了。
奇怪的是,她拎着水果过去的时候玉琴并不在院内,可她院内伺候的辛婆子在,周鸾便将水果递给她,并简单问了一下玉琴的身体情况。
那辛婆子一见她来愣了半天,看那果篮再看周鸾那张冷脸说不出的违和。这少当家的和玉琴向来不对付,今日怎么还过来探望了?
心里再疑惑,但辛婆子肯定不会问出来,赶紧接过果篮便连连道谢,再与她说了玉琴的身体状况。
“少当家的不留下来待会?玉琴一会就回来了。”辛婆子客气道。
“不了,就说这水果我送来了。”说完周鸾赶紧告辞,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院子里留,她眼睛刻意地避开内室,可脑子里的画面可是忘都忘不掉。
辛婆子看着周鸾几乎是飞着走的,看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过来看病人的,反倒像是迫不得已做任务来的。想到这,辛婆子便猜到,怕不是大当家的让她来送水果的,于是最后一丝惊讶与疑惑都消失殆尽。
转眼蒙召的婚期就到了,一顶花轿晃晃荡荡从山下抬了上来,前面是吹吹打打的乐人,后面紧跟着迎亲队伍,那浩浩荡荡的长队着实让恒阳县的百姓吃了一惊,近年来战乱谁家办喜事还讲究这么大的排场?
见着新郎官,围观的百姓便都噤声了,瞅那新郎官身长九尺,新郎官的喜服都掩盖不住那身结实的肌肉,再看那张脸虽说俊俏可脸上不见一丝喜色,板着个脸配着这身形就凶神恶煞的。
看着吹吹打打奔去的位置,再看这新郎官的面貌,一看就知道是去黑虎岭的。
顿时,围观的百姓都开始可怜起轿子里的新娘来,况且那新娘的陪嫁不说百里红妆也是十里红妆了,看着便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这要是和平时候,怎么会被这匪给捞去?
百姓腹诽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就静静站在两边看热闹,全场只能听见喜乐的动静,迎亲队伍里还不发凶神恶煞之辈,整个看来这场婚礼便显得有些许诡异。
这边迎亲诡异,黑虎岭那头却是热闹。
黑虎岭许久不办一场喜事,更何况这喜事还是四个匪首之一的蒙召成亲,再加上大当家樊氏满面红光,众人都接连着道喜,再又趁机拍樊氏马屁。
樊氏就坐在喜堂上首,破天荒传了件紫色绸缎斜领长衫外面披着黑色八宝比甲,头上插了金簪不说,额头上还带了墨色绣金抹额,瞧着贵气逼人,倒不像是山匪,而像是富贵人家的老太君。
玉琴就站在樊氏身侧,“病”了几天却不见消瘦,瞧着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格外有神,就像是她成亲似的。
周鸾坐在下首不着边际地观察了她一番,暗中咂舌,这个玉琴还真能装,情郎成亲竟然装得这般高兴,就好像亲儿子结婚似的欣慰。周鸾觉着,她这戏演得有点儿过。不等玉琴看过来,周鸾便低头抿了口茶,避开她的目光。
坐在周鸾对面的是黑虎岭人称白虎的于安虎,他皱着眉瞧着像是等得极不耐烦了,右手的板纸被他摸得都要冒火星了。
而周鸾旁边坐的就是第四个匪首玉容,这玉容虽和玉琴名字上有那么点亲戚的怀疑,不过两个人确实没什么关系,且两个人性格完全不同。
玉琴心高气傲常伴樊氏左右便觉着高人一等,这黑虎岭没她几个顺眼的人,就凭着有几分姿色才不至于说话太得罪人。
而这玉容确实个笑面虎,瞧着总是春风拂面的,和谁说话都把人哄得如遇春风,事实上她却是这四个匪首中心机最多的,基本上就是黑虎岭的第一军师,樊氏有大事需要决策肯定会找她谈。
此时玉容脸上还带着标志性的笑,转过头看向周鸾打趣道:“鸾妹妹,今儿个怎么换了个随侍?”
周鸾抿嘴瞟了一眼身后老老实实站着的穆寒年,一本正经地对玉容说道:“他长得入眼,还算能看就换了。”
玉容笑得更深了,用周鸾和穆寒年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鸾妹妹平日面冷,我还当是个冷情的,没想到今日却开窍了?”
