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吃的小软毛的醋。
一个七岁半的小孩。
水梨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抬,但是在他的逼视下,又很快收回。
只是他好像发现了,眼睑往上微妙地一挑。
怕他抓住她的把柄教育她,水梨决定先下手为强,身子往前探。
下一瞬。
唇对唇,呼吸交闻。
时间仿佛顿住。
距离太近,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身子顿住,心跳也同样剧烈。
一声一声,跃入她的耳廓。
带动她的心脏跟着跳,她甚至听到了,电影镜头中才有的表现手法——
主角接吻的那一瞬间,一切都暂停住,只有心跳声缓慢缓慢地,慢半速地响着。
此刻水梨正经历着。
害羞和燥热慢半拍地一拥而上,她还没找个地方把它们安排妥当,祁屹周反应过来,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身子往下压,她整个人被他从上而下覆盖住,力道很大,她的腰发酸。
而后嘴唇传来一道触目惊心的感觉,像被撕咬,像被舔舐,他和她鼻息间呼出的气,纠缠成一团白雾。
不知道何时打湿,黏在脖颈的发丝被他的指腹捻开,他始终看着她的眼睛,唇齿拉开的那一瞬间。
水梨听见,他声音哑得惊人,传入她的耳廓,“水梨,当人女朋友是要被、干坏事的,你别招我。”
“……”
从周慕洲家出来,水梨跟在他身后,耳廓还有些红。
她不敢离太近,又不敢太远,保持一个她觉得安全的距离。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当人女朋友这事是个危险的事。只是他从来没让她觉得冒犯,也从没提出过让她有任何不适的要求。久而久之,她好像都忘了,他其实是个很有攻击性的人。
和她不一样的人。
她步子太慢,被他察觉,他侧了身,看过来,叫她名字。
水梨垂着眼睑,犹豫着步子,踌躇不敢上前。
他说,“小没良心的。”
指责她,水梨瘪嘴,想小声嘀咕两句。
只是他好像深知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道理,又问:“去我那儿吃饭吗?”
他怎么知道,她其实挺喜欢吃他做的饭的?
她的眼睑往上抬,步子不由得加快,来到他身前,“可以吗?”
话是迟疑的,语气是上扬的,眼睛是亮晶晶的。
任谁都无法拒绝,祁屹周侧过脸,喉结上下滚了滚,“嗯。”
照例是祁屹周做的菜,水梨吃完,被他送回宿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完全没有和祁屹周提起过她可能会出国的事。
等通知下来,她乍然之下,和他说,似乎也不好,太过于冒昧。
但是她说了,他会怎么想。
她躺在床上,盯着床帘顶部的花纹,翻来覆去,纠结好久,最后拿起手机。
水梨:【在吗?想和你说件事。】
祁屹周:【说。】
一个字。
水梨咬了咬唇,从这一个字分辨不出来他的情绪,她不敢把出国这事说得太过于绝对,【那个,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可能会离得很远?】
祁屹周:【?】
水梨组织语言:【比如说,我要是去别的地方学习发展,或者我要是出国……】
水梨:【你会怎么想?】
空气顿住。
水梨眼睁睁看着他的对话框从祁屹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变回了祁屹周。
像一场兵不血刃的凌迟。
水梨吸了吸鼻子,其实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可以理解的,毕竟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只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
他的存在好像在告诉她,她是一个有人疼有人可以依靠的人。下雨天有人给她撑伞,难受了有人可以诉说,甚至很多时候,她都没想到他会出现,可是他就那么出现了。
像她的,一个人的,救世主。
她其实自己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也没有很信赖自己。
但是他总告诉她,她很棒,她很值得喜欢,她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水梨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她无法横向比较,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他说什么,她都会接受的程度。
而后手机屏幕忽地一亮,她点进去看。
祁屹周:【怎么会这么问?】
水梨:【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想知道你的想法。】
水梨:【而且,我莲花杯不是获奖了吗?有可能有出国的机会。】
祁屹周:【没有什么想法。】
祁屹周:【我只知道,我应该调整未来规划。】
水梨指尖顿住,她问得犹豫:【你的未来规划……有我吗?】
祁屹周:【当然。】
水梨心仿佛被熨平。
虽然出国这事,她心里还没底,但是祁屹周的存在仿佛在告诉她,别想太多,一切有他。
-
说完这件事后,祁屹周好像更忙了。
她有时和他发消息,他只能回复匆匆两个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忙,但是水梨没有打扰他,也不觉得患得患失,每天忙着自己的计划。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偶然一天她接到指导老师的电话。
她问:“水梨,你有考虑过出国吗?”
