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毕竟这位老板在李鱼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以援手,李鱼并不是绝情之人,于是,她悄悄找到老板,想了一个两全之策。
“其实我这评书是个好朋友的作品,我为了生活不得已说了几章,只是她过几天就要将一部分书在唐集书店上架了,念在您是我的恩人,我去帮您打听一下我这位朋友愿不愿意将已经完成部分的说书权先给您用,若可以可真是两全其美了!”李鱼无中生友道。
李鱼不过说了三十多回便吸引来了如此多的人,若一下子停了这本书恐怕客人都不会接受,自己的好生意也只能昙花一现,因此老板暗暗思量了几番就一口答应下来。
最终《水浒传》前七十回以三百两银子成交,等茶寮说书结束后,李鱼再将整本《水浒传》在唐集上架,前期评书引起热度后,后期观众因为没有结局等待的抓心挠肝之时,将整本书上架,必然又能赚上一大笔。
不知不觉间,李鱼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奸商。
天色一亮,张侧君就迫不及待的起身,可是现在正君摆起了谱来,发了话早晚都要下面的侧君和小侍去请安,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到正君吃罢了饭,等到腿都站麻了,才终于等到正君的召见。
行了礼数后,张侧君才说起太尉允许了今天出门的事情,却见正君一抬手不耐的道:“早上已经有下人回过我了,既然太尉发了话了,你就去吧,毕竟,见一面就是少一面了。”
张侧夫闻言,紧紧抓着桌角的指节发白,乖顺低垂的眸子中却蕴藏着汹涌的风暴。
正君居高临下坐在上首,畅意地看着张侧君低下的头颅和瘦销的身姿。他与张训言这些年明争暗斗,却几乎没有赢过。
他好久没有这样快活了,上一次打败面前这个男子,还是生下天运女的珮儿时,张侧君所出的李鱼只是普通人,那天,夫人兴奋地举起珮儿说道她是李氏的希望。
而这一次,张训言也将和他一样永远地失去自己的女儿,这就是报应不爽,但是不同的是,自己永远是不可动摇的正君,而他,只能孤苦地守在小小的明月居中盼着夫人的垂怜了。
憋着一口气的张侧君终于踏上了出发的马车,他一回头却发现身后还有一辆准备出发的马车,不多时,便见到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消失在车厢中。
那不是少主君吗?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张侧君纳罕地摇摇头,对于这个主君十分疼爱的女婿变成这样十分不解。
东郊坊众人多以贩卖劳力为生,因而天色还没完全亮,大杂院的众人就已经传来了起身的动静,等到天光大亮之时,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烟了。
因着最近书店开业,对于书籍的需求量极大,李鱼不敢轻易将技术泄露出去,所以三人好多天都熬到半夜才能将印刷任务赶制完成,李鱼又要额外腾出时间来修改稿件,因而她们的作息习惯与众人不同,都是巳时左右才起身。
所以,当太尉府的马车在辰时三刻停在大杂院门口时,屋子里的三人还在酣睡。
张侧君不打算引起瞩目,只是乘坐了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只是他低估了东郊坊的破败,一路行来,他第一次在街道上见到了衣不蔽体的乞丐,坊市的地面都是烂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被生活磨砺出来的经年苦涩,这在他生活的坊市中都是不可能出现的场景。
还没见到李鱼,他已经难过的红了眼圈,手心里也都是担心的冷汗,他的女儿一无所有被发配到这个民不聊生的地方,不禁已经开始怀疑刚刚见到的那些乞丐里是不是有女儿的身影,只是马车还没停下来,他又微微放下了心。
马蹄声在狭窄的巷子中响起,自认为十分低调的张侧君还是引起了大杂院众人的注意,许多邻居都打开门探头探脑地打量这些乘坐高头大马的贵人。
张侧君一向也是个目下无尘的性子,只是今天心里实在着急见到女儿,禁军刚刚停下马车,他便挥手赶走了放马凳的下人,直接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相貌惊艳绝伦,是令人无法逼视的热烈,今日虽然只着一袭云白素衣,可是下车的一瞬间,熙熙攘攘的巷子和大杂院众人便瞬间归于安静,所有人都为这美色屏住了呼吸。
他不耐的挑了挑眉,那全副武装的禁军们便十分有眼力地拔出刀来,一下子,所有看热闹的人便迅速地关上了门,这,分明是个惹不起的硬茬子!
