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擅闯贵妃寝殿,不要命了?!
贺延臣一声不吭,表情肃穆,他一开始不在大理寺,回来了之后看到白芷在那里,等的焦急,一听是被敬贵妃叫到了宫里,赶忙和皇上请旨,直奔靖和宫。
这些时日以来,四皇子在他这里没吃到多少好,敬贵妃可不比皇后,外家显赫,又得盛宠,有贺延臣,那是锦上添花,没有贺延臣,也无可厚非。
贺延臣上前,一把抱起姜予安就往外走。
“你快放我下来!”姜予安低声喝道。
若是她真的被这么抱走了,那就是打了敬贵妃的脸,本来只是罚跪,这么走了可就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了!
况且,贺延臣这般,算是抗旨!
外臣进后宫,他疯了不成?!
贺延臣一言不发,姜予安急的打他:“贺延臣!”
“你是我的妻,即便我再无能,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在那里跪着,更何况是因为我才遭受着无妄之灾。”他淡声道。
姜予安看着他的下颚,突然松了力气,原来他是这般想的。
她一直觉得,她和贺延臣夫妻一体,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要一起面对的。
可贺延臣却说她因为他遭受无妄之灾,所以来了,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责任,所以来了,这并不是姜予安想要的答案,即便已经想通透了些,姜予安此时也像心空了一块一般。
二人刚刚出门,就遇到了得到消息回来的敬贵妃,她本来就是小惩大戒罢了,没想到贺延臣竟然就敢直接闯入后宫把人带走!
见了敬贵妃,贺延臣竟然也只是微微颔首:“见过贵妃娘娘。”
“贺延臣,你好大的胆子!”敬贵妃喝道。
“臣自会向陛下请罪。”贺延臣说完,径直走了。
一直把她送到宫门外,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定国公府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外面,贺延臣把她抱上去,卷起她的裤子,膝盖红了一片,有些地方已经青黑了。
“回去叫林业来看看,涂点药。”
“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何苦……”姜予安觉得贺延臣实在是不明智。
贺延臣看着她,笑了笑:“恐怕今日还是要失约了,抱歉,飖飖。”
“喻之,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还是姜予安?”
贺延臣不觉得这个两个选择有什么区别:“姜予安便是我的妻子,何出此言?”
言罢,还没等姜予安说什么,贺延臣已经下了马车:“成二,送夫人回府。”
姜予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贺延臣已经进了宫。
她自嘲地笑笑,果然人就是贪心的,得到了一些,就想要得到更多,有多喜欢贺延臣,就有多想要贺延臣一样喜欢她。
他一次一次的失约,最后都是迫于规矩礼法,不得不回来,甚至刚刚,她不想要贺延臣卷进来,贺延臣说的却是不想要她因为他的缘故受罚,殊不知他的一句话,叫姜予安比罚跪都痛,姜予安陷入了漩涡,贺延臣到底是把她视作责任,还是仅仅因为她是姜予安,因为喜欢?
姜予安思绪乱的厉害,手心都攥出了汗,摸了摸身上,帕子也没带,想起马车上有帕子,稍稍倾身想在马车暗格里拿一块擦擦手汗,却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弹出来一个格子。
里面有一本册子,姜予安拿起来,心下疑惑,怎的还有册子在马车里?
她打开看了一眼,心猛的一沉。
无他,这本册子上,写了永安侯府涉及到的所有人的信息,第一个就是她。
姜予安手颤的都拿不住这册子,掉在了马车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马车是贺延臣的马车,这个册子是谁的似乎不言而喻,贺延臣在调查她,他什么时候调查的?!
她弯腰拿起,展开看,在她父亲的名字上面,用朱色墨圈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姜予安几乎无法思考,一页一页往后看着,事无巨细,甚至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册子上却写的完整。
两件事接连的打击叫姜予安几乎坐不住,瘫靠在马车上。
贺延臣娶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不能娶身份太高的女子,承受不了长辈的压力吗?
姜予安看着手里的册子,还是因为别的?
她满眼泪水,不受控制的滑下,滴在那本册子上,又慌忙擦去,越擦越多,最后她手脚慌乱的把那册子放回了那个暗格。
姜予安擦了泪水,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尽力掩盖不叫人看到她的狼狈,到了定国公府,她匆匆回了屋子,先叫了林业过来。
林业看了她的腿,没什么大碍,给了她一小罐药,叫她一日涂上三次,过几天就消了,姜予安谢过,强定心神拿出之前和景非谈论过的那条线路来看。
直到贺延臣被抬回来。
外臣闯入后宫,此乃大罪,皇帝震怒,但因为贺延臣事出有因,平日里他也兢兢业业,只打了五十大板,罚俸半年,又斥责了敬贵妃几句。
打完五十大板,贺延臣已经站不起来了,皇帝叫人把他抬回去养着。
贺延臣已经昏了过去,五十大板即使是贺延臣这样身强体壮的,也受不住,姜予安的那些心思看到贺延臣这副模样的时候已经全然消失了。
“快去喊林大夫!”
