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什么吃的贵重的说辞, 各房的份例都是差不多的,否则这盛氏掌家, 还不闹翻天了?
“你这意思,便是不给了?既如此, 那叔母只好去找大嫂问问清楚, 这之前定好的规矩, 到底还算不算数。”盛氏说完,起身就要走。
姜予安不疾不徐:“三叔母, 如今大房侄媳掌家, 就算是去找了婆母,婆母也不会多管。”
“不若叔母回去再好好算算账, 指不定是下人有些错漏也未可知。”姜予安当然也要给盛氏几分颜面, 如今还在一个屋檐下, 自然不能得罪太狠。
盛氏沉默半晌, 甩了甩袖子出去了。
这么多年了,她何尝不知长公主的脾性,如今姜予安掌家,若是她去长公主面前,也讨不到什么说法,只会被打回来问姜予安要。
只是本以为姜予安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刚刚嫁进来学掌家,没成想这么不好说话,一丝颜面也不给,本来每月就指着大房的这几个银子,如今这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盛氏刚走,姜予安的腰就塌了下来,实在腰酸,她有些支撑不住,喊来云苓把她扶回去再躺会,结果刚进了屋子,贺延臣就回来了。
“这一大早你去哪里了?”姜予安问道。
“去见了骁勇大将军。”贺延臣走到姜予安身边,看出来她腰酸,站在她身后给她揉着。
此话一出,姜予安便知这是之前的事情有结果了。
“那男子若说十恶不赦倒也不至于,爱女人,玩的很花,但不逛青楼,只找暗娼,搭上齐姑娘之后,倒是少去了几回,近些时日怕是按捺不住了,被我们撞见。”
“今日早晨你还未醒,便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去找了骁勇大将军一趟,把此事透露给他,但未挑明,应该这些时日会去查。”贺延臣说道。
“你说,我应不应该把此事告诉凤铭?”她抬头看了一眼贺延臣,“凤铭很喜欢那人,和我不止说过一次,如今撞见这么不堪的事情,我怕告诉她,她难过,抑或是此事于她而言,并没有多严重,届时我便成了恶人,叫凤铭和我离心。”
贺延臣坐在她对面,拉着她的手:“那你为何不相信自己交朋友的眼光,为何不相信齐姑娘并非你所想的这种人?”
姜予安闻言有些恍然大悟之感,是啊,她和齐凤铭交朋友,就是因为她敢爱敢恨,潇洒肆意,她又怎会是那种因为喜欢就委屈自己的那种人呢?
“我明白了。”
“云苓。”她扬声道。
云苓进来,姜予安吩咐道:“写封帖子递到骁勇大将军府邸,就说我有要事和凤铭说,想去拜访她。”
如今贺延臣这边事情办完了,相信骁勇大将军自有判断,事情基本已成定局,齐凤铭自然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她吩咐完,又叫白芷去准备马车,去骁勇大将军府。
这件事情齐凤铭是当事人,姜予安无论未来齐凤铭是否会怪她,作为她的朋友,姜予安有义务把此事告诉她,至少她是问心无愧的。
贺延臣没跟着她一起去骁勇大将军府,因为之前的案子有了些进展,姜予安出门之后,他去了一趟大理寺。
调查出这样的结果也属实是震惊到了众人。
丝竹阁本是一桩诱拐良家妇女的案子,只是贺延臣知道背后的受益人绝对不止东家一个,在深入查而已,另一件是他追查和姜予安有关系的案件,查着查着竟是有了一些重合的地方。
丝竹阁“进货”的其中有些女子离奇失踪,尸首也并未找到,可却查到了一些踪迹,竟是去往了汴州,可那花样的调查,这种花样在汴州出现的次数是最多的,以及那些被抓到的羌国人,他们也并不知知道多少实情,没有多少有用的线索,唯有一点,他们的在汴州停留过一段时日。
本来这几个线索是不相干的,两件案子也并不是同一批人在查,可成一在看两个案子卷宗的时候,读了几次,发现了汴州这个关键点。
汴州……
汴州是个丰饶的地段,而那块地方,是三皇子的封地。
贺延臣不免细思极恐,如果此事不是巧合,那么这两件案子岂不是都和汴州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变相的,是不是和三皇子也有些关系呢?
“不要似是而非的答案,这两件案子,合并成一个,一起调查,过几日我亲自去一趟汴州。”贺延臣吩咐道。
成一应是。
此事事关重大,如果是和三皇子有些关系,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府之后,贺延臣重新拿出姜予安父亲给她留的信,这封信被他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回,他依旧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也试过一些手段,都没有什么发现,只有信的落款处,有一小块那个纹样。
那厢,姜予安去了骁勇大将军府,先去和骁勇大将军夫人,也就是齐凤铭的母亲打了招呼,毕竟是来做客,贺延臣和骁勇大将军是同僚,理应先来拜见当家主母。
寒暄客套了几句,姜予安就被齐凤铭拉走了。
这不是姜予安第一次来骁勇大将军府,之前也受邀来过几次,去了齐凤铭的屋子,姜予安在椅子上坐下,齐凤铭问道:“予安,你怎的来了?”
