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的眼睛里看不到他对她的好呢?
贺延臣愈发不懂,心中也更憋闷,本想着修复和姜予安的关系,如今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和她赌着气。
姜予安笑笑:“写的不错便好。”
这么多天了,姜予安还是第一回 笑,贺延臣看着,那点不高兴突然就散了,心里想哪有什么比过日子还重要?
他比姜予安大这么多岁,合该多让着她宠着她些,和她置什么气?
想通了,他也就松快了许多。
姜莫承有分寸,没有多待,找了借口回了自己的屋子。
“伤口可还痛?”姜予安问道。
贺延臣摇摇头,轻轻握着她的手,姜予安也没反抗。
毕竟还是要过日子的,只是不再那么掏心掏肺的喜欢罢了。
“飖飖,虽然你说事已至此,但是去汴州,你说的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原因,之所以带你去,是想要带你去扬州,回你外祖家,汴州也算是你考察的地方,我陪着你安全一些。”
“至于其他的,确实是我做错了,但也是为了尽快查清案子,牵扯到你父亲,我也想给你个交代,不得已而为之,我一直叫成二跟着你,不会有危险。”他一边说,一边看姜予安的表情。
她表情淡淡的,好像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算是过去了,姜予安没有想要深究,贺延臣一次又一次解释于她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
事情的本质并不是他身不由己的原因,而是他们性格如此,姜予安追求的,恰恰是贺延臣所没有的。
她细细回忆了想和么长时间以来的所有事,皆是如此。
“你说你不怀疑我,可你也从没有信任过我。”姜予安说道。
“你总是会留一线,不与我坦诚相待,明知我会有危险,还是把我置身于危险之中,隐藏自己的目的接近我,把我骗得团团转……”
贺延臣听着,稍稍蹙眉:“是,我是利用你了,可你又……”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这话并不好听,说出来便是伤心。
可姜予安哪能想不到?
她强行扯了扯嘴角,笑的惨淡,是啊,她没有利用他吗?
他一次次相帮,如今还要帮她弟弟,她何德何能?
姜予安感觉自己再多待一秒就要哭出声,慌忙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莫承。”
贺延臣也有些懊恼,怎的说了那样的话?
姜予安出了门就垮下了肩,明明想好了,不要再因为贺延臣说的话做的事难过,可喜欢不是假的,她如何能不难过?
贺延臣当真绝情。
他们二人是夫妻,夫妻之间的事,却被他说成了利用和被利用。
姜予安本来好不容易交付的信任,在他面前的心安理得,被他一句话狠狠地刺了回来,她甚至脸上发烫,羞愧地要钻进地里。
亲密无间的关系,被他一句话划出了更深的间隙。
她本想和贺延臣说说她所思所想,也想着试图修复,可贺延臣显然和她并不是同一个方向。
这天,她告诉了自己无数遍,莫要动情。
动情,就会贪嗔痴怨。
到了晚膳时分,姜予安叫人在扶云轩摆了膳,喊姜莫承来吃。
她先盛了一碗清淡些的粥和爽口小菜,过去喂贺延臣喝下。
他趴在床上不太方便吃,臀上的伤已经稍稍结痂了,这些时日能下床稍微走动走动,再过个三日,结了痂就能好不少,动作幅度也能大些。
刚刚的不欢而散之后,贺延臣没有再说什么,虽然话不该说出口,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他说的也没错。
姜予安也没有再躲出去,用过膳之后安安静静的待着看账。
想到白日里和长公主说的,想开口和贺延臣说,却犹豫了再三。
一直在暗中关注姜予安的贺延臣开口了:“有什么要说的就说。”
姜予安微顿,抿抿唇:“我今日和娘说了和公中彻底分开的事,还需要公爹点头,可能得你去说。”
“我知晓了。”贺延臣点头。
“我弟弟的事……麻烦你了。”
即便姜予安的自尊心被狠狠踩在了地上,但通过贺延臣确实是让她弟弟能更进一步最快最好的办法。
贺延臣却听的狠狠蹙起了眉,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手里的书彻底看不下去了,随手扔在一边:“早些熄灯休息吧。”
姜予安点点头,把手中账本放下,本就已经洗漱过,吹了桌边的灯去了床上。
自从贺延臣受伤之后,她一直睡在外面一侧,姜予安掀开被子躺进去,贺延臣趴着,她仰躺着。
贺延臣趴的难受,他稍稍侧身,刚伸出手想要把她拢进怀里,想和她道个歉,哄哄她,就听到她说。
“我们生个孩子吧。”
姜予安的声音平静又轻,贺延臣几乎没有听清,他张嘴就想问为何。
她之前不是说,想要一年的时间来干自己的事,为何突然又说要个孩子?
