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清澈琉璃般的双眸盯着,晏子洵眼底闪过几分苦涩,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欢喜。
“你真的不觉得他们会来找你吗?”晏子洵与乐清走在路上。
“还是说,你并不觉得他们会抛下一切来找你?”
乐清步伐稍缓, 脸上自昨夜得知她自由后就没落下的喜悦淡了几分。
“是。”
她回答了晏子洵的问题。
“我并不觉得他们会抛下一切来找我。”
晏子洵往前行进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
“南若厘自不必说,她好不容易才建立了大燕, 为民造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她当然不会抛下皇帝身份追随我而来。”
“祁钰自小是受家族供养的清贵世子, 就算他爹犯了错,但他是他们祁氏一族的领头人, 他也不会抛下家族身份来找我。”
“谢霁如今不再是那个一举一动皆随心意的将军府小将军, 他是大燕人心中的大英雄,他身上有着保卫家国的责任与担当,小情小爱不足以乱了他守卫大燕的心。昭卿也一样, 他已经长大了,明白自己身上的使命, 而且再被我严词拒绝后, 我不觉得他会来。”
“还有慕昭...”
晏子洵看了过来。
“他自少时就蒙受灾难, 全族灭亡,他也被充入宫廷做了內侍, 十几年来全靠仇恨活着。如今他好不容易爬上高位,为慕氏全族平反,他不会轻易退下来,因为他的地位高悬就代表着慕太傅的清白名声,只要他还在那,人们就会记得曾经有一个甘冒妖后滔天怒火也要教授皇帝为君之道的慕太傅,才会将慕氏满门忠烈的理念刻在心头。这是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也要做的。”
乐清说完后,晏子洵久久不言。
“所以你觉得,他们都不会来?”
乐清无所谓地点点头,“是啊,有你陪着不就好了?”
晏子洵被她这真诚的眼神看得心尖一颤,没等他表现什么,就见乐清捧起包袱,一副财迷样,“还有这些金银珠宝陪着。”
“还要什么自行车??”乐清振振有词。
晏子洵对她口中的“自行车”并不明白,但他有明白一点。
现在这一刻,她选的,是他。
.
乐清与晏子洵从京城城郊出发,到京城下属的一个小镇子补充了物资,车马齐全,衣物粮食也齐备。
二人平日骑着马在宽广大地上徜徉,累了就进马车里休憩。
遇上城池就进去补齐衣食,在郊外就赏花看日,一路向东,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乐清在骑在马上,悠哉悠哉地溜达着,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这才是神仙日子啊。”
晏子洵御马前行,走到她身边,面上都是满足,“是啊,这才是神仙日子。”
乐清抬头闭眼感受着耳畔吹过的风,“应该里海边不远了,我都闻到海的味道了。”
晏子洵笑道:“海的味道?这也能闻出来?”
乐清回头对他弯眉一笑,调皮道:“是海鲜的味道!”
“没错,就是海鲜的味道。”乐清点头肯定自己。
晏子洵打趣着,“那我待会儿可得好好尝尝,试试这海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乐清扬起下巴,“保准你乐不思蜀。”
晏子洵轻笑几声,低声道:“此间乐,不思蜀。”
这样的日子,从前他做梦都不敢想。
她打马在前面奔跑,放声呼唤他快追上,二人自由自在,逍遥快活。
“晏子洵你快点啊!”
她在唤他。
晏子洵从脑海的想象中抽身,应了一声,“这就来!”
愿时间慢些走,留下这幸福的画卷,永远不灭。
二人在东海玩了两个月,因为那一袋子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金银珠宝,他们的生活很是富裕。
乐清脑中总有各种奇思妙想,每天想一出是一出,在东海的时候,她日日都过得有滋有味的。
在海边搭建临时木屋,只为了第二天早上的海上晨光,虽然那晚二人险些没被海风吹成傻子,但第二日的日出风光,马上令乐清忘却了前天晚上受的罪。
“我就说嘛,这东海的日出,最是震撼,这样的场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乐清裹着披风沉迷地望着海上渐渐升起的太阳。
晏子洵却低头看她。
“我也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这样说着。
乐清偏头看过来,“所以...”她表情忽然变得狗腿起来,“我今天能不喝苦药吗?”
