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闲话几句,请安便散了,谢瑶和赵棠同路而行,只是刚走过九曲长廊,就见前面站着一人,似是特意在等她们。
谢瑶定睛一看,倒也毫不意外,又是安嫔。
这个场景,她有些熟悉,只是今非昔比,她如今已是嫔位,又有封号,就算安嫔想要为难她,也不能了。
谢瑶故意视而不见,直直的往前走,安嫔冷声道:“婉嫔眼里没人了吗?好歹本宫也曾和你同住一宫,总有几分情分在,你迁了宫,便这般看不上本宫了?从本宫跟前过去,竟连声招呼也不打。”
谢瑶转过头,神色淡然,语气不卑不亢:“安嫔此言差矣,后宫之中,等级分明。如今本宫是有封号的嫔位,而你,是无封号的嫔位。向来只有低位拜见高位,本宫倒是没听说,还有高位纡尊降贵,要上赶着和低位说话的道理。”
安嫔被呛了一句,脸色微变,忍不住道:“你得意什么,就算你比我略高一等,也不过是暂时的。等本宫生下皇子,晋了位份,你还不是要乖乖的向本宫行礼。”
谢瑶轻笑一声,似是无所谓:“等到那时,本宫自然会遵守宫规,只是,安嫔就这般自信,生子便能晋位吗?”
安嫔扬了扬眉,得意笑道:“这是自然,本宫怀的,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皇子。”
赵棠有些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安嫔,你盼着生个皇子,可是天意难定,也有可能是个公主啊。”
安嫔瞪了赵棠一眼,脸色变了变,却是不屑道:“哪怕是公主,也是好的。不像有些人,承宠数月,却连个公主都怀不上。本宫听说,婉嫔似乎迫不及待,日日都喝坐胎药,只是长久不见动静,想来也是太医医术不精,要不要本宫为你举荐太医,进行调理呢?”
谢瑶见安嫔这般直言嘲讽,心有不快,正欲出声反驳,却不料,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传来:“若说长久不见动静,安嫔侍奉朕几年时间,不也是才有了身孕吗?”
安嫔回头一看,就见李绍神色略有不悦的看着她,连忙屈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嫔妾方才,也是关心婉嫔,才会如此说,还望皇上不要误会,嫔妾并未有任何嘲讽之意。”
安嫔这话,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李绍轻呵一声,淡淡道:“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既然月份大了,就好生在自己宫里养胎,无事不必出来了,免得招人烦。”
安嫔神色瞬间有些绷不住,眉梢眼角,似乎都带上了一份羞耻。
她没想到,今日天气晴好,她出来请安,顺便走动走动,只是忍不住嘲讽了谢瑶几句,偏被皇上听见,还斥责了她,可真是倒霉。
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婉嫔,压下心中的不满,勉强平静道:“皇上教训的是,嫔妾知错。”
安嫔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谢瑶脸上微有喜色,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变得开怀。
李绍走近谢瑶,语气变得宠溺许多:“阿瑶,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往御前送东西了?”
赵棠见状,知趣的行礼退下。
谢瑶抬起头,双眼如小鹿一般,清灵透彻,薄唇微启,语气如娇似嗔:“三郎美人在怀,哪里还会想得起嫔妾呢?”
李绍微微笑道:“你这话便是冤枉朕了,便是美人在怀,朕又何曾忘记过你?前几日,朕才去了你宫里,你就忘了?”
谢瑶轻笑一声,撒娇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嫔妾也是皇上的,皇上想要什么,随时来取,何须嫔妾巴巴的送到御前,也不知合不合皇上的心意。万一不凑巧,岂不是尴尬。”
李绍刮了下她的鼻尖,俯身,低声道:“青天白日,那样的事,朕只和你在太和殿做过,再无旁人。”
谢瑶脸色一红,小声道:“皇上这般说,嫔妾更不敢去太和殿了,就因为嫔妾在太和殿待久了些,惹来多少闲话,嫔妾可不敢了。”
“好,不去太和殿,去你宫里怎么样?”李绍牵起谢瑶的手,不由分说,便带着她,直接往景和宫走去。
谢瑶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便半推半就,由着李绍牵着她的手,招摇了一路。
等到了内殿,李绍和她相对而坐,细细看她,谢瑶面色一红,忍不住低下头,小声问道:“三郎看什么呢?”
李绍挑了挑眉,坏坏一笑:“看你这天姿玉色,是如何诱人。”
这样的话听多了,谢瑶倒也不再羞涩,反而直直看向李绍,李绍笑问:“你又看什么呢?”
谢瑶眼神灵动,声音越发的娇柔:“自然是看皇上凤表龙姿,倒让嫔妾想起一句诗,形容皇上再贴切不过。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李绍听后,却是忍不住开怀大笑,洋洋自得道:“这话倒是,朕是天子,自然世无其二。”
谢瑶咬了咬唇,低声道:“三郎好不害臊,一点也不谦虚。”
李绍凑近谢瑶耳边,语气勾起一抹坏:“不仅是郎艳独绝,别的方面,也是独绝,你又不是不知道,夜里总喊着说不要的人,是谁?”