她看着他们把贺延臣扶上床,赶紧上前看,臀部一片血肉模糊,已经开始发起热了,姜予安给他擦了汗,眼泪更控制不住,不断滑落,听到外面匆忙的声音,她赶紧擦掉,给林业让开。
“你们夫妇二人,不是这个受伤,就是那个受伤,老头子我都要忙不过来了!”林业上前,掀开了贺延臣的衣服,把衣服和皮肉分开,姜予安不忍心看,眼泪簌簌,扭身避开。
皇帝一点情面都没留,这三十大板打的不留余力,林业都絮絮叨叨。
“这贺小子怎的三天两头的受伤,背上的刚好了一点,又被打了一顿板子。”
一边说着一边给贺延臣上药。
上完了药,看姜予安眼红的跟兔子似的:“别担心,死不了。”
“只不过还是叫他多注意才是,身体是自己的,这般下去,铁人也承受不住。”
姜予安点点头。
“这几天饮食一定清淡,少油少盐,不能吃辛辣,若是晚上还发热,遣人来喊我。”
“多谢大夫。”
第五十章 ◇
◎质问◎
林业走后, 姜予安坐在床边,看着贺延臣,他可能是太痛了, 即便是在昏迷中, 也紧紧皱着眉头。
姜予安伸出手,想试图将他的眉头抚平, 摸到的却是一手冷汗和几乎烫手的温度。
她现在的心绪彻底乱了,一方面,因为他说的话和马车里的册子而觉得迷茫难过,另一方面,又因为他为了她而受伤觉得心疼, 两种情绪交缠叫她心中憋闷, 起身去了外面坐着, 直到心情放松了些许,才回了屋子。
贺延臣昏迷到晚上才醒, 姜予安正坐在床边缝东西,灯光昏暗, 她并未发现他已经醒了。
“飖飖。”
姜予安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你醒了?”
说着, 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 已经比起刚刚好了许多。
“抱歉,我又失约了。”他轻声道。
姜予安瞬间哽咽了一下, 扯出一抹笑:“无妨, 我其实,也不是很爱听曲儿。”
贺延臣说了这么一句话, 姜予安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面对, 站起身躲避他的目光:“我去叫林大夫来看看。”
“你在生我气是吗?”贺延臣没有阻止她的起身, 只是在她即将走出屋子的时候, 问她道。
姜予安脚步定住,回身看他,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什么都靠自己猜测的人,从发现那本册子到现在,她一直在刻意逃避自己去想,只等着他好一些,问他要个答案。
“这些时日以来,本是休假,却还是因为公务一而再再而三失信于你,是我不对……”
姜予安打断他,若说失望,肯定是有,但其实症结并非在此处,之前她一心扑在贺延臣身上,贺延臣并不能以同样的情感和时间来回应她,姜予安也想的很清楚,生气只是一时的,站在贺延臣的角度,肯定不能放弃所有来陪她儿女情长,姜予安亦是。
昨晚贺延臣和她解释之后,她就已经看开了,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晚的打击历历在目,今天又有一根稻草加码。
“你有你的事情忙,无需一直抱歉,我可以理解。”姜予安说道,她想尽力忍着喉间的酸涩,却怎么都咽不下。
“但我今日在马车里发现了一本册子,我不想妄自猜测,平白叫你我二人生了嫌隙……那本册子上,有永安侯府所有人的信息,你什么时候调查我的?”
贺延臣闻言眉头紧皱,马车里?
下一瞬,他反应过来,那个时候刚回京城,叫成一去查永安侯府,重点是调查姜予安,看完之后随手放在了马车的暗格里,后来他查到了一些有关姜予安父亲的事情,又拿出来看过,如果不是姜予安说,贺延臣已经忘记了。
“寒音寺之后,刚回京城。”贺延臣如实相告。
寒音寺之后,贺延臣调查她还在情理之中,可为什么她父亲的名字还被圈了出来?姜予安很难不去联想他调查的案子。
姜予安走近他,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和他对视:“你娶我除了因为避免娶那些身世高的女子,因为你早已过了定亲的年纪,被长辈催婚,还有别的原因吗?”