晏子洵温柔一笑,“当然...”
“不行。”
乐清的脸色猛地扒拉下来,可怜巴巴道:“可你开的药也太苦了。”
晏子洵抬头看日出,“昨夜那般海风,不喝药要生病的,你是选择只喝三天,还是喝一个月?”
乐清瘪下嘴,“那还是三天吧。”
晏子洵看着海上的太阳,嘴角渐渐抬起。
接下来的日子乐清被晏子洵按在镇上客栈里一连喝了五天的药,苦的乐清几乎没了半条命。
在晏子洵一宣布可以不用喝药之后,乐清一个鲤鱼打滚,又跟着镇上的打渔队出海打鱼去了。
晏子洵稳住不住摇晃的身体,使劲压下跳动的额角,咬牙道:“这就是你说的豪华大渔船,三层包厢,美好的出海时光?”
乐清羞涩一笑,“这不是镇子太小了吗,这已经是全镇最好的打渔船了!不信你问船长!”
船长适时出声,“是啊年轻人,我这儿可是最好的渔船,一般人想上还上不来呢。”
乐清一副自豪的样子拍拍胸口,“我就说吧!船长可不会骗人!”
“那可不,我老徐从来不骗人,要不是这小娘子说她哥哥命不久矣,最后的愿望就是在海上游历一遭,我才不会让你们上来呢。”船长看了看晏子洵的身子,皱眉道:“我看你也不像要死的样子啊,难道...”
乐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听船长自己补充道:“难道你这是什么心病?一到海上就好了?好事儿啊!”
船长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你等着,老徐我一定好好开船,把你这心病完全治好喽!”
乐清几乎要被晏子洵射过来的死亡视线杀死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晏子洵压下性子,对船长温和道:“多谢船老大,妹妹顽劣,麻烦你了。”
乐清嘴角的笑容都快扯到耳朵边了,喜不自胜道:“是啊船老大,太感谢你了,我哥哥的病就交给你啦!”
晏子洵掐住手心,目光落在了乐清脸上。
在他即将开口前,乐清迅速窜到了船老大身边,瞧着从海里拉起的渔网,“哇,好多鱼啊!”
“这还算少的哩,再往前会更多,老徐让小娘子这回好好开开眼!”船老大憨厚一笑。
“嗯!”乐清头都快点到胸口了。
晏子洵无奈摇头,收拾起身边因为摇晃掉落的东西来。
他们在海上飘了半个月,下船的时候晏子洵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二人又在镇上的客栈休憩了七八日,直到头晕的毛病不再复发,乐清才开始又一轮奇思妙想。
从秋日到冬至,二人在东海停驻了近三个月,一直到乐清吃海鲜要吃吐了的时候,才动身准备往大漠方向行去。
一路上又是走走停停,因为乐清每每看到风景秀美的地方总要停驻几日,直到实在没有继续观赏的地步了,她才恋恋不舍地继续出发。
他们从东海到大漠用了好几个月,从大雪落地走到鲜花满处,中间还在一个小城里过了个年。
晏子洵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结,那是乐清在小城的夜市买的,小城的风俗是年三十的时候给家人送上一个亲手做的平安结,来年收到平安结的人会平平安安。
乐清试了几次还是不会做,干脆从夜市上买了个现成的。
晏子洵收到这个平安结的时候满眼的不敢相信,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屋外是烟火与鞭炮,喜庆的声音震耳欲聋,女子穿着红色的织锦斗篷,脖子边围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她的肤色愈发雪白。她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平安结,在他眼前摇晃着,冲他笑得开怀。
“晏子洵!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明年也要平平安安啊!”
