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夸奖让江祠有些不好意思,他吃了两口饭,最后也只是淡淡说了句,“喜欢就多吃点。”
只有何莲念悄悄注意到,江祠的耳朵尖已经是红红的。
“是啊,喜欢你就多吃点,这次吃不过瘾下次再来。”何莲念看着余顾吃得欢快,脸上笑意更深。
旁边江祠看着余顾吃得欢喜的样子,心里也是一片柔软,像是小猫轻轻地踩在心上,再用尾巴轻扫。
吃完饭,何莲念就让江祠送余顾回去。
余顾今晚吃得很饱,破天荒吃了两碗饭,走出去的时候她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都快圆成皮球了。
两个人的家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因为吃了很多,就慢悠悠散步回去。
这个时候村里的老人都差不多吃完饭了,聚在家门口巷子前聊着天,看到两人一同走的时候,不少人都很惊讶,仔细看两人走了好一段路,随后立马指点着聊起来。
“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不晓得,平常没见到过,不过听我在学校的孙子讲,各个(方言:这个)小杂种在学校开始好好学习了,还有了个同桌,每天跟同桌混在一起,估计就是各个(方言:这份)小姑娘。”
“这不是老余家的小孩嘛,两个人搞在了一起,真是不要好。”
“老余这个老好人是惨咯,自己的女儿跟劳改犯的儿子走一块儿去了,啧啧啧,谁故柠相啊(方言:真可怜啊)。”
江祠听力不差,走过一群人时就能听到他们说到自己的名字,虽然具体说了什么没听到,不过想想也知道就是那些话。
往常他从不在意,无所谓那些人说什么,可现在,有余顾在旁边,他却下意识想要和余顾保持距离。
他不想余顾因为他,也受人非议。
“江祠,你怎么越走越慢?”余顾在前面回头,有些不解。
这一段路已经没什么人了,江祠舔了舔唇开口:“和我走一起,会被人说的。”
“所以呢?”余顾歪头反问,一步一步朝江祠往回走去,直到两人并肩。
“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他们对我的注解从来是他们的主观臆断,又不是真实的我。”余顾笑起来,一双眼睛明媚清澈,“再说了,如果我只是因为会被别人说闲话而不跟你当朋友,那我也太不够义气了。”
余顾的话就像一剂定心丸,江祠忽然笑起来,倒是让余顾愣了愣。
她还从未见过江祠这样笑。
那种眼里的笑意像星星一样细碎地浮着,让人觉得他连发丝都是带着笑的,而不再是眼角眉梢或者嘴角藏着那零星半点笑意,是朗声的,明媚的。精致漂亮的五官因为笑的加成更让人惊艳,好似古代中了状元意气风发回家报喜春风得意的状元郎。
这一刻,余顾觉得江祠是真的高兴,从心底散发出的愉悦能让人发光。
心脏里的银杏树在风声中哗哗飘着落叶,盛大又灿烂,落下的声音扑簌簌,暗藏着一场心动。
后来最后一刻,余顾想起这个画面时,依然能被感染地嘴角带笑,甚至未知的前路都变得没有那么黑暗。
江祠那双漂亮锋利的眼里难得的没有冰棱子,而是盛了整个秋的桂花,看着面前笑眼盈盈的余顾,胸口被一种奇异的感觉盈满,他清楚地明白,不只是朋友。
他不止想和余顾做朋友。
送余顾回到家,就看到何莲念坐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缝着杨梅球。
“人安全送到家了?”何莲念看了眼刚进屋的江祠,又低下头去缝杨梅球。
“嗯。”江祠陪她在沙发上坐下,“我明早起来去山上砍柴,我看明天下午又要下雨了,要下挺长一段日子。”
“也好也好,这些柴是快没了。”何莲念点点头,今天突然很想和自己孙子好好俩会儿天。
“最近学校是不是特别辛苦?”
“还好,毕竟是高三,总是要和别的年纪不一样的。”江祠看到桌上还摆了橘子,拿过一个剥起来,“这么冷的天,馄饨摊就先别摆了,别到时候冻感冒了。”
“诶,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操心了。”何莲念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
“我之前找的兼职发工资了,卡里存了些钱,如果严储他们那群人来找你,你直接把卡给他们,卡我之前就放在你包里了。记得让他们立字据,别和他们来硬的,您老的身子骨打不过他们的。”
“晓得了晓得了。”何莲念心里动容,喉间也哽咽起来,“小祠,你不用背负那么大的压力,你就好好学习就好,这些奶奶也会想办法的。”
你别那么懂事了,你越懂事,奶奶越心疼。
“之前暑假做的兼职,现在已经很久没做过了。”江祠抿唇,“奶奶,我会好好学习的,您放心。”
“诶,好好,奶奶放心,奶奶对你从来都最放心。”何莲念说着说着,又抹了把眼泪,“奶奶就想你考个好大学,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有一个好的未来,能够做你自己。”
江祠喉结轻滚,“会的。”
我会带着您,一起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伤心又黑暗的地方。
“你和小顾...”何莲念想到饭桌上江祠红透的耳朵,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嘴,话说了一半,又转口,“以后怎样我不管,现在先好好学习,别耽误人家,那么乖一个小姑娘。”
“嗯,知道的。”
在这个夜晚,老人和少年同时怀抱期待,觉得走完这段荆棘路就是光明。
第二天早上,江祠将书包收拾好,拿过后院的刀,就准备去砍柴。叫了一圈奶奶,也没找到人,大概是去摘菜了,江祠想。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
江祠皱眉,奶奶肯定不会敲门,那会是谁?