他抬脚直接踏进大杂院,深吸了一口气才朝着禁军所指的房间走去。
柳秋昨夜陪着李鱼改稿,快到丑时才休息。
只是他一向睡眠不好,今天也是辰时便醒来了。他不想翻来覆去打扰平安休息,于是轻轻披了件外衫就起身,准备先去厨下准备早餐。
临近春天,一天比一天温暖,每天他醒来都能听到大杂院男人们说说笑笑的声音,今天却诡异地格外安静,控制不住好奇心的柳秋整理了一番,待衣冠整洁得体后才准备出门看看怎么回事。
只是,他的手才刚刚拉开门栓就被人从门外推开了。
四个身形健壮的禁军守在门口,那日太尉府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涌上柳秋的心头,他的面色一下子有些发白,脚步却丝毫未动坚定地守在门口。
片刻后柳秋的视线中映出一道芝兰玉树的身影,他自负美貌,可面对眼前之人,却有种被凌厉的美艳刺痛了瞳孔的感觉。
难道,是太尉府打算施展美人计?柳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可是身姿却挺立的越发挺拔,暗忖必然不能让此人小瞧了才是。
“你就是跟着鱼儿的那个伎子?”张侧君早就听闻了女儿是为了一个伎子才叛出家门的,因而行到柳秋面前十分不客气的问道。
他细细地打量着柳秋,却没有挑到一处满意的地方,论身姿相貌他虽然也可以称得上是上上之姿,可是太尉府并不缺美人,在权贵那里,美貌从来不是一种稀有资源。
就拿上次他为女儿准备的两个通房小侍来说,都有不亚于面前男子的美貌。
他的女儿值得全天下最好的男子,却被眼前的伎子误了前途和名声,便是天仙下凡也不能令他满意,因而话语中都是难以控制的刻薄。
柳秋楞了一下,这样的语气必然是太尉府的人,此人真是无礼,柳秋给面前的男子下了定义。
“我只是有幸追随在小鱼身边罢了。”柳秋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继而略带挑衅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这一看不要紧,他惊讶地发现这无礼之人虽然眼神不善,可是那丹凤眼的弧度分明与李鱼一模一样。
一下子,柳秋心下大震,刚刚的气势全部都化为乌有。
他试探的问道:“您是小鱼的,父亲?”
张侧君没耐心和柳秋纠缠,他今天的目的只是看到女儿,因此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还不让开!”
“我去唤醒小鱼。”柳秋步履匆匆转身进入房间,想着提前告知好让李鱼有个准备,谁料张侧君根本等不及了,他大步流星直接越过柳秋就跨到了屋子里,这一下子就惊醒了睡梦中的平安,他一脸惊恐地望着大喇喇闯进来的张侧君。
而张侧夫难得的顿了一下脚步,觑了一眼平安高傲地奚落道:“这个也很一般。”
他开始后悔是不是以前对女儿管束太过,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上次被李太尉打坏了脑子,导致她丧失了正确的审美,就这么两盘小菜就将他可爱无比的女儿迷的五迷三道的。
躺着也中枪的平安就那么傻傻地看着张侧君毫不避讳的进入李鱼的房间,而一旁的柳秋却仿佛失了魂魄的木偶,正托着下巴喃喃着什么——我该早点发现的,今天表现实在太差了唉、唉、唉......
李鱼正睡得昏天黑地,她梦到自己的书局已经成为第一书局,她胸前戴着朵知名企业家的大红花,怡然自得的坐在由百元大钞堆积而成的山上,在媒体的示意下摆出功成名就的微笑,谁料,突然一大片乌云飘了过来,磅礴大雨瞬间就纷纷落下,将她身下的钱全都打湿了。
李鱼着急地从钱山上跳起来,大喊着:“快,别管我,把我的钱收好了!”
因为梦里太过于着急,李鱼竟然大喊了一声骤然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瞬间便发觉了脸庞上湿漉漉的,睁眼一看,一张放大版的熟悉美颜就闯入了眼帘,李鱼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爹!您怎么来了?”
自从她穿越以来,对她最好的家人便是这位美人爹爹,虽然不是原身,但李鱼确实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自打上次为乔氏接生后,李鱼更加可以体谅张侧夫对她的一片慈父之心,因而,突然见了面不仅没有前几次的紧张拘束反而生出些久别重逢的欣喜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狠心,连爹爹也不要了吗?”张侧君刚才进了房间,见到女儿正酣睡于美梦中,他不忍心叫醒她,只是在一旁摸着女儿的侧脸默默垂泪。
此刻,见到女儿醒来亲亲热热地喊了他一声爹,这一个多月以来累积的辛酸和隐忍瞬间瓦解,张侧君直接上前抱住女儿哭了个痛快。
只是,他出身贵族,不可能如同乡野村夫一般嚎哭,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是有节制的,只有李鱼能通过肩胛处的湿润感受到这位父亲的悲伤,她心中也不禁泛起酸意来,只能一边轻轻地拍着父亲的后背一边低声说着对不起。
“鱼儿,你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自立门户吗?我知道,你现在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可是,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的,我怎么忍心让你在这种地方终此一生呢?”张侧君打量着李鱼这间小小简陋的房间,更是不禁悲从中来,他怀胎十月生下来金尊玉贵的女儿,现在如同乞丐一般生活在这种贫民窟里,墙上挂着的粗布衣服连府里最低等的下人都不会穿。
“你跟我回去,爹已经求了你娘,只要你能悔改,一切都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你喜欢的门外那两个,爹承诺,会给你想办法让他们进府的。”
他抓住李鱼的手腕,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他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只希望能松动女儿的心。
“爹,你最近,过的好吗?”李鱼没有直接回话,她安静地望着美人爹爹明显清减的面庞温声问道。
她还记得一个月多以前见到的张侧君是那般的明艳照人,那种恣意是装不出来的,只是今日,她敏锐地感受到张侧君的眼中丧失了闪耀的光彩,语气中也再无前几次与她交流时的志得意满。
他一定过得不好,李鱼的心中十分难过。
张侧君却突然笑了起来,他伸手抚摸了两下女儿的头发,叹息一声道:“小丫头懂得体谅爹了,真是长大了啊,过日子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有你好好的,爹才能安心。”
第65章 教辅
“对不起,对不起......”李鱼语无伦次,低下头不让张侧夫看到她的眸子,她心中的抱歉澎湃都要从眼睛中激荡出来,若现在还是原身李鱼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伤心的吧!
