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的耳环掉了,她们要回去找,在路上撞见了曾昱博和潘悦,而岑君和Evan恰恰站在后门口,朝这边望来。
所有人皆神色一凛,微微皱起了眉头。
江南心想,全当不认识吧,自己走自己的路就好。
但潘悦不知怎么想的,见到她时竟一步冲了过来,曾昱博拉都没拉住。
她来势汹汹,表情凶狠,像是有杀父之仇一般。
话来没说出口,手臂倒是扬了起来。
岑君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却被Evan拉住:“别去。”
男人眼神里有着狠厉之色,似乎天大的事也阻止不了他。
但下一秒,曾昱博拦在了江南面前,高高的个头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岑君收回步子,唇角绷得更直了。
曾昱博似乎没有了任何顾忌,对潘悦低吼道:“你发什么疯?!干嘛找她麻烦!”
潘悦想推开他,却没有那个力气,所有的怒火转为悲愤,带着哭腔喊道:“不是她,你会跟我分手吗?!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是吧?!”
路边走过的学生,三三俩俩停下来,探究地朝这边望。
曾昱博好像也没有了耐心,冷淡回道:“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你很清楚。我只是不想再继续一个错误的决定,你走吧。”
潘悦指着曾昱博,好半天没说话,临走时,只狠狠地扔下一句:“你等着吧,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等潘悦走了,曾昱博长舒一口气,回过头来。
江南只是向他点点头,而后绕过他朝礼堂走去。
到了礼堂门口,抬眸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岑君的眼睛。
她飞速地移开,一声不吭地往里走。
再回头时,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刚刚的对视,仓促得像疾风闪电,使人摸不清眼底的情绪。
陈素的耳环找到后,她们四人去校外吃了一顿火锅,坐在熟悉而热闹的环境里,每人开了一罐啤酒,絮絮叨叨地说着毕业后的事。
江南只说了工作上的事,和岑君的感情更像是种隐秘,实在无从告知。
好在大家猜测她太过伤心,也没人主动提起。
聚餐结束后,大家都有私事,就此告别,她们约好以后每年聚一次。
江南沿着小吃街一路往回走,突然不想坐车,只想吹吹夏末的夜风,任微热的清风肆意抚乱她的心事。
手上提着三份礼物,是室友提前送的生日礼物。
往年她们从不互送礼物,但今年,她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准备了。
明天是九月十五号,原来时间过得这样慢。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跟岑君重逢,今年就已经分手了。
一年时间,经历得实在太多。
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尽量不去想那个男人。
但似乎没有办法,不论是路边亮着牌匾的牛肉面店,还是匆匆路过的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亦或只是一个卖气球的老人,一阵松木的香味,一个咬了一半的馅饼……
她都能想到他。
在记忆的牢笼里,无处可逃。
*
庞争坐在书房里,指节敲打着实木桌面,桌上摆着那份黑白复印件。
桌前一个黑衣男人在向他报告,语气恭敬:“确定他们没有任何来往,不论是电话还是信息,都查过了。今天在A大校庆上碰面,两人没有交流,有人找她麻烦,岑君也是冷眼旁观。”
庞争闻言,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一秒。
这才举起那份文件,细细端详起来。
他才不会像个二愣子一样,随便相信那个女人。
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清楚,这份文件没有问题,才会下手。
庞争在这一百个股票池里,反复斟酌,并查阅了许多资料,最终找到了那个基础面最好,前景和利益最可观的公司。
“欣翰电子。”他默念着这四个字,宛如抓住了一把开启财富之门的钥匙。
但他并不想孤注一掷,毕竟岑君是只隐藏的老狐狸,心思深沉、手段狡诈,只有他这种与他共事过的人才会知道。
他决定先将公司的四分之一资金,投资到股票池里几只名声在外的白马股上,先试探试探这份文件的虚实再说。
三个月后,待市场逐渐明朗之时,才是他真正动手的时候。
第二天,江南坐在前往湘西的高铁上,接到了曾昱博的电话。
他先是祝她生日快乐,然后提起了去年没送出的那份礼物,语气颇为遗憾:“不准备送你了,我自己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江南还是谢了他。
寒暄几句之后,没有太多话讲,气氛陡然沉默。
江南听出他情绪有些低落,便问他跟潘悦分手之后,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曾昱博欲言又止,犹豫几秒之后终于告诉她:“其实即使不分手,这份工作恐怕也保不住了。泰姆的总裁即将换人,听小道消息说,欧总只是签了协议才代理总裁职位,实际的控股人是……反正接下来,公司可能会进行大幅的人事调动,现在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是吗……”江南有一秒的错愕。
这才想起来,欧阳敏说要去欧洲留学的时候,神情里是藏不住的洒脱,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缠绕的枷锁一般。
但她马上安慰道:“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换了领导,我相信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如果他真的开除你,那就是有眼无珠。不过……一个总裁都要找人代理,偷偷摸摸的,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曾昱博哑然失笑,百般不情愿还是解释了一句:“有时候为了避免不良竞争,是会隐藏控股人的真实身份,防止在企业初期就被别人视为眼中钉。这是韬光养晦的一种方法,也不能说偷偷摸摸吧。”
“你还帮他讲话!”江南撇了下嘴,无语道:“这人谁啊?”
