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顾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在想孙昭的说的那句话,手臂从江祠手里挣脱出来,打着哈哈:“没什么,就是放空一下自己。”
手里的温度突然消失,江祠虚虚握拳,觉得余顾在体育课下课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放在身旁的手指轻轻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喉咙处,有一种无力感。
说什么呢?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记得看路。”最后,江祠嗓子发涩地说出这一句话。
一路上都很沉默,到家的时候,余顾脑子里还在小人吵架,一边开门一边低头看路,进去后转身就将门关上了。
江祠正想和余顾说晚安,就看到那扇门在面前嘭得一声关上了,只留下了微凉的空气震颤。
他在门口看了会儿,虽然分不清余顾对孙昭的话信了几分,但也已经感受到了余顾的冷淡。
算了,他本该就是孤身一人。
江祠在月色下转身,余顾家门前本就昏黄微弱的路灯跳动一下,彻底落入黑暗。
——*——
余顾回到家,在木锦问要吃什么的时候摆了摆手,“奶奶我先上楼准备休息了。”
“好好好,囡囡辛苦了,那快去休息吧。”木锦虽然觉得今天的余顾有些怪,但想到这丫头给自己的目标和压力肯定不小,累了也是正常,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回到房间,余顾将书包一丢,整个人大字型躺到床上,像掉进了一朵云里,脑子里还是纷纷扰扰乱得好似有许多小鸟在飞。
“你该不会是喜欢江祠吧?”孙昭的话已经在脑海里回荡了成千上百次,可余顾还是没有得出答案。
喜欢?她对江祠是喜欢吗?
什么是喜欢?又是怎样才算喜欢呢?
“是啊,你这就是喜欢。”
“不是,现在这个年纪哪里会知道什么是喜欢?”
脑海里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得余顾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坐起身。
余顾走到书桌前拿出日记本,想要通过写下来,来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余顾记事录:
今天上体育课,那么热的天,树叶却比往常更绿,可我却要被晒焉儿了。
体育课上,孙昭说了江祠家里的事。
其实我听过好多次,在别人顺嘴的对话里,或者街坊邻里的讨论间,亦或是像孙昭这样直接告诉我。
但我其实不信,哪怕这是很多人都说过的事,我依然不觉得怕,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与江祠划清界限和距离。
我确实相信江祠,相信事情另有真相,相信我的感觉,所以那些流言我也从未在意过。
是固执己见也好,自大盲目也罢,对于江祠,我好像总有一种信任,越是有流言包裹,别人越是说他危险恶毒十恶不赦,我便越是想撕开这重重流言蜚语的外衣,想听江祠亲口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从他那儿知道他的故事,而不是别人的嘴里。
这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没喜欢过。
喜欢是什么样的?
这可真是个折磨人的问题。
江祠是例外吗?
是吧。
看过的书里好像明确说明什么是喜欢,喜欢是什么样的,但我想,或许是杨绛和钱钟书的彼此相依只此一人?
亦或是,汪曾祺先生说的那句话:
“我后来到过很多地方,走进过很多水果店,都没有这家水果店的浓厚的果香。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响起,永远不忘。
那年我正在恋爱,初恋。”
当初刚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很心动,觉得先生写得真得很妙,那种独有一人与众不同,乃至最后让人记忆尤深的感觉被写得很形象。这大概是我对心动和喜欢的第一印象。
算了,关于喜欢的说法太多了,我还是跟着感觉走吧,想与这人亲近就与这人亲近,想做什么,那边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要是真的是喜欢,那也得高考后再表白,那就到时候再研究吧,研究这个对我来说是例外的人,以及自己捉摸不透的感觉。
写了这么多,我的脑子可总算缓过些神了。
我想,我大概是个感觉主义,而江祠正中靶心。
作者有话说:
“我后来到过很多地方,走进过很多水果店,都没有这家水果店的浓厚的果香。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响起,永远不忘。
那年我正在恋爱,初恋。”——汪曾祺
抱歉最近事情很多,发生了很多意外,也出现了惊喜,这张其实后面还有一大半,但我删删减减,改来改去还是觉得不对味道,我再改改,想让他们完整点。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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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轻狂(倒v结束)