可转瞬之间,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贺延臣脑海中。
姜予安,想用生孩子来偿还他的恩?
黑夜中,刚刚说完了这句话的姜予安,眼泪就不受控制地留到了鬓角处,隐匿在了发间。
“姜予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贺延臣冷声道。
“我知道。”姜予安扭头看着他。
贺延臣说的对,她对他也是利用,可贺延臣利用她能给她许多帮衬,姜予安能给贺延臣什么?那酒楼的三分利还是商队的三分利?都不够,姜予安思来想去,唯有给他生个孩子。
她掉进了那个漩涡,所有的勇气和自信被贺延臣一句话击溃,叫她迷失了方向。
贺延臣身份家世比她好了不知多少,说到底,嫁给他姜予安还是有些自卑的。
“我只当你是置气之言。”贺延臣气得额头青筋暴出。
他的话并不是要挟恩图报,不是让姜予安用这种方式来换他的恩情,更不是想让姜予安这么作践自己!
她把他贺延臣看成了什么人?她又把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
姜予安也后悔了,刚刚脑子一热,就那么说了。
就这样,两人背对着背,中间似乎能再躺一个人,就这么睡了一晚。
自那之后,二人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再没有说过别的什么,一天下来,交流寥寥无几。
贺延臣和定国公说过彻底分家的事,定国公大发雷霆,但不知怎的被说服了。
如今只等下回盛氏拿来账单,和她分说清楚。
这天,姜予安上午算过账,去了姜莫承处,她稍稍蹙眉。
前几天就觉得姜莫承嘴唇稍稍有些泛紫,但实在太淡,她还寻思是看错了,可这几天,她怎么感觉越来越紫了。
“莫承。”姜予安出声道。
本来姜莫承在读书,她是不会打扰的,但她实在担心。
“你可有觉得身子不适?”姜予安问道。
“姐姐何故出此言?并未。”他摇头。
姜予安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本是不打算麻烦贺延臣那边的人的,但还是让巧云去叫林业来看看。
林业刚睡了个懒觉醒来,进来捏着小胡子坐在姜莫承对面,给他把了个脉。
把了一会,他抬眼看看姜莫承的脸色,示意他换手。
“并未见什么问题。”林业摇头,但他蹙眉,“可这嘴唇确实发紫。”
“是中毒的倾向啊……”林业他卷起姜莫承的袖子细细看,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姜予安和姜莫承面面相觑,都有些慌乱。
尤其是姜莫承,这刚来京城没多久,竟是有中毒之兆!他心慌地怦怦直跳。
中毒?!
“近日吃了什么?”
姜莫承细细说了,林业并没有听出有什么问题,他想了想:“来国公府之前呢?”
姜莫承记性好,说到荆花粥,林业抬起手:“荆花?”
他点点头:“花园里突然多了很多荆花,厨子说好吃,我就叫他做了。”
“可还吃了鱼肉?”
姜莫承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没有,但喝了鱼汤。”
“那便是了,这荆花和鱼和在一起吃,是剧毒,但剂量不大,嘴唇的颜色若不是你姐姐细心,恐怕没人发现,吃几服药吧。”
闻言,姜予安和姜莫承都松了口气。
姜莫承嘴唇的颜色和平日里一般无二,只是有一点点泛青,若不是姜予安观察细致,还真发现不了。
“来国公府之后可还吃过这两样?”
姜莫承细细想了:“好似有些菜里也有荆花做点缀。”
姜予安彻底沉下了脸色。
永安侯府什么时候种了荆花?那个厨子又是怎么说起那荆花粥好吃?国公府做的吃食,什么时候会配着荆花?
她四周看了一眼,姜莫承来京时,只带了一个小厮。
“莫承。”她坐在姜莫承身边。
姜莫承也是被吓到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中毒,有些心神不宁的。
“我记得你来京城时,只带了一个小厮,昨天跟着你的好像有两个。”她轻声问。
“是大伯母说我身边只有一个人不方便,本是要给我安排些婢女的,但我不喜欢支使婢女,只要了一个小厮。”
姜予安一听大伯母三个字即刻手就紧紧攥住了帕子,她忘了嘱咐姜莫承提防她!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她支使的,但可能八九不离十。
可林氏怎么敢?之前害她退亲之事,她差点没收好尾巴,姜予嫣死了,对她打击也是颇大,本以为她能安分一些时日,待她忙完了近期再料理她,不成想林氏骨子里就是坏的!