贺延臣稍稍阖眼,他有,但是娶她也并非仅仅因为这些,他对姜予安是有好感的,或许还有一丝一眼万年的意味在里面,寒音寺那晚,她的面容几乎刻在了他脑海里,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一而再再而三伸出援手的缘故。
到后来,她求上门,虽然他存了别的心思,但他也是真心待她,真心的欣赏她,支持她,甚至喜爱她,可一时之间,贺延臣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见他没有回答,姜予安又问:“是因为我的缘故关注到了我父亲,还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而接近我?”
“你之前说查案子的时候看到过这种花样。”姜予安举起篮子里的那个她刚刚修好的帕子,“是不是熟悉我之前,我去求你之前,你也看到了我身上的这个花样?”
姜予安说出口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早就想清楚了,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所以一直在装傻。
那个时候贺延臣就和她说过,之前查案子的时候看到过这个花样,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今天,才把一切都串了起来。
贺延臣看着她,她每提出一个问题,眼眶就湿一分。
他心中钝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说了一个字:“是。”
姜予安的眼泪顷刻间顺着脸颊汇聚在了下巴处,滴落而下。
“端午节那天,你问我要了一个荷包,让我绣上那个花样,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单纯喜欢,那天你和我说起那个花样,我也只想是个巧合,所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定亲之后,你有空便会约我出去,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你娶我是为了让背后想要我父亲留下来的东西的人出现,你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行宫里我被刺杀,也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甚至是不是定亲之后,就有人暗中探查,所以你才让成二在我身边保护我?包括去汴州,是不是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带着我这个目标,去引诱背后的人出现?”
“是。”贺延臣阖上双眼,不敢看她。
他的话如同凌迟,让姜予安痛的几乎坐不住。
她从小没有亲人,所以有人对她好一分,姜予安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她曾经一度觉得,贺延臣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神明,天知道这些天以来,因为能嫁给贺延臣她有多欣喜,多庆幸,可现在,贺延臣残酷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让成二在她身边,姜予安本以为是他在意她,担心她,行宫的时候,他抱着她,叫她不要害怕,她一度觉得贺延臣的怀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可现在他告诉她,因为他的怀抱,让她暴露在危险的境地,甚至里面还有他推波助澜的作用。
姜予安本以为,夫妻一体,共同面对,应该同甘共苦,但不代表这个苦是他故意带来的她也可以欣然接受。
甚至,曾经他说从未怀疑过她,他把她这辈子都已经调查的清楚明白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笑话,天大的笑话,姜予安的满腔信任是笑话,她对他的喜欢更是笑话!
姜予安点点头,起身往外走:“我知道了,我去叫林大夫进来。”
贺延臣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这般利用对于姜予安来说,必然是生气愤怒的,他不想骗她,只能如实相告,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感觉,如果姜予安就这样出去,好似他就要彻底失去她了,绝不止生气那般简单。
“飖飖。”
姜予安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她早已泪流满面,此刻她不想暴露她的狼狈,尤其是在他面前。
贺延臣真的将她耍的团团转,而她姜予安,还什么都不知道地爱上了他,甚至知道了一些苗头,也傻傻的安慰自己是巧合,给他开脱。
“虽然事实如此,但并不单纯是因为这些,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一开始是因为寒音寺的事对你多有关注,后来欣赏你的才气、智慧和勇气,和你定亲虽有目的,但并非不是出自本心。”贺延臣疼的满头冷汗,这段话说的断断续续。
那天,她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他,把自己所有的利用和目的都摆在明面上,可贺延臣呢?永远话说不明白留有余地,即便她是他的妻子,很多时候他也存了防备之心。
他嘴上说着从不怀疑,但也从未信任过。
“我知道了。”
姜予安说完,径直出去了,喊来了林业给贺延臣看看伤,他应该还在发热。
贺延臣看她出去,心下一沉,姜予安生气是必然的,待他状态稍微好一些,再向她好好道歉解释。
姜予安对他确实满心赤忱,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看他的时候眼睛总是带了光一般,嘴上拒绝,但最后总是依他,明明害羞,但还是会鼓起勇气给他回应。
是他对不住她。
昏迷之前,贺延臣这般想着。
林业来的时候,贺延臣发起了高热,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姜予安躲在偏房,没有点灯,也没要人跟着,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月光,泪顺着下颚一滴一滴滴在了衣服上,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姜予安抚着胸口,咬着手腕不叫自己痛哭出声。
一直到很晚,她才平复了心绪,回了主屋。
她想清楚了,既然如此,那便收了那些心思,就当她报答贺延臣的恩情了,毕竟这世间,也没有那么多男欢女爱,没有那么多心意相通,贺延臣虽然如此利用她,但作为丈夫,他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相敬如宾,姜予安也能和他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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