江祠回到家打开门, 何莲念正端着馄饨从厨房出来,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
“回来了?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何莲念将馄饨拿到门口的小车上放着, 边走边问。
“没事, 我自己烧, 您休息会儿,过会儿我们去摆摊。”江祠走进厨房,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煤气味道。
他急忙拧上阀门开关, 打开窗户通风:“奶奶!你煤气是不是没关。”
“哦好像是。”何莲念一拍脑门, “年纪大了总是忘了关。”
江祠脸色严肃,心里一阵后怕。
他甚至不敢想要是再晚点回来会发生什么,要是屋子里不小心点了个火会怎样。
他皱着眉说:“不要用煤气灶了,还是用老灶吧。”
“不然我不在家的时候, 出事我也不知道。”
“好好, 听你的。”何莲念觉得江祠太担心了, 其实这又不怎么要紧,不过为了不让江祠担心, 在学校能专心点,还是应下了, “我过两天去砍点柴, 咱们用老灶。”
“我去给你砍,砍一屋。”
“好好好,我等着呐。”
吃完江祠拿了本试卷, 就陪奶奶去摆摊了。
他把奶奶的东西都收拾好,就搬了张凳子坐到路灯下面, 靠着路灯杆子做题。
长腿有些懒散地支在地上, 后背斜斜靠着杆子, 灯影打下来描摹出江祠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他眉眼低垂认真地看着题目,鼻梁高挺,抿着唇思考,时不时打打草稿,白色的草稿纸上字迹龙飞凤舞。
何莲念煮完馄饨空下来的时候,就坐在那儿看着江祠,一脸欣慰。
看到江祠开始用功学习,她就开心。
只有读书了才能走出这片狭隘的地方,才能走出这片阴影。
江祠太怕出现意外了,就像当初那样,这已经是他心里最深的一片阴影。
可她不太会表达,不知道该怎么对江祠说。
意外是生活中最常见的东西,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出现,有好也有坏,好的就是惊喜,坏的就是噩耗。
可是孩子,生活要是没有意外,那就一眼望到头了。
当晚回去的路上,何莲念没怎么说话,只在最后说了一句:“小祠,你现在好好学习就好了,奶奶会陪着你很久的。”
江祠喉咙忽然发紧,“嗯”了一声,看着深黑的夜,好像一眼望不见尽头。
尤其,身边少了个太阳,这夜就显得格外漫长。
可灼灼月光还在陪伴,使得长夜并不难熬。
那天晚上江祠想了很久,最后终于让自己相信,远离也挺好的,总不能因为自己,连带着别人对她的印象和态度都变差。
之后的一段日子,江祠有意地慢慢拉开距离,但好像都没成功。
原因很多,他说不清楚,或者说,不敢去细想。
他看着旁边低着脑袋正在算题的余顾,头发好像剪短了点,本来马尾到脖子往下一点的后背,现在只到脖子,光线洒进来,投到课桌上的草稿本上,侧面看她就像是晕上了一层光晕,美好的不像话。
桌面上零散着几支还没收进去的笔,牛皮黄的便签纸上黑色字迹写着一长段话。
【今日句摘】
也许你感觉自己的努力总是徒劳无功,但不必怀疑,你每天都离顶点更进一步。今天的你离顶点还遥遥无期,但你通过今天的努力,积蓄了明天勇攀高峰的力量。
————尼采
江祠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看不见就不会再被她吸引了,还是刷题吧。
正提起笔,就感受到了手臂上被什么凉凉的东西戳了一下。
扭头看去,就对上了余顾一双水灵清澈的眼睛,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像是一面湖镜。
他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班里都渐渐安静下来进入到了自习的状态,余顾也不好大声说话,只好让江祠凑过来点,又把自己的草稿纸递到江祠面前,轻声说:
“我这个地方算了五次了,还检查了很多遍,但就是没找到问题,你有算么?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步骤。”
江祠瞥了一眼这道题,没有说话,默默拿过草稿纸,就开始算。
写完一个完整的步骤,江祠又回上去看余顾的步骤,用笔轻轻在有问题的那些地方点了一下。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余顾看到江祠一下子就从她密密麻麻的草稿里找到了她的错误,眼睛一亮,小声赞叹:“哇,江祠你真的好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出来。”
“嗯。”江祠很冷淡地回了一声,就将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试卷上准备开始写题。
余顾这时候解决了这道大题,心里很舒坦,靠在椅子上喝了口水,看到背打得很直神色有些冷的江祠,松懈下来的神经后知后觉感受到,江祠最近好像变高冷了。
以前是颓丧的冷,可现在,好像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疏离冷。
想到疏离这两个字,余顾的心忽然就慌了一下,像是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
是在疏离她吗?为什么呢?