“成二。”她喊道。
成二还在她身边保护她,即便在府里也不例外。
“去把那人扣了。”她指了指面生的小厮。
“巧云,去厨房叫那厨子过来问话。”
“姐,恐怕就是个巧合,莫要劳师动众的。”姜莫承扯了扯姜予安的袖子。
外祖家没有多少人丁,姜莫承几乎是被宠着长大,从未见过些什么后宅阴私,舅舅们都待他极好,极其宠爱,细心教导,是以他性子谦和温逊,进退有度,但又天真可爱,满满少年之气。
姜予安揉揉他的脑袋:“此事不会是巧合,你且放宽心,好好看病,好好读书,其余的交给姐姐。”
贺延臣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他听说了姜莫承中毒的事情,有些忧心,想着姜予安会不会有事,硬叫下人搀扶着他过来看看情况。
已经许久没听她这般和他说话了。
贺延臣抿抿唇,走进了院子。
姜予安一看他来了,赶紧迎上去搀扶着他:“你怎的下床了?”
贺延臣挥挥手示意馋着他的人下去,只交姜予安扶着。
“听闻你弟弟中毒了,过来看看。”他说道。
“你可有事?”似是随口一问。
林业走过来:“小子,你可真是不叫人省心,这才几天你就敢下床走动。”
“给她也看看。”贺延臣拉了拉姜予安的手腕。
林业把了把脉,仔细看过她面容:“没什么大碍。”
“我们的饭食里也没有荆花。”姜予安说道。
他们有时候吃饭在一处,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厨房给姜莫承另外送,方便他读书,省的来回跑。
“那便无碍。”
这时,巧云叫了厨子来问话。
厨子一进来就跪下,他听说是主子中毒了,可把他吓坏了,哭着喊着说不是他干的,求夫人明察。
姜予安叫他暂且安静些,就是问些话罢了。
毕竟能在贺延臣这边做厨子的,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未免出岔子,喊他过来询问一二。
“你做饭可有往里放荆花?”姜予安问道。
“并未,莫承少爷每日都要喝鱼汤,荆花和鱼汤一起吃,是要出大事的!”那厨子哭着说道。
这做厨子的,都知道哪些吃食有冲撞,不可同吃。
那厢,成二也早就把人扣下,姜予安支使去搜屋子的人也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包东西,打开,里面是荆花。
果然如此。
姜予安失笑,眼神逐渐变冷。
林氏!
一次又一次,害了她,还要害姜莫承,害她还有迹可循,害姜莫承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次,她再也不等了,欺负她她可以忍着找个合适的时机一报还一报,可如今林氏想要了姜莫承的命!
“说,是怎么回事?”姜予安看着那被扣下的小厮,冷声道。
他本是不肯说,她看了一眼成二,成二会意,抽出刀就要剁他的手,吓得小厮即刻就招了。
林氏以他父母做威胁,叫他做这种事,姜莫承在南方养成的习惯,爱喝鱼汤,她叫他每日往菜里放几朵荆花。
姜予安叫云苓把他招供的写下来,上去叫那小厮按手印。
然后带着姜莫承和小厮,还有那包荆花就要回永安侯府给姜莫承讨个公道。
残害夫家小辈,乃为乱家!
林氏,她要让她再也不能出现在永安侯府!
贺延臣拉住她:“我和你同去。”
“你伤重,不用奔波。”姜予安说了这么一句,扭头就要走。
但是被贺延臣拽着,他去,永安侯也能忌惮一二,他怕她被欺负了去,即使知道她聪慧伶俐,可万一呢?
贺延臣不放心。
姜予安回头看着他,两人对视,沉默了一瞬,姜予安妥协了,叫人扶着贺延臣回主屋换衣裳。
第五十二章 ◇
◎喻之……求你◎
贺延臣不能坐, 因此单独给他弄了一辆马车来,姜予安和姜莫承坐一辆。
“姐……”姜莫承拉着姜予安袖子的手紧了许多。
他没有想到看着倒是和蔼的大伯母能干出这种事。
“怪我没有嘱咐你莫要轻信她,此人蛇蝎心肠, 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姜予安有些懊恼, 看着姜莫承有些发青的嘴唇,更是难受。
姜莫承没想到长姐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想想自己在外祖家,成日里除了读书没有别的烦恼可言,相比起姜予安,他幸福了不知几倍。
没有提前知会就到了永安侯府,马车一停下, 立刻有小厮进去通禀。
姜予安和姜莫承一起把贺延臣扶下马车, 贺延臣紧紧地牵着姜予安的手。
姜予安也没有挣扎。
在这个家里, 最有话语权的是永安侯,永安侯巴结贺延臣还来不及, 若是被人知道她和贺延臣貌合神离,恐怕她也捞不着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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