谢瑶这次,是真的面红耳赤了,半晌都不言语,李绍见她真的羞涩了,也不再作弄她,反而神色认真起来:“不说这些了,朕前些日子,去看淑妃,你只怕心中不快吧。”
谢瑶只觉得李绍明知故问,却又不得不装作谦和大度道:“后宫嫔妃,自然都盼着皇上去呢。嫔妾又不是那等刻薄嫉妒之人,心中并未有一丝不快。”
李绍知道谢瑶说这话违心,也不深究,开口解释道:“边关战事又起,淑妃父兄在朝中得力,朕也不能太冷落了淑妃。淑妃以前一直得宠,难免心思细腻,不能容人,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谢瑶知道,李绍作为帝王,能对她推心置腹的说这些话,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她自然不敢拿乔,偎依在李绍怀中,低声温柔道:“只要三郎心中有嫔妾,嫔妾就什么都不怕。”
第26章 第 26 章
后宫从来就不是平静之地,不出几日,郑宝林宫中传来消息,郑宝林见红了。
事关皇嗣,众妃都不敢轻忽,便相继前来探望,谢瑶自然也不能不去,等她到的时候,妃嫔已经来了大半,只是都站在殿内,只有李绍和皇后坐在正殿的主座上。
太医从内殿走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微臣已经竭尽全力,郑宝林失血过多,实在是难以保全胎儿。而且,郑宝林体内虚热,据微臣所见,应是误用了红花。”
淑妃率先开口道:“这怎么可能呢?像麝香、红花等物,都是伤胎利器。郑宝林怀有身孕,小心避着这些东西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误用?”
李绍眉头微皱,抬眼看向朱嫔,见朱嫔神色如常,心念一转,虽然朱嫔有前车之鉴,但是后宫中,因为妒忌,想要谋害皇嗣的人,也不止朱嫔一个。
皇后见李绍面色有些阴沉,适时开口道:“如果不是郑宝林误用,想来就是有心人故意让郑宝林用了这些东西。太医,你去看一看,郑宝林殿内布置可有不妥之处,再有,郑宝林这段时日所食所用,也要一一查明。”
此事一出,众人表面关切,有些人心中则是暗喜。朱嫔正愁找不到时机打掉这些怀孕妃嫔的胎儿,不想郑宝林竟小产了,不管是谁的手笔,她都喜闻乐见。
反观刘美人,却是一脸担忧之色,自从上次被害险些小产,她一直心有余悸,平日深居简出,饮食日用,都是慎之又慎,查验两三次才敢使用。
如今郑宝林误用红花小产,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她不免对此多了一分同情和可怜。
谢瑶表面上作出一副担忧之色,实则冷眼旁观殿内的每一个人,想要透过每个人的神色,看出一丝蛛丝马迹,只是一无所获。
毕竟,在宫中时日久了,有些人,已经能把情绪掩藏的很好,轻易不被察觉。
众人等待片刻,太医才从内殿走出,跪在地上,有些犹豫地说:“微臣经过仔细查验,发现郑宝林所穿宫装,有红花的痕迹。微臣猜测,宫装应是被浸泡在红花水中洗过,晾晒之后,红花的残余便留在了宫装上。”
“郑宝林这几日都穿着被红花浸染过的宫装,自然会感到不适,红花的药效缓慢的渗透到郑宝林的肌理,继而导致郑宝林见红小产。”
李绍神色有些不悦,冷声道:“废物,既然宫装上面有红花,你每隔三日都要给郑宝林请平安脉,怎么竟没有察觉?”
太医额头冒出冷汗,低声解释道:“皇上恕罪,微臣前两日请平安脉,脉象正常,并未发现不妥。而且红花此物,浸泡晾晒之后,几乎没有味道。微臣用器具仔细察看宫装,这才发现端倪。”
淑妃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皇上,太医所言也有理,郑宝林把宫装穿在身上,太医怎敢僭越去查看。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责罚太医,而是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宫装是何人浣洗,是至关重要的一节,嫔妾认为,应当立即提审浣衣局宫人,查明真相。”
谢瑶冷眼看向淑妃,心中有些疑问,郑宝林巴结淑妃的事情,早就众人皆知。淑妃也试图借腹生子,抱养郑宝林的孩子。
可是,郑宝林小产,按理说,淑妃谋划落空,应该会着急焦躁。可是,淑妃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神色,甚至还能条分缕析,镇定自若的说出自己的见解,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倘若淑妃早就知道郑宝林会小产,那么浣衣局,必定会有淑妃提前安排好的人。淑妃宁可舍弃一个孩子,也要嫁祸给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必定位高权重,值得淑妃如此做。
谢瑶不由把目光看向了皇后,皇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皇后也想到这一层。
李绍面无表情,只是声音有些冷:“淑妃所言有理,雷哲,立刻去浣衣局,把管事嬷嬷和浣洗郑宝林衣物的宫女都带过来。”
很快,浣衣局管事嬷嬷和浣洗宫女半夏都来到了殿内,两人跪在地上,低着头,身体都不住的发抖,一副心虚的模样。
李绍冷眼看向这二人,沉声问道:“郑宝林所穿宫装上有红花,太医说,是用红花水浣洗才沾染上的,你二人如实招来,究竟为何谋害皇嗣,是奉了谁的命令?”
