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君这种风里来雨里去,商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男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背叛。
他和江南,只怕已经一刀两断了。
想到这里,周茜忽然来了勇气,对岑君劝道:“岑总,您就别生气了,为她那样的人不值得。”
“哦?”岑君抬眸看她,嘴边挂上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她是哪样的人?”
周茜以为岑君此刻应该是十分厌恶江南的,恨不得多几个人陪他一起骂才好,于是便胸有成竹地造起谣来:“她啊,就是那种仗着自己长得还行,到处勾引男人的人咯。在学校里就跟不少男生传出风言风语,还当第三者破坏别人感情。听说她家境不太好,您大概也知道,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女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其实啊,我拍到她跟庞总吃饭的时候,也是相当惊讶呢。”
话音刚落,周茜就觉得周遭的气氛不太对,屋里的温度像是陡然下降。
对面的男人阴沉着脸,整个人仿佛从冰山上走下来的,眼里全是彻骨的寒意。
她…说错了什么吗?
周茜浑身哆嗦了一下,心底闪过深深的恐惧。
岑君此时此刻的样子,真的非常吓人。
像要把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一样,一点儿生机都不留。
“对不起,岑总。”周茜迅速低下头,无法控制地向他道歉起来,“我不该这样说江南,我说得太过了。下次,下次绝对不会了。”
男人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文件,嗓音阴冷:“出去。”
直到走出门外,周茜才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好像错误地估计了江南在他心中的分量。
虽然她不甘心,但还是不得不承认。
尽管江南背叛了他,但岑君不但没有厌恶她,还在尽全力地维护着她。
休完年假,江南回到高远,纪录片已经拍摄得差不多了,后续简单的扫尾工作会由坛城传媒的专业人士完成,她只需再补拍一些镜头就可以。
而岑君,随着大盘的持续反弹,也长期在外出差,经常几个城市连轴转,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同在一层楼,却连面都没有碰见。
江南度过了一段情绪低谷之后,渐渐缓了过来,将全副心思投身到了工作里,尤其是自媒体的运营中。
期间,他们自媒体网课班又举行了一次线下交流,江南以没时间为由拒绝了。
是在线下交流结束的那天晚上,谢富发微信给她的。
第91章
他先表达了自己没能在交流会上见到她的遗憾,见她回应得比较简短。又发了段文案过来,请教她怎么修改。
江南虽然跟他不熟,但考虑到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便认真地修改之后,回复并指导了他。
正是这番耐心的回复和指导,让谢富找回了自信。
他跟兄弟们夸口道:“你们等着吧,这次我势在必得,绝对把她拿下!”
兄弟们不信,问他:“从哪看出来的?”
谢富回答:“昨天晚上她大半夜地还在帮我改文案,要是对我没想法,谁会这么耐心?我一猜就是她跟岑君分手了,不然这大过节的,能不出去约会?”
兄弟纷纷附和:“有道理,早就说了,岑君那样的人顶多玩玩而已。”
谢富道:“就是,所以她终于想明白了,开始讨好我呗。跟着我,至少还能混个名分。”
兄弟们大笑:“哟,这话说的!都没跟人说上两句,就想着结婚了?”
谢富藏住那丝春心荡漾,故意装出一副市侩的样子:“人家学历高长得好,脑子灵活又勤快,跟她结婚我不亏。这就叫基因优势,你们懂个屁!”
他放下手机,倒头睡下了,夜里做了好一番美梦,醒来还在幻想着江南会怎么找他搭讪。
打开手机却没看到任何留言,他想,这女人还挺会来事儿。
这不欲擒故纵嘛。
*
欧阳敏是从徐俊星口中得知岑君和江南分开的事,她已经好久没有跟岑君私下联系了,大部分事情都是通过双方秘书交接,内容也仅限于工作。
他们一伙人坐在水星酒吧里聊天,欧阳敏默默地听着,嘴角一点点扬起来。
当她听到徐俊星问她有什么看法时,她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直言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大惊小怪。她那种背景的女人,跟岑君根本就不配,就算舔着脸贴上去,被甩也是迟早的事。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谁会珍惜?”
Evan摇了摇头,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只是沉默地喝了口酒。
黎平出言劝道:“何必这么说一个女孩子,人家跟你又没仇。”
黎青说话比较直,为江南抱不平:“敏敏,我们都知道你对岑君有意思,但这么多年了,你俩要成早就成了,你这是何必呢?”
