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这话时,眼底是有光的。
江南被那耀眼的光芒吸引住了,完全移不开眼。
那一刻,她知道,这个男人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他是个懂得反思,知错就改的人。
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不犯错误,人人都有偏见,都有执念,都有属于人类的局限。
但唯有知错能改的人,可以跳出那个框住他们的圈圈,扩展自己的视野,拥抱整个世界。
她从他身上,学到了那么多东西,这一次,却是最珍贵的言传身教。
到了笆甸,岑君执意要带她去医院检查,江南拗不过,只好进去抽了个血。
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两人才跟大部队汇合,乘坐高铁返回坛城。
这次的旅程,像过往每一次一样,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江南回到宿舍时,躺在床上想起他的脸,仍会面红心跳,像再次发烧。
但这一次的烧,注定要很久才能好。
回到坛城,岑君的微信里很热闹,徐俊星听说了岑君在滇南打电话给Evan叫直升机的事,狠狠地取笑了他一阵。
岑君懒得搭理他,他便转移话题,在五个人的群里,扬言要岑君请客。
徐俊星:【你跟江南这么好,是不是有我一份功劳?要不是上次我约她出来,给她灌输了一番,她能这么快接受你?再说了,高远最近业绩蹭蹭蹭地涨,我们几个作为你的客户,是不是得吃顿好的?】
岑君:【上辈子没吃过饭?】
徐俊星:【……瞧你这话说的。我主要就是想见见未来大嫂了,上次跟她聊得挺有意思,这次我再帮你美言几句,保证她,嘿嘿嘿】
岑君想起上次就有气,直接回他:【劝你闭嘴】。
徐俊星:【行行行,不说话,那吃饭总可以吧?你俩都这么好了,吃顿饭不应该?】
岑君被他吵得烦了,索性把江南拉到了群里。
江南进群后,有些懵,点开列表看到五个人,一猜就是徐俊星、Evan、黎青、黎平。
于是赶紧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挥手致意]】
几个男人态度不一地回应了她,有的热情似火,有的礼貌平静,但都很友好。
她正纳闷为什么岑君把她拉到了属于他的兄弟群里,就见岑君在群里说了句:【徐俊星叫你请客吃饭@江南 】
徐俊星:【……】
江南一想,上次酒吧的事还没谢谢他们呢,是该请吃饭,忙说:【好的好的,你们喜欢哪个餐厅,我们约个时间,我去订餐。】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岑君率先发了句:【明晚,榕园小筑】。
徐俊星、黎青、黎青同时打出一串问号,就连Evan都回复了六个点。
徐俊星给岑君发了条私信:【有你这么坑老婆的吗?】
岑君看到老婆两个字,蓦地笑了一下,回道:【管好你自己】。
徐俊星气得威胁道:【我要告状!】
岑君发过去的一行没什么温度的字:【要么闭嘴吃饭,要么乖乖买单,你挑一个】。
徐俊星一想,那可是人均四五千的地儿,他虽不缺这个钱,但也犯不着跟钱过不去,于是赶紧回道:【吃饭吃饭,嘿嘿】。
岑君再看群里,就见江南小心翼翼地发了个截图出来,问:【是这家吗?】
隔着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女孩儿的颤抖。
岑君毫不迟疑地回了个:【是,明晚不见不散】。
他自己都奇怪,他怎么就那么喜欢逗她。
江南看着点评软件里“榕园小筑”的人均价位,陷入了沉思。
人均4899,六个人就是接近三万块钱,这还只是人均,以他们那帮男人的消费水平来说,很可能还要超。
一顿饭三万多!这是人吃的吗?
江南瘫在椅子上,心想不如杀了她吃她的肉吧。
江南盯着银行卡余额,狠狠地郁闷了一下午,决定舍生取义。
她打电话订了餐,又在群里通知了他们,第二天傍晚,岑君竟然开着车到了她学校门口,接她一起往饭店去。
在车上,她忐忑不安,见到岑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自在,满脑子都是钱钱钱。
岑君睨她一眼,表情玩味:“带够了吗?”
