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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新气象。
返校这天,恭益中学的校园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高中生活过去一半,离高三也只剩下了一个学期的时间。
年级里的氛围稍微发生了一些转变,不少调皮捣蛋的学生收了玩乐的心思,开始为未来做打算。
就连理十九班都比上学期安分许多,聚众打牌的没有了,同学们大多都在聊天、补作业、整理桌面,打眼望去总算像个教室,没那么乱。
不仅如此,窗边的位置多了几盆新鲜玩意儿,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阿翊,这哪儿来的三盆土啊?”蒋纠一踏进门就被吸引过去,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谁买的,怎么一寒假回来教室都变样了!”
“你管这叫土?”穆嘉翊轻哼,“都是盆栽好么,你懂个屁。”
蒋纠一下子明白了,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你买的?还有闲心思在教室养花嚯!”
这学期开始,教室的位置便不再经常变动,再加上他们这两排的人个子比较高,和王胜仔申请过不接受调动,后排靠阳台的这块区域就成了他们的专属。
不过,像穆嘉翊这种对任何事情都毫无耐心的冷脸阎王,怎么说也没有过剩的闲情雅致,去呵护三盆连芽都还没发的黑土,这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所以放在教室里来呀。”回应他的是时忧轻快的解释声,“正好让大家一起养呗。”
素白的指尖从窗边依次指过,时忧为他介绍,“这个是长春花,中间的是向日葵,这边的是勿忘我,这么样,是不是有点期待了?”
“向日葵?结了瓜子是不是还能拿去后山孝敬潇洒姐?”蒋纠的好奇被提起来。
时忧笑:“向日葵出芽率很高的,如果养护得好,过几个月的确能这样做。”
两人说话的间隙,穆嘉翊已经那些一瓶家用喷壶为花浇水了。
不知道是不是蒋纠的错觉,他竟然能在穆嘉翊的眼眸中看出一丝细心和温柔。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抓狂,他对这几盆还没冒尖的破土都比对他们好,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宋熙西和郁风林也先后来到班级上。
无一不是对这三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盆栽感到疑惑的,时忧挨个解释完,都觉得自己能背出来了。
宋熙西听完之后不禁蹙眉,她满脸复杂地看着穆嘉翊,似乎打算从他坦荡自若的神色中窥探出什么。
接着,神神秘秘地把时忧拉到一边,模样严肃又正经。
时忧以为是什么大事,洗耳恭听,结果就听到她悄声道,“我怀疑……穆嘉翊有、情、况!”
“……啊?”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属实是时忧没想到的,她瞬间打起精神,浑身紧绷着,装傻充愣道,“什么意思啊?”
“你不觉得他最近很不对劲吗?”宋熙西先抛出一个问题,停顿两秒,没期待时忧能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应,自顾自点点头继续开口。
“他在寒假就很不对劲了,在社交媒体上跟人间蒸发似的,听蒋纠说他去东北一趟,结果朋友圈也不发,群聊消息也不回――那他照片和消息都发给谁了?我就不信他一天到晚不和人说话!”
时忧干巴巴地笑:“……是这样吗?”
“就是啊!他不在,蒋纠他们没人排位就得拉我,追剧看漫画的时间被压榨一半!”在自己的利益被侵害的时候,人总是要义愤填膺些,宋熙西气哼哼地看着那三盆盆栽的方向,恨不得用眼神把这几个小可怜当做它们的主人给刀死。
她接着开口,“而且,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上次在群里腻腻歪歪说的那句,‘不撒手可以吗’――啧,啥子玩意儿啊,想到这种话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我都一身鸡皮疙瘩。”
“……”时忧噤若寒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光飘虚。
“所以,”好大一串分析过后,名侦探宋某西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气势汹汹开始下结论,“春天来了,我估计这位的春心也开始荡漾了,到底是单恋姑娘还是已经谈上,竟然一星半点也不和我们讲,还是不是朋友!小忧,你来评评理,这事儿就是他不仗义!”
“我被班长拒绝那天哭得这么伤心,大家口口声声答应陪我单身,他凭什么唱反调!万一郁风林也背叛组织怎么办,我岂不是白哭了!”
“这――”
时忧僵硬地吐出一个字,太阳穴突突地跳,总算说到重点了,宋熙西就是在怕这事儿吧?
弄清楚她怒气背后隐藏的小心思,时忧哭笑不得地扬了扬唇,“好啦好啦……管他那么多干嘛,穆嘉翊就是分享欲的荒漠,很正常的!”
又贴在她耳边,放低音量,悄声开口:“你放心,谁谈恋爱了郁风林都不会谈恋爱的,班长看着就挺老实一人!”
“……”宋熙西悄然红了脸颊,“我就是觉得他当朋友不够意思,不关郁风林什么事!”