想着想着,心就渐渐沉重起来,余顾从原本放松地靠在座椅上休息变成了一只手支着额角看向窗外。
外面的天蓝蓝的,上面铺了一块又一块棉花糖云,明媚到或许吃一口云,是甜的也说不定。
余顾让自己休息十分钟,她就这样看着窗外想了十分钟的江祠。
孙昭说她喜欢江祠的第二天,学校就通知了要月考的消息,余顾这些日子都在全心全力准备第一次比较正式的考试,对别的关注就少了,现在考试考完,在这个放松的时间了里,她开始后知后觉,这段时间的江祠很冷淡,比当初还要冷淡些。
晚上回去的时候,余顾终于没忍住,在路上问了江祠。
“江祠。”余顾看着地上两人忽长忽短的影子,带着一些疑惑,说出来却是陈述句,“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没有。”江祠回得冷淡。
“真的?”余顾嘟囔着,“但我为什么感觉好像我们之间有点冷淡。”
江祠知道余顾会看出来,但没想到她会直接问,从前很多人疏远他,都是渐渐疏远,他主动疏远时对方也不会多问什么,好像都是默认。
可余顾问了,不只是好奇的问,更多的是一种不想疏离想要了解清楚随后继续下去的感觉。
江祠的脚步停顿一瞬,心里的气球忽然被戳破,夏夜暖风灌进来。
他面上不显,有些随意地开口想要转移话题,望余顾那儿瞥了一眼:“那你觉得我们之间,该有多火热?”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祝福最近的状态时好时差会认真写完留白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包容
27晚开始继续日更 爱你们!
第27章 轻狂
余顾被江祠的“火热”说得卡了壳, 嘴巴长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失笑:“倒也不能用火热来形容啊。”
“冷淡的反义词,难道不是火热?”江祠放松下来, 不着调地边走边扯。
“在相处上面, 还可以是舒适呀。”余顾觉得江祠的气场好像没有那么冷淡了, 自己的神经也不免放松。
“为什么不能是火热?”江祠好像格外执着于火热这个词。
“因为短暂的火热会带来后续的冷淡,但舒适,可以更长久一点。”余顾想了一会儿, 很认真地回应。
江祠却忽然停下了步子, 看向身侧的余顾,乖乖巧巧背着书包,梳着马尾。
难怪,余顾对周围的人都很和善, 好像在努力把距离维持在一个舒适的范围里。
虽然和于婷、陈栖两人玩得好, 但相处过程中, 也并没有一些朋友间最初会产生的火热的痕迹。
原来是害怕相处不长久吗?
江祠低头看向余顾,对上她视线时, 心里只想确定一件事。
余顾发现江祠停下步子,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目光里带着些疑惑。
“那天体育课, 我听到了孙昭对你说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原本吊着的石头又被吊高几分,忽上忽下悬而未决。
“啊——”余顾脑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像老旧电视死机了, 心里的小猫爪子开始不停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 就是担心, 担心江祠有没有因为孙昭的话难过, 因此受到伤害,可孙昭说的话,镇上的人说过千百次,他是不是也早就听到过好多次。
于是,一股名为心疼的洪流滚滚而来,一泻千里。
“江祠,她说的,你不用在意。”
江祠等了半天没等到余顾的回应,本以为她不想说,已经打算走了,此时刚移动的重心落回原地,喉结上下轻滚,话语间有着不仔细难以发现的一缕小心:“不问问我是不是真的?”
“真和假有分别吗?”余顾反问,随后眼眸真挚诚恳,“我想靠我自己去认识你。”
江祠想到,那日在天台,徐牧也曾说过:“我不想从别人口中认识你。”
心下动容,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沉默。
好在余顾没有在意,继续说着。
“所以不用在意他们说的话,当你到达山顶的时候,山脚的话早就听不见了。”
江祠,做你自己就好,你真正想要成为的自己,而不是别人标签中的你。
“嗯。”站在光里的少年放在兜里的手在轻颤,心也是。
“他们的话从来影响不了我的决定和选择。”余顾声音轻轻,却很温暖,“我和你玩,是因为你值得。”
你值得,江祠。
所以,放心。
说完这些话,余顾的脸有些热热的,她两手捧上脸颊搓了下,随后突然给江祠扮了个鬼脸,“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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