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郑飞不满地叫出声来,“帅哥又怎样,人家是萧师姐的对象。”
“啊??”
这个声音是萧侃与林寻白异口同声发出的。
郑飞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他那天把手伸进你衣服里摸来摸去,难道……不是?”
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巅峰。
无论是与不是,好像都不太对了。
萧侃轻咳一声,选了一个折中的答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
——
楼兰离罗中镇不远,属于非开放旅游区,进入古城遗址需办理繁琐的手续。
这一带出土的文物大多在上世纪被所谓的外国「探险家」劫走,余下的器皿、钱币和手抄本,以及举世闻名的「楼兰美女」,则被移送至博物馆。
周正言一行不是普通游客,来这里是为了勘察现场,一应的手续早已办妥。
通过保护站的审查后,又开了三十多公里,在入口处,他们与另一支车队汇合。车上下来的都是老熟人,陈恪、胡金水、燕山月,还有陈海。
萧侃事先与燕山月通过电话,让她保持缄默,好让自己再表演一次缘分大戏。
沉默是燕山月的拿手绝活,叮不叮嘱都一样。真正值得担忧的,是嘴上没把门的胡金水。林寻白得令,抢先一步把他拽到旁边,进行导游间的深度交流。
萧侃径直向陈海走去。
“陈总,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生意场上的热情总是来得分外自然,陈海一边与她握手,一边朝陈恪看了一眼,“听说你们是一道进的罗布泊,倒是不用麻烦我互相介绍了。”
“是啊,你和周老师居然也是朋友。”她故作感慨。
相较于周正言,陈海更符合商人的精明,对她抛出的话题点到即止,“周老师学识渊博,跟着他参观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当然,你懂的也不少。”
萧侃听得出他话中的距离感,转而冲陈恪道谢,“多谢你帮我照顾燕子。”
“不用客气,你们呢?听说找到地方了?”
“嗯,找到了。”她对此并不回避。
“那盲尸呢?”
萧侃向后撩了一把头发,长吁一口气,“一半一半。”
陈恪拧眉,显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解释道:“没见到盲尸,但是找到他留下的宝贝了。”
这二字一出,陈海直接越过距离,主动问她:“什么宝贝?”
“唔……”
萧侃向周围望了一圈,确定四下没人,才神神秘秘地说:“和你,和令公子,和周老师,和赵总都有关系的宝贝。”
陈海瞬间瞪大双眼,什么东西是能与他们四人都有关系的?
“难道是……”
萧侃竖起食指,比了个嘘声。
队伍最前面,周正言正在大声催促:“先别聊了,赶紧参观吧。”
他是正儿八经来考察的,办一次通行证不容易,不想浪费时间。
陈海还想再问,萧侃却颔首一笑,扭头去找燕山月了。
——
这片遗址的总面积大约十万平方米,历经千年的风沙侵蚀,四周的墙垣多大坍塌,城内的建筑亦是破败不堪,不复当年的兴盛繁华,勉强可以辨认的院落与孤零零的佛塔,也仅仅是徒增荒凉。
十多人的队伍三五成群地往前走,千年的岁月在他们脚下沧桑流淌。
燕山月脚伤未愈,萧侃搀着她走在末尾。
“你刚才说的宝贝是什么,怎么会和他们都有关系?”她问。
“咳……”
萧侃憋着笑回答:“一张他们的合照罢了。”
讲真,她也没骗陈海,那张照片可不是与他们都有关系嘛!
