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有人!”
“快,在那里!”
“抓住她!”
乐清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双手用力划着水,在匪徒赶到之前,先一步上了岸。
出口有人把守去不了,其他的方向都是死路,那就只有往山上跑。
于是她一上岸就瞅准佛陀山的方向疯狂奔跑,头也不回,半点注意都不留给匪徒。
一般这种时候,她应该大笑三声吸引匪徒全部注意,然后放下狠话,诱他们去追她,然后湖底那个人就能趁机逃跑。
以上都是错的,不要学。
上岸就赶紧跑,先前已经吸引了匪徒的注意,他们都已经看到了她,跑得越快他们越会觉得她就是他们要抓的人。
要是开始就放狠话,会让他们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样,是不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那他们就会把视线放在她窜出来的地方,也就是湖底了。
只有跑,跑得头也不回,才是真正的转移视线。
这不,所有人都来追她了。
一路狂奔的乐清要庆幸自己没有在靠近马的地方上岸,身后的匪徒来不及上马,赤脚便来追她,极大地方便了她逃跑。
两条腿跟两条腿比,总比两条腿跟四条腿比胜算要大。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那扬言要将她砍成三段的垃圾话,乐清咬牙努力忽略他们,一味往前跑。
空无一人的镜湖,南若厘拖着笨重的身躯爬上了岸,映入眼帘的是那下了水的匪徒来不及穿上的鞋袜。
她厌恶地移开视线,手脚并用迅速爬了起来,径直冲向匪徒留下的马匹。
南若厘动作麻利,骑上马便往镜湖出口南侧去。
那里有哨卫,只有她去了才能调令哨卫行动。
南若厘骑在马上,想起刚刚在湖底时,向来胆小的女子鼓起勇气向外游便觉得痛心。
她使劲抽打马鞭,想让马儿脚步快些,快赶到哨卫处,快让她去救下姜虞,救下她藏在心底许多年的人...
从前没能救下她,这一次,绝不许她死。
南若厘神情凛冽,眸中寒光闪闪。
绝不。
第102章 [VIP] 冰棺
佛陀山被封三年, 山上佛寺已无人烟,如今这满山的荒草比人还高,不方便跑,却有利于乐清躲藏。
身后的匪徒追得紧, 乐清在逃窜途中就一味往草深的地方钻, 她现在这具身体骨架小, 被荒草埋着匪徒一时之间找不到她的踪迹。
只是风吹草动,乐清很容易露了马脚,匪徒眼尖,见了白色衣角就往她躲藏的方向来。
乐清抬眼就跟那匪徒对上了视线, 她暗骂一声,转身又钻进了草里,身体灵活地在其中穿梭着。
停了会被发现, 跑会引起注意,那就只有一直跑, 一直跑。
起码命攥在自己手里,不用听凭那虚无的运道。
不知跑了多久, 她已经双脚颤抖, 浑身发虚汗了,可身后的匪徒仍然在叫嚣,丝毫不见劳累。
身边的草木越来越多, 乐清艰难地找寻着前路。再又一次拨开半人高的荒草后,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她好像进了一个洞穴, 一个巨大的洞穴。顶部高悬在空, 像是天然的石壁, 明明无漏光的地方,里面却亮如白昼。整个洞穴应该是藏在佛陀山山体里, 看上去有大半个镜湖宽,很远才能看见边,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应该是久不见天日的霉气?
乐清第一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就是完了。
她跑不过匪徒,这下连躲藏的草木都没了,这不是明摆着要被抓回去吗?
乐清一时恍惚,险些被脚下的石块绊倒,她忙稳住身体,将将站直,转身面对那已经跟着钻进来的几个匪徒,眼神冷冷,目光如炬。
“不是那女皇帝!”走在前面的匪徒原本正洋洋自得,却在看清了乐清的脸时,面上神色突变。
“什么??!”后面的匪徒也连忙去看乐清。
“真的不是!!!”
“该死的臭娘们儿,竟敢骗我们!!”