虽然知道京舞会有这个传统,但是水梨仍然没抵抗住这句话的魔力。
像深海中常潜于水底的狡诈恣睢的海妖,忽地跃出,攀附在船头,用歌声与美貌,诱惑水手,跌入无边深海。
她回复:“……有考虑过。”
声音发紧,尾音还有点抖。
指导老师松了口气,“你有考虑过就行,芭蕾毕竟不同于民族舞,出了国门,你才知道自己和别人的差距。
你们是以交换生的名义过去的,学费路费这些,你都不用太担心。现在可以先想想出国的事,虽然正式通知还没下来,但是还是有备无患……”
挂了电话。
水梨站在原地,那条道路从未如此开阔过,开阔得她能一眼看到,挂满硕果。
-
成橙她们得知这个消息,不由分说地想要请她吃饭。
说要沾沾她的喜气。
水梨拒绝无效,和她们往餐厅走。
她们吃的是火锅,成橙期间一直在看手机。
水梨注意到,“是有急事吗?”
成橙勉强笑了笑,把手机反过来阖上。
付雪楠问水梨参加莲花杯的心得体会,水梨不藏私,能告诉她的都说了。
期间,成橙一直心神不宁,也没说话。
付雪楠上厕所的功夫,水梨轻声问,“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成橙脸色苍白,看着她,“阿梨,我真的不知道董明辉他会这样。”
水梨不太懂发生了什么,明明上次成橙还说,她想多了而已。
可现在这个情况……
水梨舔了舔唇,轻声问,“他怎么了?”
“吃火锅之前,我无意中登了一下董明辉的网易云,我只是突发奇想而已,没想到,会看到他和那个女生发消息。
从她出国回来,他每天每天给那个女生发早安晚安,给她分享自己喜欢的歌单,告诉她自己今天干了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事,甚至他还告诉那个女生,他还是单身。”
水梨吃了一惊,董明辉这种情况……
“我刚刚找他,说他这是精神出轨,董明辉竟然说,他和那个女生就聊聊,又没干嘛,算什么出轨。”
成橙捂着脸,“我真的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一直以为这种事离我很远……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女生,为什么要追我……”
成橙情绪崩溃得厉害,她不想哭出声,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可是却完全控制不住。
她不明白明明是那个和她在一起两年的人,为什么会陌生得可怕。
什么只是聊聊而已,没干什么就不算出轨,精神出轨就不算出轨了吗。
他怎么能这样,像她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水梨起身抱住她,边拍成橙的背,她的心情跟着往下沉,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成橙。
这种情况,她完全没想到。
太像别人口里才有的故事。
哭过一会儿,见到付雪楠过来的身影,成橙爬起来,擦干眼泪,她鼻尖和眼眶都是红的,但是好在火锅店光线昏暗,付雪楠没看见。
她们吃完了火锅,成橙没说话,沉默地往外走,水梨边留意她的情绪,边和付雪楠说话。
到了宿舍。
付雪楠出去洗衣服,成橙一个人呆坐着,水梨试图安慰她,成橙却完全不应人,过了会儿,忽然丢出句“我去找他说清楚”。
时间太晚,水梨怕她不安全,只是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成橙已经转身冲出宿舍。
夜黑得厉害,成橙又情绪不稳,水梨跟着往外跑。
却刚好被出来锁门的宿管阿姨拦住。
她没办法,只能给成橙打电话,成橙一直没接,她又给董明辉打电话。
依旧没人接。
她完全不知道成橙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董明辉见到了,更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她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半夜被一道惊雷惊醒,闪电劈开漆黑的夜幕,顷刻间,暴雨如注,敲碎一切能敲碎的东西,粗壮的树枝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几欲连根拔起,像末世才有的灾祸场景。
水梨心慌得不成样子,像有沉重的麋鹿在胸口踩踏,呼吸都喘不上气,拿开手机看,就见半夜一点多,爷爷给她打过电话。
只是她睡得太沉,完全没听见。
她给爷爷打回去,没人接听。
这是应该的,毕竟现在是凌晨两点,爷爷肯定睡了。
可是为什么爷爷会凌晨一点给她打电话,这个点,他不应该睡觉吗?
