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dear。”他轻狂带笑地。
“Maybe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放手。”女孩依旧冷漠镇静。
她的表情是幽冷苍白的,像东瀛传说中那些诱人而冷峻,艳丽而暴戾,多情而怨毒的精灵一般,拒人千里。
“无论你是谁,最好都快点走开。
我相信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毕罗。”男孩子大笑。
“而你,是一个美女。”
他并没有发觉她一张素白容颜已凛冽得毫无生气。
他猛一拉她,她竟顺势向他一撞,电光石火间,她右手突然扬起,短促的银光忽起又灭,寒意顿生。她手中竟握了一柄锋利的折叠刀,果断地戳向他,出手利落,毫不犹豫。
毕罗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他猛扭她的手腕。
她的力气不可能如他。寂静的厮扯里,他们突然同时听见“喀”的一声轻响。
然后毕罗的脸色大变。
他眼睁睁看着那女孩左手托着右腕,脸色已惨白。
“你脱臼了,你……”他远远地看着她,想做些什么却无法动弹,不敢动弹。
他那一点点的轻狂酒意已醒。
“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后,有一把如火如荼的暴怒男声。
“真真!你怎么了?”
一个高出毕罗几分的男孩大步冲过来,一把托住那痛得脸色惨白,额上透出冷汗的白衣女孩。
他手势熟练,迅速地扶正她的手腕,然后替她拭汗。
毕罗仿佛被惊雷劈中,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盯住那飞奔而来的高大男孩。
――粟非?
可是,怎么可能?
他吓的脸色都变了。
“无襄。”女孩子依旧语调冷淡,仿佛方才惊吓的只是他人。
她纠正他。
是如此迅速的冷静。纵然她唇上因忍痛啮出的深深齿印犹未消却。她的手轻轻回转,收好那原本竟是佩在她右腕上的折叠刀。
“好,水无襄。你果然是像她。”男孩咬着牙道。
“可是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他指向毕罗。
“难道是第二个景慊城?”
女孩子不假思索,就是一记耳光挥过去,被他躲开。
毕罗脸色惨白。
天可怜见,瞧瞧看他惹到了谁?
――是那个在昭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孩子吗?
初中部学生会长的得力助手,水无襄?
――那个传说中无情、高傲、暴戾而冷艳的女孩吗?
天可怜他!
毕罗呆呆地望着那个向他转来的男孩。
――天!
――这明明是,明明是粟非。
“……粟非?”
他茫然地看见那气势凌人的男孩紧皱起眉头。
“你认得粟非?”
“他是个疯子。”水无襄冷冷地说,眼光清寒悚人。
“无论你是谁,你给我好好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记住,准备好你的代价。
你也许不清楚,水无襄并不是行事慷慨的人。”
毕罗转身就逃。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那个容颜与粟非毫无相差的男孩,我们的粟琉。他一头雾水地问。“是我约你在这里,可是那莫名其妙的小子又是谁?”
水无襄冷冷地看着他。
“那该是你要开始调查的事。而我,只想知道准确的结果。”
“……你又想怎么样,真真。”
“无襄。”她冷冷地纠正。
“我想要怎么样,也是你可以管的吗?”
“你怎能变成这样?”粟琉伸手搭住她右手,顺势想夺过那柄小刀,水无襄却轻盈避开。她冷冷地看着他,“你也想试试吗,粟琉?”
她冷笑,“替我查那个人的底细。我知道这是你拿手好戏。”
“……”粟琉摊了摊手,叹气。
“我想他死定了,对不对?”
“你也会有那一天的。”水无襄忽然浮现一点轻松的神情,她淡淡地看着粟琉。
她的唇角,是一丝似笑非笑,三春晓月般清淡玩味的优雅弧度。而粟琉毫不理会地撇了撇唇。
“你的手不痛了?”
水无襄点头。
“OK,那么,告诉我,她最近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没有?”
水无襄忽然淡淡一笑。
“我说过,你也会有那样一天的。记住了,粟琉。”
是的,如果你还是那样坚持着,对她。
我们都会有身不由己的坚持啊。
可是,真的是值得的吗?
“真的,没有问题吗?”
粟非的脸上是有一点不服气的神色。
“桑桑,你怀疑我的能力。”
“怎么敢啊。”她笑。细碎轻丽的发丝在风里恣意飞扬。
她旋了个身,黑色细窄的长外套束出她犹如优雅狸猫般的腰身。
猫一样柔媚轻灵,狐一样慧黠聪敏。
是多少女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神韵呢。可是她看过去是那样寻常的一个孩子。
又有谁,真正看得出这样一个女孩的心有几重颜彩呢。
纯白或者阴影。那不是男孩子一贯关切的内容。
是的,不是的。
那末,被伤害或者背弃,又是因为什么。
如果可以多看清楚她一点点,会不会更好过一点。
幸福太难求,为何还要拥有。
快乐太短暂,为何还要追求。
在或不在我身边的你,究竟是为了快乐,抑或是为了幸福。
为什么可以给你承诺你一切的人,一定不会是我呢。
为什么。
“玩过山车好不好?”
“……你真让我惊奇,桑桑。”粟非喃喃地说。
“像你这样一个安静的人……”
“可别看错了我呀,粟非。”她微笑。
可是,你,已经错的无法补救,却又无可厚非。
“那末,好吧。”
是为了庆祝期中考试的顺利结束。
两个人真正的约会。不是吗?
在童话与妖精出没的游乐场。在全世界都可以名正言顺快乐和放纵的角落。
在我们一同走过的许多个斑斓晨昏里。
让我们真真正正地快乐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
桑其看了一眼粟非。
被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他的手指竭力地试图握住她的手。
她微微一笑。
这一刻,出发的铃声响了。
一切,都翻转了。高速,空中的烈风席卷。没有尽头的跌落和向蓝天白云衬托下的无限深渊最后的冲刺。
我们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命运安排给了我们什么,我们就只有接受什么。
这个疯狂而美丽的世界,在一瞬间可以如此流转颤栗,不可理喻。
这是我们承认或不承认面对的事实吗?