看起来,李鱼对于穿越这件事接受的很快,但是其实在她心中一直存在着莫名的隔阂。
她没办法将自己直接融入这个时代,跟随李太尉等贵族的脚步做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当然很容易,她还可以轻易地将大把美男收房,做个女尊韦小宝,可是,那不是她!
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身体,如果连心都变了,那李鱼还是李鱼吗?
因而,她激烈的反抗了李太尉,拼尽了全力才终于获取了一丝自由和自我。
她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此刻面对着这位全心全意为女儿着想的父亲,李鱼却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她真的无法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中,她的人生注定与李太尉渐行渐远,这并非是个人原因,而是时代不同所产生的巨大鸿沟,既悲哀又现实。
张侧君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不停的道歉,他眼睛里面的希望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雏鹰长大了,她想自由飞到高墙外的天际中去,哪怕撞得个头皮血流,他还有什么力量阻止呢?
他只能继续筑好温暖的巢穴,如果她哪天累了、痛了、想家了,还能有一个后盾和退路,这,也是他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你永远不用跟爹道歉的,你跟爹说,你现在开心吗?”
李鱼慎重地点了点头,但是比起她现在的状态,张侧君明显更令人担心,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忍受的大宅院内,张侧君却足足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上有要时时讨好的妻主太尉和倨傲的正君,下有油滑狡诈的下人,没有了女儿,他如何继续接下来暗无天日的生活呢?
“如果我有能力了,您愿意离开太尉府,和我一起生活吗?”李鱼深思熟虑后抬眸看向张侧君。
张侧君就当她还是孩子般的笑了笑:“愿意,爹当然愿意了,那我就等着女儿给我挣个诰命,让那正君好好羡慕羡慕。”
李鱼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爹分明就是哄小孩,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创造出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出来,何况是与庞然大物太尉府抗衡呢?
她不再多说什么,答应的任何事情,都要看她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李鱼心中自有一杆秤,没有必要口若悬河,她想要做成的事的都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功。
“你今年春天就及笄了,爹恐怕轻易不能出来见你了,”张侧夫拍拍手,屋子外的下人捧着托盘鱼贯进入房间,轻轻放下就连忙退了出去。
李鱼定睛一看,托盘上整齐放着一套玄色深衣和两支金凤展翅步摇。
“这件深衣是爹亲手做的,只可惜不能参加你的及笄礼了,提前给你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李鱼已经感动得眼泪汪汪,她拉着张侧君的手抽噎道:“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爹,我也会努力做个好女儿的,只是你可能要等一阵子,才能知道我做的一切不是玩闹......”
张侧君拍拍女儿的手道:“时间不多了,临走前我还要叮嘱你几句,”他根本不顾及一门之隔的柳秋和平安,直接说道:“唉,你实在眼光不怎么样,外面那两个十分普通,做个玩意还可,若是做正室实在委屈了你。”
李鱼就颤巍巍抬起一根手指。
“什么意思?”张侧夫不解。
“不是两个,就一个。”说罢,李鱼跳到地上,风风火火跑到门外将正陷在懊恼中的柳秋拉进了房间。
“爹爹,他是柳秋,是我喜欢的人。”年轻人的爱恋汹涌而放肆,她亮晶晶的眼神一下子给了柳秋无限信心与勇气。
他放下所有自卑、不安的情绪,垂眸掀起袍子端端正正地给张侧君施了个大礼,光洁的额头虔诚地触碰在地面上,继而恭敬道:“给您请安。”
张侧君不想让女儿两难,轻抬了抬手示意柳秋起身,“我想跟这位柳秋单独聊聊,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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