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烦,说实话,李鱼有点担心。
可是在柳秋的眼神下,李鱼还是磨磨蹭蹭地离开了房间,下一刻她的耳朵就贴在了门板上。
谁料,下一刻就见到了柳秋一脸抓到你了的表情,“不许偷听!”他低低说了这一声才再次将门关闭。
未能得逞的李鱼跺了跺脚,平安看不惯她抓耳挠腮的样子,一副大哥模样将她按在凳子上,老神在在道:“急什么?丑女婿总要见公公,要是你爹连看也不看一眼柳秋哥哥,你才应该着急呢!”
李鱼惊诧:“你怎么现在这么懂?”
平安:“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柳秋恭敬地坐在下首,等待着张侧君的发话,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只是交叠在腿上的手心中都是冷汗,他不敢奢望小鱼的家人毫无芥蒂的接受他,但是他却想表现的好一点、更好一点,这样,至少不会让小鱼太过丢人吧。
张侧君食指支着鬓角,好几次都将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自打刚刚见了女儿对面前这人的态度,他就不能再因为这个人伤了女儿的心,因而开始思量着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柳秋体会到了张侧君的纠结,终于还是先开了口:“君上担心小鱼我是理解的,恐怕今天也是为了劝说小鱼回府,我不敢说全然了解小鱼,但是我想她一定是不愿意回去的,请君上放心,我虽卑贱却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她的。”
“你不必先来表忠心,在这世上没人比我更希望她好,可是,你分明知道跟随在她身边会给她造成无数的麻烦,为什么不肯放手呢?没有你的陪伴她就成不了事吗?”张侧君忍了又忍还是脱口而出。
他不能理解,眼前这个男子口口声声说喜欢女儿,分明他离开才是对女儿最好的结果,还不是贪图女儿的身份和未来的荣华富贵吗?
继而他又道:“你也不用妄想以后还能回到太尉府了,鱼儿此番不肯跟我回府,太尉已经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以后挥金如土的日子必然不会有,若是你以自己的姿色反过来贪图她的年轻美貌,更是短暂的虚无,如我这样的姿容,如今还在太尉府苦苦挣扎,何况你!”
尖锐的话语如同利箭一般刺向柳秋,但是他的眼波平静如同湖泊,他恭顺地弯腰道:“或许君上不知道,我这条命是小鱼救下来的,何其有幸得到了她的垂青,我只能以身相随,您说我自私也好不要脸也罢,但是只要她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至于说为了荣华富贵还是年轻貌美,时间会证明一切。”
柳秋的话掷地有声,连张侧君也未曾想到他会如此大胆的辩驳,仿佛自己刚刚那些告诫和警示都未曾伤及他半分,反而令他更加坚决。
张侧君定定地看了柳秋半晌,见他仍然保持着刚刚恭顺的动作却是半句话也没有了,柳秋有一句话他是赞同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不管是李鱼还是这个柳秋,都相信感情是可以击败世间一切荆棘的利器,他也不禁有些期待,看看这世界有没有奇迹发生。
张侧君站起身来,解下腰间一块玉珏轻轻地放到柳秋面前的桌子上,“我不喜欢你,但是我没办法让女儿难过,希望你能说话算话,好好照顾她。如果遇到实在没办法解决的事情了,拿着这块玉珏到西侧门找周平。”
柳秋连忙站起身来,珍重地将玉珏收起来。
“我会的,君上请放心。”柳秋郑重道。
这一刻,两人视线才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了一下,两个立场不同的男子在出门时都不约而同地在嘴角上挂上了笑容。
张侧君走后,李鱼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对于书店的经营和却更加用心起来,如今在唐修的运营下,书店已经开始渐渐有了模样。
启蒙书籍也终于校对完成,发行出去了第一版,李鱼不能离开东郊坊,于是带着书籍挨家挨户的到学子家进行兜售。
东郊坊能读得起书的孩子并不是很多,因而仅用了一个星期,李鱼便跑遍了所有业务。
她拿出了现代补习班招生的话术,诸如:“这位娘子,你想让你的女儿输在起跑线上吗?在别的孩子还在读死书、死读书的时候,我们已经先行一步,不仅会背了而且理解了,长此以往,大家差的根本不是这一本书,而是人家已经考上了状元,你还在苦苦考秀才!”