难道是余顾?
想到这儿,江祠的眉头舒展开,带上点笑意去开门。
吱呀——
门打开,是一张熟悉的脸,却不是余顾的。
而是,严储。
江祠的脸刷地就沉下来,皱眉想要关门,不曾想对方直接用抵着不让他关。
江祠皱眉,声音冷了不止一个度,锋利的眼里淬了冰锥,“干什么?”
严储和梁雾是一起来的。他咬着烟还没开口,梁雾就先替他回答了。
“干嘛??”梁雾笑起来,声音嘲弄又讽刺,“你自己欠着什么债心里没数吗?”
“我寻思你爸死了也没多久啊,怎么,你就忘了这件事啦?”
江祠自从上次打了严储后,就被奶奶告诫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轻易动手,不然再出了麻烦就不好了,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话快说。”江祠抓着门的手青筋暴起,想让他们在奶奶回来前赶紧走。
“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梁雾阴阳怪气地啧了一声,“更何况还是你的债主,不把我们请进去给我们倒杯茶吗?”
“谈谈。”严储说得就比梁雾要简洁多了,大概是抽了不少烟,声音哑得不行。
“行,找别的地方。”江祠将刀顺手放到门背后的一个角落,下巴往外面努了努,“别在家里。”
严储没有那么多要求,点点头,让江祠带路。
江祠不知道严储这次找上来的目的是什么,明明距离交赔偿金还有段时间。
他将两人带到一条没有人又有点偏的小巷,随后冷声问:“谈什么?”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记性不好啊?”梁雾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掏出火机拢了拢点上烟,有些含糊不清地嘲讽,“当初协调后的话你忘了?”
“赔偿金是一回事,还有道歉被你忘到十万八千里了是吧?”
“你侮辱严储他爸强/奸,一拖再拖,到现在都没道歉??”
这句话直接将江祠心中的火点到极致,他的脸刷一下变冷,连声音都沉了几分,还带着干涩,“我不会道歉,死都不会。”
“哟呵,这嘴还硬着呢?”梁雾拿手拍拍江祠的脸,对方却只是瞪着他,没有还手,“哟,学乖了?不还手了?”
说完,梁雾狠狠打了江祠一拳,“当初你打的不是很狠吗?严储的体育生涯就这么被你断掉了。”
“听说你开始好好学习了?怎么?想要重回学霸那个称号啊?”梁雾嘲讽道,“你配吗?”
“毁了别人的路,还想自己走上正途?”
“永远不可能,婊/子和杀人犯的儿子,永远不配。”梁雾的声音低沉又狠毒,打了江祠好几圈。
江祠没有再像当初那样那么容易被激怒,他现在形单影只、势单力薄,先不说打不过两个人,如果再将两人打伤,只怕到时候牵扯的更多。
他不想再陷在这个泥潭里了,他想脱身。
可当梁雾那样说自己爸爸妈妈的时候,江祠闷哼着,咬牙挤出声音,“我妈不是婊/子,我爸也不是杀人犯。”
“是你爸强/奸。”
严储听得眼皮跳了下,狠狠踹了江祠一脚,将他直接踹倒在地,捂着肚子闷哼着。
“人人都说你妈勾引我爸,怎么到你这儿就是换了一副面孔?”严储的声音阴沉狠厉,“你凭什么颠倒是非?”
“你爸拿着酒瓶砸我爸导致他死亡,更是那么多人都看到的事情,你还想抵赖?”
“江祠,你和你的爹娘一样贱。”
江祠吐出一口唾沫,里面夹着点血丝,哑着声音说:“严储,你和你爹也不赖。”
“都是同样的畜生。”
“体育生涯断了?腰落下病根了吧。”江祠冷笑一声,“父债子偿,应得的。”
“你还敢嘴硬。”梁雾见江祠死不悔改又提到严储的腰伤,心头躁意更甚,又狠狠踹了江祠两脚。
江祠咬着牙没再哼一声,慢慢让自己扶着墙起来。
“你不想道歉也可以,”梁雾朝江祠吐出一口烟,“只要你现在去选择退学,别让我们知道你还在学校上学,否则......”