她心神不宁,心跳顺着窗外的惊雷,跳得激越,又给成橙打电话。
依旧没人接听。
摁灭了手机屏幕,她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光怪陆离的场景。
像是人生的倒带,像是对人世间的留恋,像是对无数东西的释怀,像是忍着伤痛,和人告别。
唤她:“梨子、梨子……”
一声一声。
她什么都不知道,却无端泪流满面。
窗外大雨倾盆,叮叮当当的声音弥漫了整个世界。
她在这个世界里,攥紧被子,捂着嘴,哭到喉咙沙哑,头痛欲裂,哭到呼吸都喘不过气来。
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进嘴巴里,很苦。
从来没有这个时刻,她从来没有这种时刻,如此难受,如此崩溃,如此有被人抛下的绝望。
所有的情绪都如崩塌的堤坝,一点一点将她冲刷。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醒的时候,眼睛干涩得睁都睁不开。
窗外清晨探出芽,被大雨冲刷的天蓝得像宝石,世界是干净的泛着光亮的。
宿舍门开了。
浑身湿漉漉的成橙走进来,她狼狈得厉害,洁白的裙摆下端沾满泥土。
水梨连忙过去扶她。
成橙不说话,伏在桌上,失声痛哭。
这么好的景色,水梨却心情沉重。
电话忽地响起,她转身接过。
指尖摩擦屏幕的触感鲜明,像人生重要时刻的倒带。
手机那头嘈杂得厉害,有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与哭喊声。
她听不太清楚,说了什么。
只是莫名地不敢挂电话。
说话的这人似乎意识到这种情况,走到个安静的地方。
从极闹到极静不过短短几秒。
她听见电话那头有人说,“是水梨吗?我是伯伯啊。你爷爷心脏病犯了,快不行了,你请假回来一下吧……”
第52章 [VIP] 52
时空在那刻拉远, 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她活在这个世间,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灵魂像是被牵引出去。
第一反应是, 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水梨, 水梨, 听得到吗……你爷爷情况不太好,你快回来看看,再晚就没机会了……”
身体器官在她的理智之前做出反应,她抓上身份证, 往外跑。
坐上出租车,才发现手机一直在通话。
抖着指尖,挂断电话, 她强迫性让自己往外看,转移注意力。
窗外的风景像一层一层倒带。
她无端想起, 幼时爷爷牵着她的手,一遍一遍陪她走过田野;她坐在自行车的单杠上, 被他载着, 从崎岖的水泥坡往下俯冲,风打在她的脸上,是自由的味道。
爷爷一口一口乖孙, 明明谁都不把她当宝,爷爷却告诉她还有家, 她还有容身之地;爷爷也没有收入, 却每次给她塞钱, 还说,爷爷没本事, 只能给她这么多……
……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放映,像覆盖了一层灰色默片,她眼眶发湿,眼前一片雾色,透过斑驳的车窗倒映过来,她看见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碎了一地,扎得她浑身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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