欧阳敏被戳中痛处,一口气哽在那里,憋得脸色通红。
她忽然赌气地反驳道:“日久生情没听过吗?我们好歹认识七八年了,江南算什么,突然冲出来横插一棍子。”
许久没说话的徐俊星,忽然抬起头来,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不是横插一棍子,他们认识很久了,比你还久。”
“你在放什么狗屁?”欧阳敏忍不住飙脏话。
“你就当我发屁吧。”徐俊星语气不佳。
黎青倒是来了兴致,非要徐俊星讲明白。
他拗不过,便把岑君之前告诉他的事,全说了出来,包括岑君怎么被送去参加《变形记》,怎么遇上江南,怎么被她一棍子打醒,怎么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山里被感化……
又是怎么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怎么对江南念念不忘,怎么在时隔多年的重逢时一眼认出她,怎么制造了两人相处的机会,怎么一点点将她圈入自己的世界……
欧阳敏像在听一个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般,神情恍惚。
她之前引以为傲的资本,便是她与岑君共同度过的那些年。
但现在,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
在十四年的光阴面前,她输得一败涂地。
欧阳敏最后还想挣扎一番,故作镇静地说:“不管他们认识有多久,现在都分手了。岑君不是个喜欢缅怀过去的人,他从不吃回头草。所以,他们现在这种状态,代表着他心意已决,不会再回头了。”
Evan这时终于接话,他不置可否地盯着杯中的褐色液体,说:“未必。”
“如果他真的放下了的话,就不会一直躲着她了。”
“……”大家都沉默了。
他们都意识到,Evan说得很对。
岑君不在乎一个人时候,那人不论在他面前怎么蹦Q,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他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像现在这样意气用事。
像被伤了心的小孩子一样幼稚。
欧阳敏喝得醉醺醺的,路都快走不稳,但她还是吩咐司机去了江心阁,她想借着这份酒气,把该问的都问了,把该断的都断了。
岑君开门时,看到脸色通红的她,眉头蹙了一下。
他让余老送来醒酒的浓茶,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都没有说话。
等下人都走了,欧阳敏才徐徐开口:“岑君……”
她甚至没有叫他岑总,她试图告诉他,今天来的人是欧阳敏,是他的倾慕者,是他的朋友,是他的战友,而不是商业伙伴。
“你说。”岑君大约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语气波澜不惊。
“上次,你说我越界了,对,我的确是越界了。那么今天,我索性就再越界一次,问你个明明白白。”欧阳敏眼眶微红,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英挺侧脸。
这个距离,她伸手就可以摸到,但她一次也没敢伸过手。
“你和江南,究竟是什么关系?”欧阳敏喉间哽咽,但咬字清晰。
岑君双肘撑在膝盖上,倾身向前坐着,抿了一口杯中热茶,淡淡地瞥过来:“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意思是,你们分手了?”欧阳敏感觉到一丝希望,像从昏暗无边的岩洞里窥探到天光。
岑君极轻极慢地摇了下头:“我的意思是,没有任何东西约束我和她的关系。”
欧阳敏懂了,心底泛起一丝难言的酸楚。
她知道,岑君无论跟任何人交往,都会不可避免地涉及利益关系,他喜欢用法律文书和商业合同来约束彼此的责任与义务。
包括跟她之间,也是如此。
但他刚刚说他和江南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这并不代表疏远,反倒代表着超越现实的亲密。
他们之间,什么约束都没有。
所以,唯有爱能维系一切。
欧阳敏擦干眼泪,微笑着跟岑君告别,转身走出客厅。
岑君把她送到车上,递给她一张纸:“欧阳,我不值得你哭。”
欧阳敏点点头,让司机开走。走到拐弯处,她还是忍不住往后望去。
那个她喜欢了八年多的男人,站在月凉如水的夜色里,朝她挥了挥手。
他从来就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她会忍不住回头。
欧阳敏抱着膝盖呜呜地哭,她心想,这一次,她真的该走了。
五月中旬,春末夏初的时候,阳光照得人越发懒散,性急的人开始换上了短袖。
江南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坛城传媒发来的采访任务。