二人对视一眼,半夏率先开口道:“皇上明鉴,奴婢冤枉啊,奴婢并未用红花水浣洗衣物,浣衣局人多眼杂,一大堆宫女,都是用木桶提水倒在木盆中,再行浣洗。那么多人看着,奴婢怎么可能有机会单独用红花水给郑宝林洗衣物呢?”
管事嬷嬷也忙开口道:“皇上,奴婢也可作证,那么多人看着,绝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宫女,能私下掺杂别的东西给嫔妃浣洗衣物。况且宫规森严,谋害皇嗣乃是死罪,奴婢们并不敢如此作为。”
淑妃适时开口道:“皇上,这两个奴婢说的也有理,红花这种东西,浣衣局宫女等闲也不可得。要不还是问问太医院,可有哪一宫的嫔妃近几日领取过红花?保不齐,是哪一位嫔妃错了心思,用红花谋害皇嗣。”
李绍微微点头,正要让人去查,皇后此时却是沉着脸色道:“淑妃真是好算计。”
淑妃故作不解,疑惑问道:“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皇后冷声道:“本宫是何意,你不明白吗?几日前,本宫曾让纤兰去太医院领过红花,可巧,郑宝林就误用红花小产了,难不成,是本宫害了郑宝林的胎儿吗?”
淑妃一副无辜模样,忙道:“嫔妾并没有这么想,嫔妾也只是就事论事,嫔妾哪里会想到,皇后娘娘也领取过红花呢?即便是皇后娘娘领取过,也不能证明此事和皇后娘娘有关。皇后娘娘既然标榜自身清白,这么着急出来解释什么?”
李绍微微皱眉,轻声道:“皇后,你不要着急,朕相信你,或许还有别人领用过红花。”
很快,雷哲进来禀报道:“皇上,根据太医院记档,近一个月,只有皇后娘娘领取过红花,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皇后咬了咬牙,虽然感觉有些难为情,还是如实说道:“皇上,红花虽是伤胎利器,却也是活血通经的良药。臣妾月事不调,故而取了一些红花,用来散瘀止痛,并未作他用。”
“况且红花此物,虽然近日无人领取,也难保不会有嫔妃早前还有剩余。”
淑妃见皇上有所犹豫,立刻补充道:“嫔妾突然想起,郑宝林所穿宫装,不正是日前皇后娘娘赏赐的吗?如果不是浣衣局出了问题,想来,宫装到郑宝林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沾染红花了。”
皇后冷眼瞟向淑妃,她没想到,淑妃竟然苦心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用来嫁祸她谋害皇嗣。
皇后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声道:“淑妃,无凭无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就算本宫领用过红花,赏赐给郑宝林宫装,又能代表什么?难道就能因此认定,是本宫赏赐沾染红花的宫装给郑宝林吗?”
“再者,宫装到郑宝林手中,又过了几日,还被送去过浣衣局,在此期间,多少人可以插手,焉知不是有心人在宫装上做了手脚,蓄意嫁祸本宫!”
淑妃似乎是早就料到皇后会如此说,淡淡开口道:“皇后娘娘所言也有理,不如叫来郑宝林的贴身侍女一问,她日日伺候郑宝林,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她最是清楚,宫装都经过何人之手。”
李绍见淑妃所言,确实有理有据,便沉声问道:“郑宝林侍女何在?”
夏若急忙从内殿走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奴婢给皇上请安。自从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两套宫装,小主感念皇后娘娘恩德,等人走后,便立刻换上。这几日,小主将这两套宫装轮流穿戴。昨日换下的便送到浣衣局,黄昏时分便被送回,除此之外,宫装并未离开过宫殿。”
雷哲上前一步,轻声回禀道:“皇上,奴才也调查过了,根据浣衣局其他宫女的说辞,半夏一直和她们一处浣洗,用的都是同样的水,并未发现异样。”
淑妃悠悠开口道:“如此说来,浣衣局并未出过差错,郑宝林更不可能自害其身,那么,宫装只可能是皇后赏赐的时候,便出了问题。当然,也不排除,是皇后宫人所为,皇后并不知情。对了,本宫记得,宫装是纤兰送来的,如今恐怕只有重刑拷打纤兰,才能问出结果。”
皇后眉眼之间,隐隐有些怒意,她看向淑妃,咬牙道:“大胆,本宫的侍女,岂能随意重刑拷打?就算是屈打成招,那也不是真正的事实。退一步说,即便纤兰受刑不过,被迫蒙冤,承认是她所为,难道众人不会怀疑她是为了维护本宫才一力承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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