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男人大约是某个企业的老板,正在跟别人合资搞一个新公司,此公司正是经营目前最火的元宇宙概念中的VR/AR设备,他想拉岑君投资。但岑君问了几句之后,并不太感兴趣,胖男人于是立即游说一番,嘴里说着什么“钱景无限”“顶多半年”“快进快出”,手指还搓一搓,暗示岑君这波不亏,必然赚个盆满钵满。
岑君始终微笑着,看不出他到底想不想参一脚,只对胖男人说下午还有事,日后再谈。江南心有不悦,面上也藏不住情绪,板着一张脸跟在岑君身后,去了停车场。
岑君只感觉她“咚咚咚”走路的声音比平时大,脸颊圆鼓鼓的,像个一触即燃的煤气罐。他闷头笑了一下,转头问她:“谁又惹江记者生气了?”
江南语气欠佳地回他:“没人惹我。”
“那你这是?”
“我就是…看不惯某些人胡作非为而已。”
岑君好像有点明白了,故意盯着她道:“某些人是指…刚那个徐总?”
江南用力眨了下眼睛,不否认。
“嗯,说说看,为什么不喜欢他?”
“没有为什么,但我觉得您最好不要投资他公司。”
岑君这次真笑了,他有些兴致盎然地看着江南的眼睛:“所以,你是在教我投资?”
“……”江南咳了一下,面不改色地道:“技术层面上我不敢,但道德层面上…是的。”
岑君笑得更灿烂了,那股笑意弥漫到了眼底,带着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闪耀。
他嗓音里都染上些许快乐,问她:“那好,麻烦江记者指点指点,道德层面上,我该怎么投资?”
江南刚刚还大言不惭,这会儿有点心虚了,她哪配指点岑君啊,于是敷衍道:“我说不好。”
岑君对她点头,语气温柔:“实话实说,没关系。”
“哦,那我随便说了。”江南盯着自己的脚道:“我总觉得投资不应该是为了圈钱,当然投资肯定是要挣钱的,但起码也得创造些价值吧?国家提倡加大投融资,也是为了扶持一些对社会对民生有用的产业,并不是为了让某些利欲熏心的黑心商人圈钱就跑。老百姓投资,也不是奔着赌一把来的,他们更想拥有长久而稳定的收益……”
“嗯。”岑君神情收敛,郑重地看她一眼,“继续。”
“所以我觉得像高远这种投资管理机构,更应该起到引导的作用,要实现资金的合理配置,把资金送到真正需要的地方去,帮助那些有价值的企业在前期渡过资金困难。当然,我知道这意味着前期会降低一部分收益,但长久来看,是稳赚不赔的啊。这种真正有价值的企业,未来的股价势必会五倍十倍地往上涨!”
江南见岑君只是静静盯着自己,眸光闪闪,她有些犯怵,忙说:“我说错了岑总别见怪,瞎说的。”
岑君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只道:“不会。”
他怎么会见怪呢,她这番话,也正是他选择这份事业的原因啊。
江南觉得自己可能惹岑君生气了,她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什么圈钱就跑?什么利欲熏心的商人?!天呐,她在说什么啊!
人岑君就是干这个的啊!
她竟然当着他面骂他,还要他别见怪……
还有比这更傻的行为吗?
两人走到车边,岑君很自然地坐进了副驾驶,江南一脸茫然,呆在那里。
岑君理所当然地表示:“我喝酒了。”
江南“哦”了一声,声音怯怯地:“我开啊?”
“嗯,有驾照吧?”