“……”江南哽着嗓子,不想露怯:“放心点吧,吃饱吃好。”
然后江南就后悔了,到了饭店,几人穿过回廊假山,进入幽雅古朴的包厢里,岑君坐在上座,对着菜单一顿狂点。
黎平黎青都看不过去了,拦住他:“点几个素菜吧,上那么多海鲜干啥。”
岑君这才作罢,把菜单递给左手边的江南:“你看看,还想吃点什么,自己点。”
江南赶紧把菜单塞回服务员手里:“可以了,我不挑食。”
岑君低头喝了口茶,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
徐俊星瞄了他一眼,拉着Evan的袖子低声说:“我才发现,这人忒坏。”
Evan但笑不语,他倒觉得这样的岑君很有意思,比那个永远带着和善面具的商人,更让人愿意亲近。
饭菜上桌,大家兴致不错,连岑君也酌起了小酒。江南心想既然钱都花了,不吃白不吃,干脆敞开肚子大快朵颐。
都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一顿饭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期间他们谈到高远两年前投资的几只新能源股票,原本不被外界看好,但岑君深入研究之后,觉得势在必行,清洁能源不仅是国家大计,也是造福人类,于是坚定地将他们纳入了高远的股票池。在新能源指数陷入动荡的低谷时,他趁势建仓,随后又数次加仓。
一月以来,这几只股票接连涨停,涨幅达到惊人的70%-80%。高远的几只基金也水涨船高,业绩大幅提升,在私募基金排行榜上持续屠榜。
江南想到了岑君那日在办公室里说过的话,感到很欣慰,他的坚守是有意义的,时间会给所有人一个答案。
饭到一半,她起身去洗手间,顺便去把账付了。走到服务台,报了包厢名之后,服务员笑得格外殷勤,看她的眼神也充满敬意:“女士您好,您这桌不用买单。岑总交待过,一切照旧,记他账上就好。”
江南目瞪口呆,看着手机上的付款码陷入迷惑,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岑君又逗她呢。
她讷讷地问服务员:“这里还能记账啊?”她记得点评软件里都说,这家饭店特别受欢迎,管理层态度也很骄矜,连预定都要提前很久,她能订到位置,也是运气好,有人刚好取消而已。
服务员很礼貌地答道:“原则上是不可以的,但岑总是我们的贵宾。”
“……”江南悟了。
岑君这名号也太好使了吧。
江南前脚刚出包间,憋了一晚上的徐俊星终于忍不住了,冲岑君嚷嚷:“昨晚我爸在会展中心碰到岑伯父了,岑伯父看着人家牵着胖嘟嘟的小孙子进来,愣是盯了小家伙看了一路。我爸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抱孙子,岑伯父脸色贼难看,眉头拧得哟,就差没当场骂人了。”
岑君散漫地盯他一眼:“能说重点吗?”
徐俊星嘿嘿一笑:“重点就是你跟江南什么时候结婚生娃啊?我看你爸挺着急的,就盼着抱孙子呢。”
岑君不接茬,闷了口酒:“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别吓着她。”
徐俊星惊了,大嗓门喊道:“不知道?你什么都没跟她说啊?!我还以为你们好事将近呢!牛批牛批,看来这孩子是没指望了……”
岑君:“……”
江南走进包厢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说“孩子”,她好奇地问:“什么孩子啊,你们在说什么?”
徐俊星对上岑君投过来的警告的视线,顿时紧张起来,“呃”了几声后,慌不择言道:“我们在说…孩子,嗯,孩子很可爱……我…我想生个孩子。”
“扑哧”桌上的人全笑喷了,连岑君和Evan都忍俊不禁。
“那祝你早点找到另一半哦。”江南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但觉得徐俊星说这话的样子还挺逗的,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又说:“我以为你们还在聊基金呢,以为你们说基金就像孩子一样,需要亲自取名,精心照顾,看着它一点点长大……”
“……”徐俊星瞠目结舌,一脸懊悔。
他为什么没想到?!这样解释确实合理多了!
江南坐下后,岑君似乎还在回味她刚刚的话,看她的眼神都热了几分。
江南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买单。”
岑君夹了一只最大的鳌虾刺身递到她碗里,也学着她的样子,将灼热的呼吸和淡淡的酒气喷在她耳后,笑道:“嗯,我买单。所以,你多吃点。”
第76章
吃完饭,六个人往外走,经过的服务员似乎都认识他们,一个个笑着打招呼,尤其是对岑君,格外热情。
岑君去服务台签单时,素来话不多的黎平走到他身侧,拍拍他肩膀:“江南这个女孩儿,是真不错。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在欧阳的宴会上,她对金融投资什么的都不懂,我当时还想着你俩不合适,迟早得分。今天见她,谈起投资来比我们几个做生意的男人都不输,很大方也很专业,而且特别懂你。除了家境差一点……”
岑君淡笑了一下,回望他:“你觉得我在乎她家里有没有钱吗?”