“那女皇帝一定还在那镜湖底!快回去!”有个急性子的匪徒转身就要出去,被为首的拦了下来。
“现在去怎么可能还有人。”有人沉声道。
乐清盯着说话的人,发现此人周身围着一股威势,声音低沉有力,看上去是个练家子,周围人隐隐以他为首。
她眉心微皱,这人有些熟悉。
“那怎么办?错过这一次,哪还有机会去杀那女皇帝?”急性子的匪徒狠狠踢了脚石壁,却忘了他刚刚将鞋袜忘在了镜湖边,此时他是光着脚的,脚趾踢向坚硬的石壁后,剧烈的疼痛使他痛苦地捂住了脚趾。
“他奶奶的,都怪这小娘们儿!”他小心地抓着脚,抬头死死盯着乐清,眼睛都痛得红了。
为首的匪徒也将视线放在乐清身上,既然她能被那女帝带着出宫游玩,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思及自己死去的兄弟们,他神色蓦地阴沉下来,既然杀不了女帝,那便让她尝尝失去的痛苦。
于是他转身,冷言道:“给你们了。”
乐清瞪大眼睛,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从脚边摸索着捡起一块石头,却发现身体踉跄,双腿发软。她用力咬住唇,直至咬开血肉,才让混沌的大脑得到些许清醒。
面对带着淫邪的笑容走向她的三人,乐清有些颤抖,却仍强撑道:“我乃当朝四品大臣,位当侍郎!养父是威北将军府谢戎,养母是淮州姜氏嫡女,大哥是北境大将军谢霁,二哥是戍边将军昭卿!你们若是动我,可有想过后果!?”
前面三人停了脚步,脸上都涌出些踌躇,这女子背后势力这么大,若是被发现...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眼见几人露出思索,乐清眼睛微亮,抓住机会继续道:“我谢家一门三将,爹爹兄长皆怜爱我,若知你们如此恶行,他们定当怒火冲天,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将你们抓出来碎尸万段!”
三人神色愈发古怪,有的甚至稍稍往后退了几步,乐清见此,沉声道:“若是你们今日放了我,我自当从未见过你们,陛下问起,我只说我逃脱了,没看见过你们的脸。如此,你们即可免于我父兄追责又可避免今日未成之果。”
有人偏头道:“要不放了她吧?”
旁边人附和,“我也觉得应该放了,她大哥可是那北境的活阎王!杀的人可比你我吃的饭还多。”
“就是就是。”
“老大...要不放了吧?”
那被人称作老大猛地回过头,气势逼人的目光径直投完乐清身上,“不行!”
乐清浑身一震,唇侧软肉被她咬得鲜血淋漓,双目紧盯那说话人的脸,粗眉与细眼,眼睛浑浊好似老人,此时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乐清看着那道目光,心中微动,眼前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她说不追究就能不追究?若是我们前脚放了她,她后脚就派人来抓我们怎么办?还不如将她杀了丢在这荒山野岭,还能为我们拖延些时间。”那老大言之凿凿,就是咬紧牙关不许放了乐清。
那几人神色又开始动摇,被那老大看在眼里,他偏头朝向洞穴外,“要干就快点,干完杀了丢到角落里用荒草盖上。”
“好!”
“好!”
几人异口同声,应下后,就又往乐清的方向逼近。
那老大望着被荒草掩盖的洞穴口,那里有几道光,从缝隙中钻出来,越过千万草木打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他的兄弟们一样,在那黑暗的洞穴艰难求存,不顾一切想要往外挤,却惊恐地发现门外有人堵住了出口,他们身后只有黑暗与杀伐。
就像这样....
他伸手拦住了光,那原本被光笼罩的石块霎时蒙上阴影,黑暗而阴森。
身后忽然传来扑通声,像是肉身倒在坚硬地面上,他皱眉回头,发现三人通通倒在了地上,那女子也是昏昏沉沉,只能勉强直身站着。
只有急性子的那人还清醒着,却也无力抬手,“老...老大,我好...好晕。”
说着便阖上眼倒了下去,刘老大心头猛地一缩,下意识去看乐清,厉声道:“你做了什么??!”
乐清不说话,一味咬着唇,努力保持脑中清明。
刘老大心中涌出狠厉,往乐清方向走了几步,想要亲手将她抓起来,却在走了几步后发觉丹田空虚,没有半分内力了!