这种偷换概念的话术实在令人上头,而且这些启蒙的孩子本来对密密麻麻排列得没有缝隙的文章十分头痛,如今来了一本断句分明,文章下方还翔实地标注清楚每句话意思的书籍怎能不心生喜爱。
因而,李鱼多管齐下竟然取得了一半人家的信任,二两银子一本的启蒙读物总计卖出了将近一百两银子,再加上近个把月的时间,唐修走遍京城大大小小的书店、私塾、相熟的读书人家,竟然卖出了一千多两银子。
启蒙读物虽然引起了京城内许多教书先生的不满,认为这种书就是不尊重圣贤,胡作非为。
但是群众的眼神是雪亮的,这种教辅用书销售量节节升高,许多书店都慕名而来,要求发售给她们一些。
唐集书店因为这款书籍一下子从散户经营走向了渠道销售,也在京城内小小的有了点名声。
书院渐渐走上正轨,李鱼开始着手科举考试,毕竟这才是最终的目的。柳秋不想因为印刷的事情耽误她的求学之路,但是书店正值上升期,每天都需要印制大量的书籍,三个人还忙得脚打后脑勺,何况李鱼撒手不管呢?
令李鱼意想不到的是,这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现阶段,印刷术是李鱼获取金钱的最大依仗,就连唐修都没有透露,所以辛苦相互依赖的三人日夜印刷,怕的就是这项技术泄露出去。
可是,柳秋偶然发现了一件事情为他们的辛苦带来了转机。
那日,柳秋出门时正见到大杂院的男子们都激动得围着一位老妇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待走到旁边才发现这是一位写信娘子,正在逐个为大杂院的男人们给娘家写信,她半年才来东郊坊一次,因而大杂院的男子们都格外激动。
“你竟然认识字!”
在柳秋随口念了一下信纸上的字后,大杂院的男人们沸腾了。
原来在你们眼里,我竟然是个文盲!柳秋腹诽道。
不是大杂院的男人们见识短,有点文化的人谁住东郊坊这种地方啊。
柳秋本来没当回事,可是这两日却突然意识到,这些不识字的男人们着实是最好的选择啊,他将工作步骤拆解开来,每人只能做其中一项工作,不能了解印刷的整套工序就可以了。
大杂院的人们生活的艰难,女人们白天出去做苦工,男人们要么在家里照顾孩子要么像乔氏一般到别人家领来衣服到河边去清洗才能赚取一丁点铜钱。
自打教辅用书火了以后,李鱼手头也宽裕了许多,但是她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特别是在东郊坊,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于是还是继续如往常一样生活着。
柳秋暗戳戳试验了几次,发现他们真的大字不识,就召集了大杂院的男人们,他们洗衣服一天最多二百钱,柳秋开价的基础是一百钱,如果超出当天的工作内容,按量再加钱,上不封顶。
这种不出家门就有钱赚得好事简直让大杂院内的男人们喜笑颜开,纷纷加入了印刷工作中。
唐修前些日子狠心给了李鱼五千本的任务量,要求五日内交差,不是她不做人,实在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大书店没有书是开不下去的,希望李鱼的黑眼圈能被白花花的银子抚平。
第66章 学霸
第二日,书架上满满的散发着墨香的书籍惊得唐修伫立良久,她开始怀疑李鱼根本就是什么大书局的二世祖来东郊坊体验生活的。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唐修真相了。
“你说我能不能直接去考书院?”李鱼天真地问道。
唐修一个大白眼:“你明天当状元更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懂不懂?”
“字我都认识了,私塾里也教不了我什么呀。”李鱼嘟嘟囔囔的抗议。
“不要狂妄”,唐修敲了敲桌子道:“私塾不光是教人认识字,蒙童的礼节包括着衣、视听等都有严格的规矩,况且还要学习馆阁体、算学、行文的标准,这些你都掌握了?”
李鱼就缩了缩,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学前教育这么严格!
“我虽现在落魄了,但是在坊内还有几个交好的先生,我这就书信一封,明日你带上束脩亲自去拜访吧。”唐修也高兴于好友的上进,迫不及待地就提笔挥就了一封推荐信。
蕴华私塾。
“先生有礼了,学生李鱼,唐修姐姐特地推荐学生前来,此为书信,小小束脩不成敬意,请先生笑纳。”李鱼老老实实地行礼道。
三十多岁的私塾先生望着李鱼放在托盘上的束脩不禁哭笑不得。
“这束脩是唐修让你准备的?”林铭抬手扶起李鱼问道。
“正是,可是有什么问题吗?”李鱼与她的束脩——两串腊肉大眼瞪小眼。
林铭摇头笑道:“没什么!”
李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心里打鼓。
二人正要去学堂时,正巧又来了一位拜师的蒙童,李鱼不得不站立在一旁等待。
待见到蒙童的母亲奉上封红的一百两银子后,李鱼已经尴尬的想要夺门而出了,她回去一定要找唐修这个不靠谱的算账!