在那一瞬间,桑其突然想到意外的可能性。
如果当真是冥冥中一切自有天定,命运的玄妙,为什么不会安排一场绝妙的事故在这一个时刻。
旋转,飞舞和破碎。
所有的快乐,无忧,爱情和梦想像一场焰火,像魔术师凭空抽出的一束叹息的花
朵。到来时毫无理由,结束时亦无预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如此地依赖它们。
桑其知道自己的答案。
她闭紧眼睛。
头发四散飞扬,失重的身体仿佛要脱离地心引力,去往某个未知的领域。心脏是一种生物,敏捷且善于躲避。随着俯仰起伏的恐惧,它紧紧地附着在咽喉最纤细的岔路口,等待着那个可以骤然出现在日光下的时刻。
桑其尖叫。
她的声音混在所有人的声音里无法辨认。不是恐惧。没有危险。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的人,
生活中总是难以出现意外。平淡中无法期望突如其来的惊喜,但安全的感觉却一直真实地存在。
这才是最重要的承诺吗。
只有依靠自己。只有抱紧自己。
一切,才不会突然消失,来去无痕。
能够呼吸的一切,又有些什么,可以久远地留在身旁。
了无言语的夜晚,灯火惊动心中疼痛的瞬间,我只能和自己的影子做伴。
我只可以信赖自己。
是唯一真正不会伤害我的人。
粟非,是我错了吗。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从过山车上走下之后,两个人的脸色都苍白。
从蓝色透明的清晨开始,一直是天色晴好。
可是这一刻突然飘起细雨。
淡淡的,清甜又苦涩的雨丝,轻拂在他们的面颊上。
天地一瞬间变成模糊黯淡,寡无人烟。
这是宇宙初开辟时的荒凉吗。
是谁在唱着古老的歌谣。
是谁在预言这个寂寞而骄傲的缓缓转动着的蓝色星球的明天。
直到伊甸园中长出第一颗菩提,我们才学会孤寂。
然而是镜花水月终于来不及,去相遇。
最后,我们每个人都要有个结局啊。
雨,愈下愈大。
桑其的眼睛在雨雾中闪亮成一种诡异的宝石。幽蓝而静默。
“……我全部都明白了。”
她说。低低地。
粟非拉住她的手,想带她去避雨。
“抱抱我。”
粟非瞬间怔住。
“……桑桑?”
他不确定地轻声叫她。
“抱抱我,粟非。”
他静默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一言不发地抱住了她。
呵,为什么不。
这一弹指这一秒拂过他脸颊的是她的发梢。
为什么不――她是他的女孩。
至少,这一时这一刻,她全心全意,再无缺憾。
那一个瞬间,这样的清楚事实在桑其的心头闪出流星般骤然而动荡的流光。
我是依恋你的,粟非。
这样,可够不够。
有那样的曲子在默默吟唱。
有那样的声音,在多年以后的某一个温存而脆弱的时刻。引动我们,那些或许不再纯真和年轻的男子和女子的心绪。于是可以微微淡笑着追忆。
往事如烟。
可是泪水依旧可以流下来。
一切都不必去在乎。我们毕竟有过这一切。
惆怅旧欢如梦。
“桑桑,那个?”
“什么?”
粟非指一下她的耳叶。“应该是成对的吧?”
桑其伸手摸了一下耳叶,脸色突然苍白。
“……掉了。”
是那对银色的耳钉。是他们从韩国寄来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可是,这只是初次戴上它们啊。
那一双成对的,雕成古梵文式样的银耳钉,简洁而诡异的模样。
Sanskrit。
魔力的礼物。
“……怎么送这种东西给你?”
哥哥遣怀不满地看着这对耳钉时的神色,仿佛一种预言。
“女孩子家,不要喜欢上这种太玄的东西。
别小看这种东西,贴身带着的时候,要小心才是。“
我们不理解的东西,不熟悉的力量。何必自以为可以驾驭地放在身旁。
人类最大的缺点便是自作聪明。
可是,它们已不成对了。
是注定分离的宿命吗?
一语成谶。
爸爸,妈妈,还有……粟非。
为什么,我们只有用分离来保持自己的完整呢?
为什么。
“……桑桑?”粟非不安地叫她。
桑其收回神思,勉强地笑一下。
“没什么,只是份小礼物而已。别太在意。”
可是,真的可以不去在意吗?
她伸出手接一滴雨水。天已晴了。天已晴了。
一切,就是这样结束了吗?
她把头轻轻倚在粟非肩上,微微地合上眼睛。
我累了,粟非。
可是。
可以在你的身旁,有一点点的无助。
可是不可以在你的身上,下一点点的赌注。
我们都输不起啊。
可是,我想。我是真的有喜欢上你。
――你只是我暂借来寄托的一个人啊。
在一开始的时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终究放任了心头的暗涌,依从了无法回头的沦落。
哪里有为什么。
毕罗的脸色灰白。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校长室,一路上不知引来多少诧异的眼光。
他向校园的僻静地方走过去。
是真的惹怒了那个女孩吗?
那个,本就不容被轻忽半点的,骄傲而美丽的孩子。
一动念间的差池,已足以让他毕罗悔上半世。
她甚至并没有亲至,只是一封措辞优雅谦恭的短信,已足以让他今后的日子变成地狱。
是昭陵里幽然盛放的雪之兰呢。那样骄傲的冷艳的女孩。轻犯了她,将惹来多少同辈的群起而攻之。
毕罗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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