“我还正无聊呢,我爹嫌我总是乱跑,叫我少出门,幸好你来了,陪我说说话。”
“今日来,是有要事想告诉你。”姜予安说道,“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纠结了许久。”
齐凤铭觉得好笑,见到姜予安的第一面,她是觉得姜予安长的好看,才想着和姜予安结交,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姜予安和萧禾早就成了她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话是不能和最好的朋友说的?
“你和我有什么犹豫的?自然是无话不谈。”
“前些时日,你是不是去了新开的那家戏楼,去听西湖公子唱曲儿?”姜予安问道,虽然已经确定了,但姜予安还想亲口确认一次。
“是啊,和耿骅一起,他说有什么南方来的有名的大家,闻名天下,虽然我没有听说过,但耿骅爱听这些,我就和他一起去了。”齐凤铭点头道。
“那日我也在,就在二楼。”姜予安说道,“熟悉你身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旁边那个男子我从未见过,也没有看的太清。”
“后来有一日,我和喻之去了畅意酒楼吃饭,撞到了几人,本是应该上职的时分,却在酒楼喝酒,还各自带着侍妾,其中一人看着甚是眼熟。”
姜予安顿了顿。
齐凤铭不傻,这个眼熟的人,怕不是耿骅……
侍妾?耿骅哪门子的侍妾?
他连通房都没有!齐凤铭的脸色难看极了。
“那男子不规矩,当着我们的面,还在调戏身旁那侍妾,我一直没想起来他到底是谁,直到看到你,才知道是……”
“你们已经交换定帖了,那时你高兴,我也没敢说出口,可你说快要定聘,若是下了聘,一切就都来不及了,我便自作主张,托喻之去查了查此人。”
姜予安拿出在府里写好的内容,递给齐凤铭,有些担忧地拉住她的手。
齐凤铭有多喜欢耿骅她是看在眼里的,早在多个月之前,就已经念叨着此人,这么久了,眼看要修成正果,却被她无情地打碎了她的美梦。
姜予安觉得不忍。
认识齐凤铭以来,她从没有哭过,此刻却红了眼眶,她一把撕开信封,手颤着,却坚定地拿出了那封信,逐字逐句地看了三遍。
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予安。”
“嗯。”姜予安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安抚。
“我那么信任他的……”齐凤铭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我知道。”姜予安拍着她的肩膀安抚,“是他的错,欺骗你的感情,辜负你的信任,如果是我,我也会难过,但难过只是一时的,抛开他,向前看,日后还有好些日子,你一定会找到那个真正的良人。”
这天,齐凤铭哭了好久,最后力竭,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感谢姜予安告诉她实情。
如果不是姜予安说,她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和他成婚,他露出真面目,如今虽然痛,但及时止损是对的。
安抚好了齐凤铭,姜予安五味杂陈地回了定国公府,贺延臣在屋里正看东西,她快步走过去,想要抱他。
无他,只是今日齐凤铭哭的她心里难受,姜予安抱着他,安心许多。
贺延臣不太明白她的情绪,姜予安扑过来,他下意识仰头抱她:“怎的了?去了一趟骁勇将军府还哭了,给你气受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说是,下一秒就要打上门去似的。
“没有。”姜予安闷声道,“突然有些不安定罢了。”
贺延臣闻言,低头看她:“为何?”
姜予安抿了抿唇,没有说。
耿骅对于齐凤铭是梦破碎了,她很少悲春伤秋,迟疑不坚定,但如若某一天,她的信仰也破碎了,她突然有些害怕。
她不说,贺延臣也不逼她,把她抱稳了一些,和她说道:“过些时日,我要去趟汴州。”
“你去汴州做什么?”姜予安的思绪被他拉走。
“去查案。”贺延臣说道。
“什么时候走,去多久?”
“再过半月余一月左右吧,还有些事情需要准备调查,约摸顺利,一个月能回来,不顺利可能多待一段时日。”
“你可要一起?”
“我也去?”姜予安正有点他即将出远门的悲伤,转而惊讶,他去查案怎的还带上她。
“你外祖不是在扬州吗?”贺延臣说道,“顺便再去趟扬州。”
姜予安惊喜道:“可以去扬州?”