新上任的总编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做事风风火火,干劲十足。他知道周茜和江南被安排到高远去拍摄纪录片,但他认为身为记者采访才是主职,既然纪录片拍得差不多了,就该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于是,坛城传媒的HR跟高远的领导请示后,将两人调了回来。
这正符合江南的心意,她很快交接好工作,离开了高远。
临走时,她请要好的同事们吃了顿饭,很多人都来了,大家依颇为不舍。
岑君当时正好出差归来,但江南没有叫他。
她觉得没必要去碰这个壁,反正岑君现在看到她,也像看到空气一样。
这次的采访任务挺艰巨,要去一个贫困偏僻、封闭落后的山村里,报导当地村民囚禁并强/奸患有精神疾病的妇女的事,因为山路遥远又充满危险,周茜找借口拒绝了。
所以任务便落到了江南头上,她倒不在意辛苦,只是对派给她的司机不太满意。
这个司机是周茜的表弟,叫做丘梁,身形瘦削,脸色发青,身上统共没有几两肉。
他看人的眼神很奇怪,虽然盯着你,但又像根本没看见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也神情恍惚,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似乎不是迟钝,而是精神不济,一阵一阵地呆滞。
江南向总编提出能不能换个司机,总编虽然对这个丘梁的印象也不咋地,但一时半会儿又抽不出别人代替,只好安抚了她几句,答应她自己会跟丘梁沟通沟通,让他改变工作态度。
江南没辙,只好同意了。
但她私心觉得,恐怕不是工作态度的问题。
到了采访当天,丘梁还算配合,开了两个多小时车,把她送到了村里。江南采访了村干部和当地村民,详细地了解了事情经过。
因为此事已经受到了网络热议,也被上级督促处理,他们这次过去,也不过是跟风追热点而已。
整个过程都比较顺利,江南拍摄完准备回车里,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这个村里有大量的未婚男性,俗称“光棍”,年龄分布从二十多岁到六十多岁都有。
因为又穷又懒又邋遢,没人愿意嫁过来,他们便把目标锁定在了路过村里的流□□人身上。
好几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女性,被关在这里给人生儿育女,吃不饱穿不暖,脚上带着锁链。
她采访的时候,那些赤裸裸的目光便在她身上游移打量。
仿佛要穿透衣服窥探她的身体,令人感到恶心想吐。
“走吧。”她对丘梁说,一秒都不想多待。
一想到这些妇女在这里受到的非人对待,她就忍不住咬紧牙关。
丘梁坐在驾驶座上,双腿上下打颤,哆哆嗦嗦说了声“好”,却半天没有发车。
“你没事吧?”江南以为他不舒服,关切地问。
“没、没事。”丘梁点头,终于发车走了。
走了不到十分钟,他抖得更厉害了,车子也像不受控制一样左右摇晃,根本不走直线。
这可是山路,一侧是悬崖,稍有不慎就会车毁人亡。
第92章
江南立刻叫停,待车子稳稳停在路边,她才松了一口气,问丘梁到底怎么回事。
丘梁吞吞吐吐半天,挤出几个字:“我想…呃,上厕所。”
“只是上厕所而已?!”江南无语了,想了想这荒郊野外也没那么多讲究,便说:“那你去吧。”
谁知丘梁还真挺讲究,挤出一丝笑容讨好地给她开门道:“你在路边等我一下,我开车去,马上就回。”
江南一听,也行,便下车了,下车才发现自己手机还没拿:“诶!我的手机!”
丘梁似乎没听见一样,窜得飞快,一下就消失在小路尽头。
没有手机,没有钱包,她相当于什么都没带,这让江南很没有安全感。再加上采访了一天,现在已是傍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切都笼罩上一层阴影。
山间的风吹得林子里一阵一阵地呼啸,像随时会冲出什么可怕的动物一样。
丘梁说马上就来,但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连影子都没有。
江南不敢站在靠山的那边,总觉得里面黑乎乎的很诡异。只好站在山崖边等待,时不时侧耳倾听一下,有没有车子朝这边驶过来。
很可惜,这荒山野岭一点儿人声都没有,也没有灯,只有鸟叫虫鸣,和不知名的动物窜来窜去时弄出去的O@声。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树枝跟着摇晃起来,像鬼影婆娑,江南禁不住一阵鸡皮疙瘩。
但这都不是最叫人害怕的,真正令她害怕的反倒是人。江南记得网上有句话叫“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她这时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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