窗外正好炸开一个硕大的烟花,在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明年,你也要在我身边。
晏子洵永远也忘不掉了。
在大漠的时候,乐清和晏子洵借住在一户牧民的空帐篷里。
晚上的时候好客的牧民为欢迎二人燃起了篝火,乐清还搞来了两身当地的服饰,催促晏子洵换上。
只要她想做,晏子洵都乐意。
他穿着宽大的当地服饰安静地坐在人群里,以前那股书生气被身上的皮毛冲淡了几分,但仍然与旁人不同,人群里一眼便能看得到他。
乐清被好客的牧民簇拥着跳起舞来,她不会跳舞,只好跟着旁边的人学。
该说不说,这个身体的柔软度非常好,没几下,乐清便能跟着马头琴的节奏跳起热情的舞来。
安静坐着的晏子洵也被牧民连连敬了好几杯酒,因为知道牧民的热情,晏子洵也不好拒绝,偏偏他不胜酒力,没喝几杯就觉得眼前模糊起来。
牧民见此也就停下了敬酒的动作,往别人那去了。
晏子洵盘坐在位子前,托着左腮温柔地看着篝火边跳舞的人。
她一袭火红的民族服饰,及腰长发一半被编成辫子,一半披散在辫子下面,每每有旋转的动作,黑亮的头发就随着裙摆一起舞动。
晏子洵看得痴了。
这才是真正的乐清。
她属于自由广阔的天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她停留,只有这样的美好,才能留住她。
篝火的红光映衬着周围所有人,马头琴的低沉琴音奏响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来自远方的客人正望着他心爱的姑娘。
第128章 [VIP] 南疆
从大漠出来已经快到夏日了, 此时去北地也看不见冰雪燎原的场景,于是乐清和晏子洵二人便一路向南,打算在今年冬天前赶到南疆,正好能看到明年春天的百花。
路途虽然遥远, 但二人时间富裕, 所以走走停停, 并没有将时间花在赶路上。
乐清每天的心情都很好,因为这辽阔土地不再只是她梦中所想,每日一睁眼就能看见不同的场景,这让她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可能是晏子洵做了些什么, 乐清这一路上都没有刻意遮掩身份容貌,因为没有任何关于姜虞失踪的消息传来。
所以二人没有任何负担地游历着大好山河。
路遇百姓身患重疾,晏子洵也会停下为他们细细诊治, 家有余钱的便留下药方让他们按药方吃药,实在是拮据的, 乐清就干脆塞一块银子过去。
每当这个时候,晏子洵就会调侃道:“按照你这个散财童子的做法, 估计我们活不过五年。”
乐清脸色不变, 笑道:“大不了再偷一次昭帝陵。”
晏子洵无奈摇头,看着乐清留下一块不大的碎银子后准备离开,他起身与乐清同行。
在路上的时候, 晏子洵才道:“对于那些穷人家来说,你留下的银子恐怕不会被他们拿去抓药, 而是会被攒下来。”
乐清坐在马车边, 掀起半边帘子, 声音平静,“我留下银子是因为我看不下去有人如此凄苦, 碎银子不过是让我心里没有那么难受,用钱财买心安,我觉得很赚。”
“至于你说的情况,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了,我之所以只留碎银子而非珍珠,就是因为一块碎银子在他们眼里虽然很多,但并不是那么难得,所以在仔细衡量之后,也会有很多人会将银子用在身体上,这样一来,也不算白给,至少有人能够得到救治。”
乐清将手伸出半截到窗外,路上的清风穿过她指间,清凉柔顺。
“而那些宁愿忍耐病痛也要攒下银子的人家,恐怕也是有难言之隐,我只管留,他们用不用是他们的事,世间因果,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晏子洵坐在对面看着唇带微笑的女子,低声呢喃道:“世间因果,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乐清回头看他,发现他脸上似有迷茫之色,“你怎么了?”
最近晏子洵的行为与往日有些不同,看不出哪里奇怪,但乐清就是觉得很奇怪。
“你有心事?”她问道。
晏子洵从思绪中抽身,抬眼便撞进乐清关怀的眼神中,他扬起温润的笑,“没有,只是听你说的话有些感触。”
“从前只觉得你是愿意为国家献身的好皇帝,以为你对百姓的事十分在乎,却没想到,你如此随性,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为百姓不顾一切。”
他眼底蕴含着无尽温柔,以及压抑不住的爱慕。
乐清垂眸一笑,“若这世间所有人的事都要我来管,那我不是要累死了?我还想留着性命多看看这美好的世界呢,难道你不想吗?”
晏子洵躲开乐清的视线,眼睫微颤,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温和道:“我自然是想的。”
乐清挑眉道:“那不就结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都该珍惜当下才对。”
珍惜当下...
晏子洵的目光又定在了对面的人身上,眼底涌现迷惘与不舍,最后慢慢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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