“……”曾昱博没直接回答,只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然后高铁进了隧道,信号不好,匆匆挂了电话。
*
潘悦原本上班就不积极,最近更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当然没有在家休息,而是到处吃喝玩乐去了。
直到曾昱博跟她提出分手,她才没了逛街的兴致。
第二天校庆的时候,想去A大堵人,没想到曾昱博根本不给她交流的机会。怒火攻心之际,正好看到了江南,于是冲上去找她麻烦。
事后,她也觉得自己做的过火了,想像以往一样跟曾昱博道个歉,然后威逼利诱一番,让他别分手。
但这次显然不同以往,曾昱博竟然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潘悦气得在家砸了不少东西,闹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直接杀回公司,想要她爸为她做主。
但才走进公司大门,就觉得气氛有点诡异,员工们行色匆匆,偶尔有人瞟她一眼,也没有像过去那样跟她笑着打招呼,反倒唯恐避之不及。
潘悦的怨气更重了,简直看什么都不顺眼。
冲进她爸的办公室时,潘清泉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这个不到五十岁的男人只穿着衬衣,袖扣胡乱挽起,头发被揉得很乱,胡渣还没来得及刮掉,与以往精明能干的形象完全不符。
他听到关门声,回头扫一眼,看到进来的是潘悦,脸色更差了。
一通电话不过几分钟,他却说了许多软话,也不知对方是谁,听得一旁的潘悦直皱眉。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潘清泉也没理她,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神情烦躁。
潘悦忍不住了,径直冲她爸喊道:“把曾昱博开掉!立刻马上!我一秒都不想看到他在公司了!”
潘清泉咬着牙,到底没控制住火气,一茶缸子砸在实木桌上,水花四溅。
第107章
潘悦被她爸的样子吓到了,表情有些愣怔,连忙站起来:“爸,你怎么了?对我发什么火啊,又不是我的错。我对他还不够百依百顺吗,就这样他也不念着我们的好。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要他干嘛?!”
潘清泉眼底沉沉,掀起眼皮子瞪她:“闭嘴!”
潘悦立马不说话了,她是家里独生女,以往骄纵蛮横的时候,她爸也顶多说她两句,很少像现在这样,动手砸东西。
她隐约察觉,情况不太对劲。
潘清泉呼吸挺急促,好像在努力压抑怒火,闷声想了很久才对她低吼道:“一天到晚情情爱爱,你到底有没有点脑子?!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草包,一点正事干不好成天只会添乱!开开开,动不动就是拿开掉威胁别人。现在好了,你爸我要被开掉了!你满意了吧?”
“爸……”潘悦张开嘴,显然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吞了几口唾沫之后,才嗫嚅道:“你在说什么啊,谁敢开了你?你可是泰姆的副总裁……欧阳敏吗?”
潘清泉费力地甩了下头,冷笑一声:“你一天天地不好好上班,连公司变天了都不知道!”
潘悦终于难为情地低下头,没敢回嘴。
“欧阳敏就是个傀儡!人家担子一丢跑欧洲去了,下个月新任总裁就全权负责了。”潘清泉叹了口气,表情很是苦闷,“新总裁还没上任就开始查账,偏偏从我查起,你说说,要不是因为你的破事,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潘悦不解,她虽然爱惹事,但也不傻,不至于去招惹这种权贵阶层吧,“新总裁是谁啊?我认识?”