“有……”
江南说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然后绕着车子先检查一圈,打开驾驶座车门上车,又深呼吸一口,思索了一下教练怎么说的来着,对,调座椅……
手在座椅边胡乱摩挲,摸到一个控制杆,扳不动。她还不信了,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扳,“啪嗒”一声……
连人带椅,直接躺平在岑君面前。
“……”空气瞬间凝固了。
岑君摸出手机,默默地说:“还是找代驾吧。”
江南脑海里飘过一句歌词:“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恨不得死了算了。
回程的路上,岑君坐副驾驶跟代驾师傅闲聊了几句当地文化特色,江南则独自缩在后排。
自闭模式开启。
他俩是傍晚的飞机回坛城,意味着下午还有几小时空档,她决定躲在房间里,坚决不与岑君碰面。
但天不从人愿,才玩了一会儿手机,江南肚子竟然咕咕叫起来。
她这才想起,中午的宴席上,她吃的并不多。一是她想着作为岑君的女伴,最好还是注意点形象。而是席间不断有人来跟岑君搭讪,总是顺势就问起她,她只得也站起来打招呼。
这么一来二去,她就以为自己吃饱了。
实际上,压根没吃两口。
江南不知道岑君在做什么,但她觉得自己现在偷偷溜去超市买点吃的,应该没关系。没想到,刚走出房间,岑君竟然也打开了门。
“去哪?”
“超市……”
“中午没吃饱?”
“不是不是,就瞎逛逛。”
岑君眉梢扬了下:“那一起吧?”
江南一惊,瞪着他道:“您也没吃饱?”
岑君哧地一笑。
“……”哦豁,不打自招了。
第27章
江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跟岑君这样的大人物,呃,逛超市……
她没打算买太多,于是提了个小购物篮,岑君也不知道是来买什么的,反正连篮子都懒得提。她经过面包区时拿了一小袋牛奶吐司,又在冷藏柜拿了盒鲜奶,想着差不多了准备去结账,却发现岑君虽然没买,但看得很仔细。
这就有点出乎她意料了,她记得男人一般对逛街买东西这种事都不感兴趣的。
岑君此时正立在冷藏柜前,俯身拿着一袋奶酪看。
江南好奇地问:“岑总,您想吃奶酪啊?”
岑君摇摇头,放下了,又拿起另一袋看:“不想,就随便看看。”
两人又经过了袋装零食区,岑君优哉游哉地到处看,一点儿没有要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南弱弱地问:“您是没带钱吗?”
岑君噎了一下。
江南又说:“其实手机付款也可以的,要不我请您吃吧,您挑一袋,别放回去了。”
“……”岑君觉得江南有点侮辱他智商的意思,于是无语地解释道:“我只是在选股票而已。”
“哈?股票?哪有股票?”江南以为自己听错了。
岑君瞄了一眼她那傻乎乎的脸,勾唇解释道:“对真正的投资家来说,最好的股票往往不是坐在电脑前选出来的,而是从生活中,从你能接触到的商品里选的。一个善于逛商场和超市的全职太太,很可能会比华尔街摩天大楼里的投资精英们更早发现潜力股。那些逐渐征服市场的品牌,最初总是先出现在不起眼的小商小店里。”
“哇,还有这么一说。”江南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那您一般怎么选?”
岑君清了下嗓子,挪开视线,指着远处的冷藏柜说:“就比如奶酪,中国的奶酪市场还没完全打开。按照发达国家的经验来说,奶制品的最终形态都是以固体的奶酪形式储存,因为奶酪的保质期和营养价值都比鲜奶高。这意味着中国的奶企,还有无限的潜力可以挖掘。”
江南若有所思地附和道:“那您目前有投资奶企吗?”
岑君说:“我一般不太在百舸争流的行业里寻找标的,这时大家都忙着打仗,增长再快也很难获得利润。不妨等‘内战’结束,出现赢家之后再去投资。”
“那会不会太迟了?”江南疑惑地歪了下头。
岑君淡然一笑:“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互联网巨头,其实早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各自行业里的赢家了,你觉得如果二十年前买下他们的股票,会太迟吗?”