再说了,「宝贝」的标准本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谈恋爱的时候还没叫过对方一声「宝贝」呢,等到了清醒时分,「宝贝」和「人渣」是一个意思。
把胡金水送还给陈恪,林寻白放慢脚步,落到队尾加入她们。
“燕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这趟真是遭了大罪,又是土……”
萧侃打断他的话。
“出门在外哪有不磕磕绊绊的。”
“那哪是磕磕绊绊,那是……”
萧侃剜了他一眼。
林寻白闭嘴了。
想来她对土海与沙尘暴只字不提,是怕燕老板担心吧。
“对了,你在电话里说,陈恪手中有一张收条?”萧侃问起更重要的事。
燕山月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按你说的,去找陈恪修东西……”
先修的是绢画残片,尔后是破损的手抄经。
陈恪行事谨慎,每次只给燕山月一张,修完再换新的,昨晚她去交任务,碰巧赶上他在接电话,活页夹落在桌上,她飞快地翻看了一遍。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定金收条,署名是春生。”
“春生?”林寻白差点叫出声来。
陈恪手里的东西确实都是稀罕物,萧侃也猜到他是来找壁画的,可这收条……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一条大致的脉络。
二十五年前,一位外国老者来到敦煌,带着一名叫春生的向导前往鬼市打探消息,希望能弄到千佛洞里的壁画,四处碰壁后,春生找到了护林员沙卫。
彼时,窦叔还在千佛洞守窟,沙卫从他口中得知北区安保不严。故而趁雪夜盗走壁画,也不知当中出了什么岔子,他没有将《得眼林》交给买主换钱,反倒是磨磨蹭蹭直至落网。
被捕后,他钉嘴铁舌,一直耗到夏天才松口取画,本想趁天气恶劣甩开警察。
不料却成了无眼盲尸,而那位无辜被牵连的警察,恰好是林寻白的父亲。
如此顺下来,时间线是没问题了。
问题在于最关键的那个人——春生。
什么情况下他会写出一张收条?
收条又是给谁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春生收的是买主的钱,收条的对象,自然也是买主。
而这张收条偏偏在陈恪手里。
她想起报纸上的合影,当时林寻白问她,陈恪的外公是怎么与陈海、赵河远以及周正言凑到一起的,她的推测是因为利益。
现在看来,这个答案更加确凿了。
他们共同的利益就是《得眼林》壁画。
第41章 华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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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
林寻白反应过来,“陈恪的外公就是雇佣沙卫的买主?”
“可能性很大。”萧侃单手扶额,回忆起罗布泊寻人那晚,自己与陈恪的对话,“他的曾外祖在敦煌买手抄经时,他外公也在场。而他外公对中华文化一直感兴趣,此后常来中国,最后一次是五年前。”
燕山月插了一句,“为什么是五年前?”
“说是上了年纪,长途飞行吃不消。”
“那报纸上的合照是最后一次咯?”林寻白表示不信,“我瞧着挺精神的,哪里像身体不好的样子。”
“不管有没有身体原因,他之前反反复复来中国,足以说明对壁画有极大的执念,陈恪这趟西行估计也有他的授意。”
林寻白不爽地皱眉。
“这一家子美国人可真有意思,老的小的,死的活的,眼睛都盯着咱们中国的文物。”
萧侃反问:“算犯罪吗?”
他无奈地摇头,“没证据啊,就算收条是春生写给他的,也不能证明他们与《得眼林》盗窃案有关。毕竟,那个案子的犯人只有沙卫一个。”
萧侃两臂交叠,陷入沉思。
林寻白小心翼翼地凑近,试探地问:“你想到什么了?”
“沙卫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她说,“连警察都没能从他口中讯问出春生与买主的信息。”
“这……”
林寻白无法解答,虽然他父亲当年是因为沙卫才牺牲的,但他入警后一直没机会接手这个案子,许多细节和发现还是与她结伴后才知晓的。
坦白说,他对萧侃是有一份感激之情的。
不过这些话只能憋在心里,说出来怕她要求折现。
他还得负责租车呢!
“萧老板,沙卫的动机暂且不论,你不觉得陈恪对燕老板说的话更奇怪吗?”
萧侃明白他的意思。
前边的队伍走得离他们更远了。
打头阵的是走马观花的胡金水与陈海,中间稍慢的是周正言与他的三个学生,陈恪则一直站在郑飞身旁,跟着他们听讲解。
在传道受业方面,周正言是无可指摘的。
“光绪二十六年,也是1900年的早春,瑞典探险家斯文ꔷ赫定在罗布泊西岸意外发现这处古城遗址,次年同一时间,探险队开始对遗址进行挖掘。除了钱币、陶片、木雕、丝织品外,还有大批汉文、佉卢文的木简。在佉卢文中,这里叫,这个词源自印度,意思是土地,而在汉文的简牍上却称之为楼兰。”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当然是楼兰好听。”田媛边记边说。
周正言继续,“根据《水经注》的记载,罗布泊还有个名字叫牢兰海,牢兰与楼兰译成汉字不同,实际的发音应当差不多。所以有一个观点认为,楼兰二字并非楼兰国专用,而是沿用了罗布泊的一个古名。”
“后来呢,周老师?”