那可太好了,出生至今,姜予安还未见过外祖一家,姜莫承回京城说了之后,姜予安更想去一趟了,但本想的是过些时日商队建好了,她跟着去考察,顺便回一趟扬州,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成行。
“只是路上辛苦……”
“我不怕辛苦。”姜予安匆匆打断。
贺延臣失笑,把她眼底的小泪珠擦去:“好,那便一起去。”
“前几日推了四皇子的邀约,我想着这些日子在府里办个宴,全了礼数。”
“另外,今日三叔母来了,因着凤铭的事情,我没有和你细说,每个月各房都要出一些个伙食费,本来这事情就是不怎么听说过的,哪有公中问各房要钱的?可是这一大家子,我想了想倒也无可厚非,但这个月,大房要给两百多两银子!”姜予安说道。
“明照堂有自己的小厨房,甚至平时吃饭也少有找公中拿的,怎的一月吃了这么多,况且我疑心别房并没有这么多,三叔母看大房富裕,狠狠宰咱们呢。”
“所以我想,不若除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其余的全部自理吧,可问题就是,如今祖母还在,这般倒是有些分家的嫌疑了,怕是不好进行。”
贺延臣细细听了,把她抱在腿上,正要说什么,姜予安说话时手臂轻轻抬了抬,袖子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茶杯。
杯子里的水瞬间摊平在了桌上,桌案上还有很多贺延臣的案卷资料,这般可如何是好?
“你先下来。”他匆忙说道。
姜予安没看到水杯打翻,不明所以,从他怀里起身,贺延臣赶紧起身去拿桌上的卷宗。
她一看,赶忙帮着收拾:“是不是我的袖子扫到了?”
贺延臣忙着收拾东西,也没有回她,他扬声喊来巧云,叫她们喊成一来,把这些东西拿到外面晒着,有些东西涉及机密,很麻烦。
他也没顾得上回复姜予安,也没看到姜予安动作顿了顿,看了他一眼。
直到收拾完东西,桌上也被巧云她们擦干净,贺延臣拿起湿了一个角的姜予安父亲那封信。
他赶忙拿出来看看上面的字有没有被晕了,可一展开,太阳晒着,竟是在字之外有些浅浅的痕迹!
这真的是意外的收获,贺延臣把茶杯里剩的一些水倒上去,随着水渍蔓延,那些痕迹也逐渐显现。
他喊来成一:“去看看这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成一捧着那封信应是,他也知道,这封信可能是关键,可一直没什么线索,如今有一丝突破,成一也非常兴奋。
贺延臣吩咐完,扭头看,姜予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他刚刚好似听到她说了句什么,但没听太清,前面她说的还没回复,但现在他的心神全被有意外发现捕获了。
贺延臣拿起那个茶杯看了看,里面装的是拿香橼【1】(yuán)配蜂蜜煮的茶,香橼是从南方传来的,产量非常非常少,早十几年还有人好奇买来尝鲜,但味道实在太酸,慢慢的没什么人吃了,也不好买,可姜予安很喜欢,这些时日遇到有卖香橼的,便买了一些回来煮了不少,今日正好壶里装的是香橼茶,本来巧云要给他重新换一壶,他嫌麻烦,倒了这个喝,有些喝不惯,就放在一边了。
想到这点,贺延臣喊来云苓:“夫人什么时候爱喝这种茶的?”
云苓福身:“回二爷,夫人很小的时候就爱喝了。”
果然如此!贺延臣不由得感叹姜予安父亲用心良苦!
里面的痕迹不知道是用什么写的,遇上香橼的汁水,可能就会显现,但如今爱吃香橼的太少太少了,也没有人拿来煮茶。
贺延臣出门找姜予安,看到姜予安就在屋外石桌旁坐着,过去从背后抱着她侧头亲了她一口。
刚刚,姜予安知道是自己的袖子扫到了,有些愧疚,问贺延臣,他也没有回答她,只一心在收拾,姜予安觉得有些自讨没趣,想着出来待会,等他处理完了再去找他和他道歉,顺便缓一缓自己有些失落的情绪。
“收拾完了?”姜予安挂起一丝笑容。
“嗯,飖飖可算帮了我大忙。”贺延臣笑着坐下,“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姜予安摇摇头:“抱歉,我把茶撒了,卷宗湿了许多。”
“无妨,你父亲给你的那封信,内藏乾坤,今天那杯茶是香橼茶,信上沾了茶,显出来了一些痕迹,我叫成一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了。”这件案子最关键的线索有了突破,也算是意外之喜。
姜予安也震惊:“原来真的有别的信息!”
贺延臣点头:“对了,你刚刚说的,既然是你掌家,那便你决定,父亲母亲那边我去和他说,若是有别的问题,你也只管做,一切有我。”
刚刚姜予安的一点失落被打散,点了点头:“好,我知晓了。”
“既然过段时日要去汴州,那我顺便可以去考察一番,商队如今建起来了,但一时间还没有盈利,酒楼如今有了些名气,我想着在别的地方开一家分店。”
姜予安正说着,成一匆匆进来:“二爷。”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贺延臣接过,扫了一眼。
【扬州青山茶舍后院树下三尺】
姜予安的父亲到底知道什么,让人这么忌惮,不惜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京城铤而走险也要抢东西。
而且看起来,对方并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只是认识那个花样,那树下到底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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