江南在心里算了下帐,沉痛地道:“我觉得…我错过了一个亿。”
岑君被逗乐,发自肺腑地笑出声来。
他边往前走,边继续教她:“现在中国的奶酪市场竞争不算激烈,但也有不少企业虎视眈眈,想要分一杯羹。有本就小有名气的奶酪加工企业,也有奶源充足资金庞大的知名奶企,这些奶企如果自身技术欠缺,则会倾向于收购其他厂的奶酪业务。还有不少母婴品牌也开始插手奶酪业务,这是块极具诱惑力的蛋糕。”
“我明白了。”江南说:“我记得股神巴菲特早年也是喜欢投资传统行业,尤其是食品日用品这些。你们投资人逛商场逛超市,就是想了解一下市面上有哪些品牌,竞争局面怎么样。”
岑君满意地点了下头:“没错,如果一个企业告诉我它的商品渠道多么广、行业排名多么高,但我在家附近超市却根本找不到,那我会倾向于他们夸大了自身价值。”
话毕,两人走到了收银台附近。岑君随手拿了一盒口香糖丢进购物篮里,然后一把夺过购物篮,把账结了。
江南也没跟他客气,她记着岑君说过的话,要报答,就把纪录片拍好一点吧。
回程的飞机上,他俩并排坐,江南被他让到了靠窗的座位上。这次她的表现成熟多了,虽然依旧兴奋地盯着地面看,但更多的时间是在思考。
她复盘了一下这两天的行程,发现自己收获颇丰。似乎只要跟在岑君身边,就能源源不断地学到新知识新经验。他随意的一句提点,若是自己闷头去想,只怕想破脑袋也不会开窍。
江南偏头扫了身边男人一眼,他盖着毛毯在闭目养神,也可能是睡着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近距离观察他,江南便索性看个痛快。任由自己的视线在他头发上、鼻梁上、嘴唇上停留,然后再移向下一个部位。
她好像看不腻一样。
期间也曾无数次地想,如果他没有违法犯罪多好。
*
江南婉拒了岑君的好意,坚持自己搭地铁回学校,于是两人在机场分道扬镳。回到宿舍后,跟室友分享了旅程中的一些感悟,整理了一下拍摄的照片,便洗漱休息。
躺在床上时,收到了梁劲松的微信。
梁劲松:【回坛城了?有没有收获】
江南:【有!我学到了很多调研知识。】
梁劲松:【……谁问你这个?我是问跟岑君的感情培养得怎么样了】
江南:【哦,那个啊……还没什么进展。】
梁劲松差点被她气死,直接下了一道死命令:下个星期之内,不论她用什么方式,必须前往岑君的别墅里一探究竟,否则……
他没说“否则”后面的内容,但江南知道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第二天一早,江南便拿着北海拍的素材冲到了岑君办公室门口,她借口都找好了,要为这段旅程拍一个出行准备的镜头,需要去岑君的卧室拍摄。
但Mandy却跑过来,冲她一笑:“岑总出差去了噢。”
“又出差?!这不才刚刚回来吗?”
“去北海是临时决定的,但今天的出差可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呢。”
“噢,那要去多久啊?”
“六七天吧……”
“啊!六七天?!”江南骤然这么一叫,把Mandy吓一跳,问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找岑总有事?”
“没…没事。”江南有点子崩溃,有气无力地问:“他去哪啊,这么久。”
“美国。”
“……”
救命。
于是,岑君不在的日子里,江南除了把纪录片修修剪剪之外,其他的时间十分空闲。她一想到跟梁劲松的七天之约,就有些茶饭不思。
好几次,她趴在办公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岑君的办公桌发呆。
Mandy和Emma偷偷递眼色,笑眯眯地看了她好几次,她却浑然不知。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放到别人眼里,就像是犯了相思病一样。
星期四那天下午,江南终于忍不住了,跑去问Mandy:“岑总真要去七天啊?有没有可能提前回来啊……”
Mandy笑得有些暧昧,故意逗她:“是啊,这次行程很紧张的,要去好几个州调研呢,七天都不一定能弄完。什么事这么急啊?要不要我帮你转达?”
“别别别,不用转达,我没事。”江南赶紧溜了。
可到了星期五下午,她听到Eric说岑君在美国的调研很顺利,对方为表诚意特地为他改了时间,有几家相邻工厂的调研一趟水搞定了。
于是,她又心存侥幸地趴到了Mandy的办公桌上,可怜巴巴地仰望着她:“Mandy,岑总真的不能提前回来吗?我听说他调研很顺利啊。”
“……”
“真的一天都不能提前?时间紧一紧不就好了嘛……半天?半天也不行?”
“……”
“有没有搞错,他是不是在公费度假啊……还是在美国养了只金丝雀?”
“……”
“他怎么这样啊,我们给他当牛做马,他却只顾自己享受,都不想我们的吗?!”
“……”
说到后面,竟有些气鼓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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