“不可能。”梁雾还没说完,江祠就打断了他的话。
“这不行,那也不行,江祠,你以为你谁啊?”
“是你们家犯错了,江祠。”严储眼神直直盯着江祠,很沉很冷,也很凶。
江祠轻蔑地勾唇,呼出一口器想让自己的气顺一点,同样死死盯着严储,“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真相大白?”梁雾笑起来,像是觉得真的很可笑,“这就是真相,死不悔改的贱种。”
这时,江祠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祠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梁雾夺了过去,“我们在跟你说话呢,还想看手机?”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挂掉电话打开手机,在电话簿里找着什么,“你这手机里应该存着你们老师的电话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本少爷就动动手指帮你退个学吧。”
江祠不为所动,当初嫌烦的时候根本没存徐牧的号码,后来每天都去学校,也就没了存的必要。
梁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冷笑一声:“怎么,好学生连老师电话都不存?”
刚刚打来的电话又打了一个又一个,梁雾不耐烦地全都挂掉,叼着烟说:“烦死了一直打电话。”
身旁的严储无所谓梁雾做什么,想到江祠和孙昭在同一个班的时候就开始出神,看着手机短信里从来没得到过回应的消息发呆。
梁雾说着又点开微信,却在微信看到一个置顶,一直小猫的头像,没有备注,正要点开的时候,江祠就将手机抢了过去,眼里的狠意比刚才更甚,完全压制不住。
梁雾这人就是贱的,别人越在意什么,他就越喜欢在那上面踩一脚,结合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他笑了一声,“这就是你那个新同桌吧?”
“想不到你还挺宝贵呢?”
“哟,学霸也搞暗恋这套?”说着说着,他的话音就变得越发冷,“可你陪暗恋吗?人家小姑娘是不是不知道你这些‘光辉事迹’啊?”
“你说,你要是跟她说了这些,人家还会想和你做同桌吗?”
江祠没有听,不想再和两人耗下去,恰好此时王叔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王叔。”
“江祠,你可算接电话了,怎么一直在挂我电话啊。”王叔的声音着急慌乱,连带着江祠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你快来水库山脚这边,你奶奶,你奶奶她。”说到后面,王叔的声音带上哽咽,“你奶奶从山上摔下来,快不行了!”
“你快来啊!”
江祠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都不敢眨,化了两秒接受这个消息后就开始往外跑,用尽全力往水库那边跑去。
“诶你这人,跑什么!”梁雾正丢下烟想要追上江祠,刚拽上江祠的衣袖,就被他甩开反手给了一拳。
“滚开!”江祠的声音是吼出来的,打完就往山脚那边跑去。
梁雾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舌尖顶了顶腮帮,有些酸痛,骂了声“草”。
人已经跑没影了,梁雾跳脚:“等下回,你看我不打死你。”
严储看了眼梁雾,嘴角有些被打破了,扭身往外走:“走了,去处理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江祠父母的事情后面会写清楚的,她妈妈没有勾引。以后每晚十点更新~感谢在2023-02-21 23:47:41~2023-02-27 22:2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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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轻狂
何莲念早上先把缝好的一批杨梅球送过去, 回到家的时候,叫了几声“小祠”也没人应,到后面看了看, 发现砍柴的刀已经不见了。
“这么早就上山了啊。”何莲念抬头看天已经大亮, 只是云层笼罩着不见太阳, 倒像是随时都能下雨一般。
凉风袭来,丝丝凉意直往人脖子里钻,毫不留情。
何莲念笑骂了一句, “这人也不晓得等等他奶奶。”
说完, 她换了双鞋往水库靠山那条路走去。
前些日子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雨,路上虽然已经没有很湿了,可还是潮潮的。
走到山间小路的时候,何莲念发现地上的泥滑的很, 一个不小心就打滑, 好在旁边的竹子能让人扶一下。
何莲念怕江祠一个人没法把柴从山上运下来, 毕竟这么滑的路,她慢慢往上走, 想走到两人经常捡柴的地方。
但山路实在是滑,何莲念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 走一段路, 就停下来歇会儿。
这边山上有好不少坟墓,村里的人有人去世了就会烧个骨灰立个碑葬在这里,墓碑前面高处一块水泥地, 看起来像个像样的院子,对墓碑里的人来说也算是魂安故里。江祠的爷爷和妈妈也都葬在这里。
何莲念上山时正路过江祠妈妈的碑, 上面的女人很年轻, 仅仅是一张黑白照片就能看出身上那般温婉动人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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