送腊肉!送腊肉!时代变了啊,唐修!送腊肉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林铭在私塾教学多年,可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李鱼年纪这般大的蒙童,虽说学习不分早晚,可是想要建功立业的人哪个不是早早就开始学习,但是唐修在书信中将李鱼一顿夸赞,什么灵性之人、言行有度,能让天才唐修如此推崇的人必然不凡,因而对她还是十分期待的。
李鱼笑眯眯地跟随林铭走进学堂中,打眼一看,堂下一排排安静的坐着群小萝卜头,在这群孩子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岁。
待林铭给李鱼安排了靠后的座次后,她收获了小萝卜头们惊讶的目光,这也没办法嘛,李鱼安定的坐下后突然冲着她们做了个鬼脸,惊得两个孩子失了态被林铭训斥后,她又厚着脸皮装作老实模样。
她可真坏哈哈哈,李鱼轻松的偷笑起来,这种轻松的氛围极大的缓解了近来李鱼身心的疲惫。
“今日左侧众人学习《幼学琼林》,右侧的学习《景子论》,大声吟诵出来。”林铭端坐在书案前,给学子们温习的时间,等一会儿就要点名抽查。
这个时代尊师重道可不是说着玩的,答不好答不出来,戒尺可不会跟你客气,手被打得肿个三五天都是正常的。
李鱼打开书案前的书,正是一本《幼学琼林》,她和唐修编纂的那本启蒙教辅内便有此书的内容,其内容算是本文言文百科全书,包括天文地理、典章制度到婚丧嫁娶等诸多方面,全文以对偶句写成,还算容易诵读。
因为编纂时每天看这些书,李鱼心里根本不慌,一边诵读一边还有心思观察其他蒙童的学习状态。
这一看却让李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无他,她前桌的蒙童虽然面上读的是学堂发的书籍,实际却在偷偷诵读自己的启蒙教辅用书,明显的断句使她的诵读显然流利了许多。
“啪”的一声,戒尺敲在了李鱼的桌子上,“不要东张西望,赶紧诵读!”上课的林铭和私下的和蔼可亲完全相反,肃着一张脸手拿戒尺的样子十分可怕。李鱼赶紧端正了态度专心地诵读起来。
李鱼虽然没有唐修过目成诵的本事,但是经过现代二十多年的学习,又是啃下无数本医科教材的李鱼本就有自己的学习方法。
一方面,李鱼可以快速理解文章的内容,并在脑子中勾勒出画面或者时间节点,另一方面,她又是那种一旦投入学习便极为专注的人,学习效率很高。
不多时,林铭就点了几位蒙童起来背诵,大多数蒙童都知道读书不易,因而回答的都还中规中矩,李鱼今日第一天上课,林铭本来不打算点她的,只是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李鱼不躲不闪的目光,嘴竟然比脑子还快,一下子就将她叫起来背诵《幼学琼林》的地舆篇。
李鱼十分后悔与先生的眼神交流,看来古今中外都是一样,课堂上一定要谨慎和老师对视......
“武帝画野,始分邑考.......海不扬波,知周朝有圣人。”李鱼不疾不徐间已经将地舆篇诵读完成。
林铭面色平静地摆摆手叫李鱼坐下,可是心中却早已经将李鱼等同于唐修一般的记忆天才了。
诵读完文章,接下来就是临帖课程,蒙童们到底年纪小,林铭对她们的要求是每日临二百字,但是每篇都必须认真完成,不能有半点潦草。
因为刚才的风采,林铭着重地关注了一下李鱼。
李鱼是不会书法的,但是原身李鱼虽然性子荒疏,到底也是贵族出身,从小都是有专门的先生教导,因而写的字倒还不错。
“你写一个字我看看。”林铭指着一旁的白纸道。
李鱼也不多问,她停下临摹的笔画,将毛笔沾满墨汁后径直在白纸上写了一个“永”字,李鱼粗略记得,在书法中这个“永”字时最能代表书法中笔画的大体的,它包含的八个笔画最能体现书法的基本功。
林铭从她执笔起势便感觉有点意思,待写完后,她更是疑惑地打量了李鱼一番,她的书法明显基础扎实,必然是有名师指导才可能写出这样的字。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将要及笄的年纪才进入蒙童私塾呢?
林铭不是多事的人,虽然心中疑惑很多,但是因为相信唐修的人品依旧没有对李鱼猜忌,反而将她正在临摹的字帖直接抽走。
李鱼不明所以时,林铭已经从自己的案头翻出了一本馆阁体字帖递给李鱼。
“原来那本字帖不适合你了,这本馆阁体你仔细临摹吧!”
“多谢先生!”李鱼感激的接过字帖,在科举的路上又迈进了一小步!
馆阁体是周朝科举制度的考场通用字体,风格秀润华美,正雅圆融。一则是由于这种字体便于考官查看,另一方面也杜绝了那种炫耀字体风格的狂人,留下的都是符合官场的圆滑懂事之人。所以,这馆阁体是每个科举考生必会的一项技能。
李鱼打算在一个星期内迅速升级为高等蒙童,因而行礼下课后,她直接将所有书抱回了家,夜间学习也很重要。
如今雇佣了人来做事,柳秋和平安白日忙一天,终于也能在晚上有点轻松的时间,因而吃罢了晚饭,三人在烛光下开始各自的进阶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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