潘清泉嘴巴动了两下,极其不情愿地吐出两个字:“岑君。”
“!”潘悦瞳仁睁大,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去惹他,为什么要去惹他的女人?这么好的日子放着不要,你是活腻了?!”潘清泉气不打一处来,捂着胸口感觉心脏病要犯了。
潘悦垂着头,十分丧气。
从最初的不敢相信,到后来觉得这种事确实像是岑君这种人能干出来的,逐步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她一想,虽然之前两人闹过不愉快,不过他跟江南已经分手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于是,她略一琢磨,对她爸说:“我去找他道歉吧,也算是吃过饭的交情,或许会给个面子的。”
说完她就走了,没看到潘清泉在后面摇了摇头,兀自叹息。
我怎么生了个这么蠢的女儿哟。
潘悦来到高远,改掉了一贯的趾高气昂,自报名号后,被秘书通知要等候,岑总正在开会。她耐心地坐在会客室里等着,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被秘书领进去。
进到岑君的办公室,男人正在垂眸看一份文件,眉目沉静,五官英挺。
衬衫随意地挽了上去,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脖颈挺拔,气质骄矜。
自带一种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和慵懒倨傲。
潘悦不得不承认,曾昱博跟他,根本没有可比性。
她轻轻唤了声“岑总”,挤出自认为还算矜持的微笑,站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岑君抬头,对她扬了扬眉,笑意浅淡:“你是?”
潘悦仿佛被迎头泼了盆凉水,整张脸僵在那里,一秒后才乖顺地答:“我是泰姆科技潘清泉副总裁的女儿,潘悦。”
岑君露出略带疑惑的眼光,潘悦马上补了一句:“有幸跟岑总一起吃过一顿饭,您可能不记得我了。”
“哦,想起来了。”岑君眯眼想了一会儿,微微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知潘副总的千金,找我什么事?”他径直问道。
潘悦扭捏了一下,用从来没有过的娇软语气,缓缓开口:“听说您是泰姆的新任总裁,将要对公司进行人事调动。我来是…是希望你看在过去不打不相识的交情上,别对我爸……以前是我不懂事,冒犯了您,但我想这么久了,您也差不多忘记了。何况我当时主要是针对江南,那个女人才是罪魁祸首,对您,纯属误伤……”
她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她是来求情的,顺便告知岑君,她针对的是江南,不是他。
他以为岑君停了这番话,即算不笑脸相迎,至少也会消消气。
没想到男人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然后眸光更冷了。
他掀了掀眼皮,若有似无地睨了她一眼:“没记错的话,潘小姐当时说的是‘私募这行爬得快倒下得也快,不要高兴得太早。’还告诫岑某如果私募干不下去,可以来泰姆找你爸,会给我个销售经理的职位干。对吧?”
“……”潘悦咬着牙,感觉血液都凉透了。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说了这么难听的话,当时血气上涌,一顿瞎吼。
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她那时哪里会知道,自己是在跟泰姆的实际控股人叫嚣呢。
唉,果然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岑君,这个男人老谋深算,太可怕了。
岑君见她不言语,忽然仰着头对她笑了一下,带上了一贯温文尔雅的面具:“潘小姐不用担心,我不会开除你爸。”
潘悦倏地松了口气,还没来及庆幸,男人将桌上一本摊开的杂志递了过来。
纳闷地接过来,潘悦被密密麻麻的小字晃晕了眼。耐着性子看标题,才发现这是关于她爸潘清泉的采访,记者正是江南。
这是什么意思?
岑君迎着她疑惑的眼光,平静地陈述道:“我不会开除潘清泉,但你可以提前告知他,他会被降职去设备部。一方面是因为他账面不清,这个我不打算做深究。另一方面是,我看了他的采访,他对光电子产业的研究不足以担任副总裁的职位。先去基层好好学习吧。”
潘悦鼓着腮帮子,眉头拧成了麻花,终究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
最后只能点点头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第一次感觉脑子变清醒了。
岑君究竟真的跟江南分手了吗?为什么她的随便一篇采访,会被他放在案头反复地看呢。
更细思极恐的是,她突然想起是岑君极力促成了这次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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