周鸾顿了顿,只觉得玉容应当是误会了什么。
第6章 各怀鬼胎
周鸾拧眉正想解释什么,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唢呐声已然到了礼堂门口,便知道新人快入场了,那到嘴边的解释便又咽了下去。
礼堂中众人都屏息凝神瞧向礼堂口,过了片刻,就见一身红衣的新郎面无表情地牵着红绳进屋来,他身后的新娘几乎是一路小跑跟着他,迈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倒,不过还是艰难稳住了。
周鸾抬眼扫了下蒙召的脸,只觉得这人演技就没他姘头好。再看蒙召一旁的新娘子,看不到样貌瞧着身量却很娇小,一对金莲更是小巧得很,看着就这柔柔弱弱的身量就容易受欺负。
周鸾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也尽量不与人交恶,可这新娘子以后要是真挨了欺负,她估计也不会袖手旁观,至少不能让蒙召将人揍了去。
她胡乱想着,就见两人开始拜堂,二拜高堂的时候,连站在樊氏身边的玉琴眼神里都冒出来一瞬嫉妒,若不是周鸾余光一直瞧着她,估计都抓不到她这一瞬的真情流露。
礼成樊氏笑着给两人一人一个红包,蒙召扯了扯嘴硬是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紧接着新娘便送入洞房,周鸾不喜欢热闹,看完礼成便想走,没想到玉容一把拉住她就说要去看新娘子。
周鸾没法子,只得跟着人去,走之前还回过头眼神示意穆寒年在喜堂待着。
穆寒年接收到她的眼神,就提着酒壶去给新郎官敬酒。
周鸾稍安下心,便跟着玉容走了。
玉容边扯着她衣袖,便和她窃窃私语:“你说这新娘子俊不俊?”
周鸾撇撇嘴不甚在意道:“一会不就见到了?”
玉容大概习惯了她的冷淡,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又道:“你说那新娘的小身板能受的住洞房花烛吗?”
周鸾脸一红,又想到两天前看到的了,心里默默比较了一番,觉着这新娘怕是受不住,再加上蒙召那个态度,肯定也不能怜香惜玉。
玉容本来没想得到什么回应,却看到周鸾的脸破天荒的红了,这就提起了她逗弄周鸾的兴致。
“哎呦,脸红了!我还以为鸾妹妹开窍了那随侍是新欢呢!原来是我想错了。”
玉容调笑着,周鸾没再理她。
女眷都跟着后院去看新娘子,新郎却早就在喜堂喝上了半天才进来随手撩开新娘的盖头。
那新娘面上敷粉太多,瞧不出真正长什么样,蒙召只扫了一眼便又回喜堂喝酒去了,众人只打趣了会新娘子也就散了。
周鸾出了院子便拐进喜堂,瞧着喜堂内热闹劝酒的众人还有那看起来脸冷得都要冻上的蒙召,只觉得这场婚礼荒唐得很。
周鸾只扫了一圈便瞧到在人群中特别炸眼的穆寒年,他那般顶好的容貌,在一群黑皮汉子中间倒是颇为鹤立鸡群,也不怪只扫一眼便瞧到了他。
许是注意到她这边的目光,周鸾只在喜堂门口招了招手,穆寒年便放下手中的酒盅朝她走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穆寒年的脸上带了些薄红,走到周鸾身前她就闻到了酒气,她皱了下眉与他拉开些距离。
穆寒年知晓她是嫌弃身上的酒气,也就跟在她身后走,中间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次周鸾没想带他的,奈何这男的死气白咧地求了她两天,她实在不厌其烦才带着他参加婚礼,反正她是不明白婚礼有什么好看的,不过闻到那酒味便猜到估计就是奔酒去的。
周鸾停下脚步,穆寒年低头走着没想到她突然停下差点就撞到她。等他稳住身形,周鸾却冷冰冰地开了口。
“我不喜酒味,以后能别喝就别喝了。”
穆寒年闻言却是拿委屈的眼神看着她,道:“明明是你暗示我去劝酒的。”
周鸾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穆寒年身子却有些烧得慌,似乎是酒喝多了,又闻到面前的女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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