黎平也笑了,连连点头:“那倒是,你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大家都喝了酒,各自叫司机或者代驾过来接。岑君没叫代驾,看着在场唯一没喝酒的江南不说话,眼神却隐隐带笑。
江南琢磨了一下,小心地问:“你不会是想让我开车吧?”
岑君扬眉:“不行吗?”
江南咽了下口水,又问:“你先告诉我,你今天开的车贵吗?”
岑君垂眸想了一下,平淡地说:“还行,两百多万吧。”
“……”江南张大眼睛,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还是叫代驾吧!”
岑君大约是真醉了,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微醺,摇摇头:“丢那吧,我们散散步。”
两个人真就并肩往地铁站走,酒足饭饱之后倒也不觉得冷,吹点风反而挺舒服的。
是在沉默地走了十分钟之后,岑君率先开的口,他第一次主动谈起他的母亲,一个他很多年没有向别人提起的人。
江南从他的口中得知,岑母是在他十二岁那年离开的,得的是甲状腺癌。最初是很突然地发烧,她自己并没有当回事,平时照顾一家老小也很忙,没空去医院。反复低烧了一两个月后,突然高烧不退才送去医院。
医生检查之后,表示不容乐观,如果早些送来就好了。接着,病况便急转直下,很快带走了这个年轻的女人。
江南这才知道,为什么岑君对发烧那么恐惧,为什么焦急地要叫直升机来接她。正是因为他经历过一次那样的遗憾,所以才知道生命原本很脆弱。
那些你以为会长久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很可能突然就走了,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岑君情绪平静地回忆着往事,但江南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无尽的想念。
他说:“你说的没错,我对自己创立的基金就像对待孩子一样,亲自取名亲自培养,一如当年我妈这么照顾我。她走得突然,走了之后那几年我性情大变,很颓废很绝望。之后经历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下,看向她,接着又移开视线,继续讲下去。
“是在接触投资管理后,我才开始关注和研究医疗行业。看着资金一点点注入这些科研和医疗机构,看着他们一点点攻克顽疾,我觉得庆幸,也越发遗憾。当年杀死我妈的癌症,现在只需依靠药物便可以轻松维持生命。我常在想,如果能早一点研究出来,是不是我妈就不会死,可以陪着我长大?后来,掌握了大笔资金之后,我总忍不住会投向那些生机勃勃的医疗企业。因为我希望,不会再有孩子经历我这种,失去生命里最珍贵的人的遗憾。”
他说完时,两人正好走到了地铁口。
岑君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伸了伸下巴:“进去吧,别感冒了。”
江南站在他面前,没有动,眼角湿热。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走上前,拥抱了他。
怀里的男人怔了一秒,然后伸开手臂,回抱住她,紧紧的。
街上人来人往,许多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她不在乎。
她只想用这个拥抱告诉他,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谢谢你为所有病人做出的努力,也谢谢你心怀天下。
还谢谢你,愿意分享这份心事。
拥抱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江南后知后觉感到不自在时,赶紧推开岑君,奔向了地铁站。
回到宿舍后,整个人还仿佛挂在云端,飘飘忽忽的,着不了地。
最近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都那么不真实。
岑君真的有说过喜欢她吗?是不是她的臆想,又或者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那晚在笆甸的记忆,又是那么真实,她闭上眼还能看到岑君焦急的脸。
他是真的在意她吧?不然怎么会守在她床边一整晚呢……
江南压下复杂的心事,给老家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她父母节约惯了,不舍得装电话,只能打到邻居家里,再请邻居叫父母过来接。
江南跟爸爸聊了几句,爸爸问了很多她工作上的情况,江南只说一切都好,让他放心。江爸爸一听没什么事,便说还要去帮村里人干点活,多挣点钱多买点肉,熏成腊肉给她过年回家吃。
江妈妈接了电话后,问她身体好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突然晚上打电话回来。江南没提发烧的事,只说是想他们了。末了,想起什么,又嘱咐父母一定要注意身体,有什么感冒发烧的不要耽误,去村里诊所看看。交待了许多遍,父母应下了,她才放心。
挂了电话,江南想起她这个月还没有打钱回家,连忙查了下家里那张卡的余额,发现父母压根就没有动过上面的钱,还有整整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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