“五年后的冬天,英国探险家斯坦因也来到罗布泊,他雇佣了数十名工人,在楼兰挖出大量的文物,之后又前往米兰古城继续挖掘。”
“咦?”
郑飞想起什么,“斯坦因是不是在楼兰听说了莫高窟藏经洞,才去敦煌的?”
另一位博士生附和道:“这么说的话,敦煌与楼兰倒有不少相似之处,王圆箓发现藏经洞也是在光绪二十六年。”
周正言赞许地点点头,“你们记得没错,与敦煌一样,楼兰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前也被洗劫过好几次。直到八十年代初,中国科学院才正式对楼兰古城以及孔雀河沿岸进行考察。”
“那都过去多久啦!”郑飞惋惜不已,“难怪藏经洞被搬空,楼兰也被挖空了。”
林寻白远远听着,忽地眼眸一动,大步上前。
他拍了拍郑飞的肩膀。
“想看藏经洞里的绢画和经书啊?”
“那谁不想!”
林寻白朝旁边努努嘴,“藏经洞是空了,可陈先生有啊。”
“什么?!”
郑飞大惊。
林寻白笑道:“陈先生手里有不少藏经洞的宝贝,我以为他会向周老师请教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地上却是斗大的深坑。
谁掉下去都得摔个鼻青脸肿。
陈恪缓缓放下手中的录音笔,察觉到他的不善之意。
林寻白的确不善,因为藏经洞本身就代表了这件事非同儿戏——文物不可私藏。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陈恪身上,等他做出回应,前边不远处,陈海听到动静,也疑惑地向后张望。
陈恪转身就走,林寻白轻快地吹了声口哨,快步跟上他。
——
古城遗址内有两个标志建筑。一个是土堆似的佛塔,另一个是由四堵墙组成的三间房,据说是古时的衙门。
林寻白仰头望了一眼,觉得这里非常适合审讯。
“绢画和手抄经的来源,你们在罗布泊问过,我也答过,你还有什么不满?”陈恪拧着眉头,怒气不小。
林寻白承认他确实解释过。
但之前他只是陈恪,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外公是《得眼林》的买主,他的父亲在与赵河远合作。
曾经的答案明显不够用了。
林寻白反唇相讥,“你说手抄经被敦煌当地人视为「药」。所以留存了下来,被你的曾外祖买走,那么绢画呢?莫非绢画也是「药」?”
有的细节他当时不问,是因为有比他更专业的人在场,不表达他没有职业警觉。
陈恪一时语塞。
隔了半晌,他说:“我以为……我和你们之间没那么敌对。”
“呵。”
林寻白冷哼,他俩的仇都快垒成沙山了,他还好意思说没那么敌对?
“陈海来哈密是与赵河远合作吧。既然他们是合作伙伴,那你应该知道,雇萧老板找壁画的人就是赵河远。
假如你是对考古感兴趣,只想一睹真容,那么萧老板找壁画与你找壁画有什么区别,还是说……”
“你外公二十五年前没搞到《得眼林》,你想替他完成心愿?”
陈恪的双眼陡然睁大。
林寻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慰。
互揭老底而已,谁不会呢!
陈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郑重申明。
“我最后说一次,不管你怎么想、怎么猜,我手里的东西都是合法的,我要做的事也不会违背现行的法律!”
“可你还是没有回答绢画的问题。”林寻白不给他绕开的机会。
陈恪不甘示弱,“如果我不回答,你打算抓我吗?”
“我知道你是美国籍,抓你没那么容易,但我至少会让你十分麻烦。”林寻白笃定地保证,“就算你不回答,我也一定查得出来,不光是你,还有陈海,还有……”
陈恪被逼到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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