他忙运气,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绵绵软软的使不上劲,浑身无力,终于在离乐清一步之遥的地方倒了下来。
乐清眼见他们倒下,才重重舒了口气,下一秒就捂住唇鼻,不让自己呼吸到洞穴的空气。
刚进来就发现了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原以为是洞穴里的霉味,后来越久站越觉得身体发虚,她想起自己好像在晏棋那闻到过这种味道,猜测应该是迷药一类的东西。
于是她咬破了唇,强令自己大脑清醒,只是现在也有些撑不住了,她不能在这,一旦匪徒醒过来,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乐清拖动沉重的脚,往洞穴口走去。
不能睡在这,不能睡在这...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
可在距离洞穴不远的地方,她还是卸了浑身力道倒在了地上,恍惚间,她好像看见有人从光中走过来,宽袖长发,青衣布袋,手中还提着一盏灯,里面燃着火。
大白天的,打什么灯?
乐清眼前迷蒙一片,看不清来人的脸,只知道那人径直越过她,好像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乐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盯准那人腰间的香囊,在他靠近时一把拉了下来,攥在手心,随即陷入昏沉,再睁不开眼。
这下,该救我了吧。
......
.
“搜!就算将佛陀山翻过来也要把她给朕找出来!”
女帝怒火直冲眉梢,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红云之中,浑身气势突变,震得哨兵两股战战,只顾埋头往佛陀山赶,心中暗暗叫苦。
女帝亲令一队人马入了佛陀山山体内,一面除了那比人高的草,一面搜寻乐清。
大概搜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找到女帝口中的白衣女子和四名草莽匪徒。大家眼见着女帝面色越来越黑,浓得几乎可以滴出墨来,头皮发麻,愈发不敢出声。
“传朕口令,立即封锁京城,不许任何人进出,违令者一律已叛国罪论!”南若厘在又一次见到空手而归的哨兵后,脸色低沉地下了这样一道旨意。
哨兵们皆惊愕不止,这位陛下从来都是如风般和煦,最多冷脸训导,除了刚登基时那次杀戮被人诟病,到今为止还从未有过如此怒意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引得陛下这般震怒?
不仅是哨兵们感到惊愕,刚得到消息赶到佛陀山的慕昭与祁钰也觉怪异,南若厘除了在昭元一年下令砍了昭帝陵的工匠与守墓人外,从未有过这般大动肝火的时候。
祁钰目光在镜湖面上绕了一圈,落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慕昭身上。
他神情自若,对于南若厘的怒火仿佛视若无睹,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破绽来。
看来他是心中有数?还是说对这件不太寻常的事毫不在乎?
祁钰乃大燕太傅,想得自然要多一些,很快便将注意从女帝震怒这件事上挪开,开始思索刺杀女帝的是哪方势力。
是奕朝?
不,那边都快被谢霁打到家门口了,没有多余的兵力来刺杀女帝。
异族?反叛军?
祁钰在脑中演绎了这场事件的起源,猜测最有可能出手的是哪一方人。
慕昭余光瞥了瞥陷入沉思的祁钰,右手手指略勾起,在他身后,一队暗卫营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进了佛陀山。
......
.
乐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里,这处的山洞跟刚刚的洞穴不一样,刚刚的洞穴大而广,就算有光也让人觉得阴森。现在这个有些小,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就像一个真正的房间一样,处处都留有生活迹象。
想到刚刚那个影子,乐清低头看向自己手心,上面赫然攥着一个青色的香囊。
那人一开始是不想救她的,还好她机智,晕倒前扒下了他腰间的香囊,否则现在她恐怕已经被那些匪徒埋在某处荒草萋萋的地方了。
乐清长长舒了口气,死里逃生的感觉,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她看着手里的香囊,淡青色的锦布十分柔软,流苏落在上面微微摆动,不难看出是上好的料子。只是旧了些,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了。
乐清眼睛微动,忽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大概一指长,恰好盖在她腕骨上,分离了手掌与手臂,看着就像是一条红绳贴在上面。
乐清不解地摸着旁边的皮肤,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划伤的。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画面,青衣男子持一把匕首,抵在昏睡不醒的女子腕骨上,试探的动作像是在思索从哪下手不会把血沾到女子手里的香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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