时忧无奈地抿了抿唇,原来青春期最大的特征就是嘴硬和口是心非吗,怎么每个人都这样。
宋熙西捱不住她的目光,又凑到蒋纠以及隔壁班的易驰生那里声讨。
折腾好一会儿,才迂回地来到郁风林面前,苦口婆心地摇头,“咱们可不能像穆嘉翊这样!”
尤其是你!
宋熙西暗戳戳在心里想。
弄了半天终于把关键要素表达出来,郁风林何尝看不明白。
他安静地勾唇,那双流转的桃花眼中似含深意:“无独有偶,或许还存在第二个叛徒呢。”
“啊――?”
宋熙西如临大敌,不会他也谈上了吧?
靠,那她不如现在就把自己的爱情连同泪水一同埋在穆嘉翊那几盆脏不拉几的破土里!
男生没有回应她的情绪,佯装不知。
目光扫过后排一起观察盆栽的两个脑袋,手中的笔转了转,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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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熙西神神叨叨念了一路,他们吃了多久她就说了多久。
矛头直指穆嘉翊,目的性格外强烈。
都怪他!都怪他把郁风林带坏了!
意料之外的,这次站出来帮他说话的是易驰生:“西姐,您能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自从上次时忧钱款被亲爸卷走、还同时面临分离危机之后,易驰生对穆嘉翊的态度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且不说那天是穆嘉翊在江边找到她并送回家的,时忧心结解下,能有他大半功劳。
就冲这点,易驰生对他的成见也放下很多了。
“穆嘉翊不搭理我们岂不是很正常,至于那条‘不撒手可以吗’――哎呀,脑子抽风的时候发错消息、打错字的几率多大啊。”
“脑子抽风”四个字让穆嘉翊眉心一跳,这话不知是帮他还是损他,听着也不是怎么很中听。
宋熙西噤了声,下巴朝他的方向扬了扬,示意他继续。
易驰生坐直身体,一副“且听我细细道来”的模样,“再说,他要是真有情况了,现在还能和我们一起在这张桌子上吃饭?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那姑娘啊。”
宋熙西略一思索:“有点道理……”
更何况这穆嘉翊还在单恋他姐呢,他长着一张渣男脸,但应该也不会当渣男,这才一学期过去,哪儿来的什么新情况啊!
这段话易驰生幽幽在心里补充,没说出口。
饭桌上,被讨论的当事人闲闲看了身旁的女生一眼。
时忧默不作声地闷头吃饭,恨不得把脸埋在碗里,瞧她这样,心里估计被吓死了。
穆嘉翊无声叹口气,修长的食指曲起,轻轻在桌上扣了两下,终于开口澄清。
“宋熙西,你有这想象力,以后也别看漫画了,笔给你,你来编、你来画,哥们高低给你买五百册捧场。”
宋熙西“哼”一声,“你还别说,姐真有这打算,到时候在座的不帮我的漫画冲销量,这辈子就别想找对象了!”
众人:“……”
这姑娘是陷在恋爱眼里了吧?
怎么满脑子都是对象长对象短的?
被她这么一闹,时忧这几天下来总有种危机四伏的紧迫感。
下完早读,她刚好做完这学期的学习规划,长长舒一口气,掰了掰指关节,起身去阳台放松。
正是清晨,外面迷蒙一片。紧挨着的居民区和远处的高楼都掩藏在薄白的云雾中,昨晚刚下过一场雨,冷风倒是把困倦吹散,深呼吸一口就能嗅到泥土的芬芳。
雾都起雾,那就预示着春天来了。他们的三盆小花也一定能在春天的滋养下长得很好。
沉浸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中还没几秒,旁边的门一开一合,时忧扭头去看,正好和刚进阳台的穆嘉翊对上视线。
狭长逼仄的阳台几乎被两个人挤满,教室里是一大片闷头补觉的,如果有人抬头,一定能看到窗外的两个人影。
身形高瘦的男生反手,严丝合缝地把门关上。他迈步逼近,附身朝时忧那边压去。
距离被拉进,时忧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她吞咽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动作。
在这样隐匿又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一个简单的关门都能带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张力。
“昨天刚和你说的,咱们最近保持距离。”时忧退后半步,几乎要踩到角落的杂物堆,显然已经避无可避。
穆嘉翊本来没什么旁的心思,瞧她这幅模样,不由轻哂,“这又没别人。”
他们俩的座位离阳台的门最近,这块地方大多时候都是他们的活动场所,而且这个点也没人稀得过来吹冷风。
时忧很紧张:“那也不行,在学校就得保持距离,不然太容易被发现了……”
他身量颀长,在狭窄的空间内陡然赠了些压迫感,故意凑过来的时候,时忧手忙脚乱快急坏了。
穆嘉翊仗着她没有后退的余地,一点一点地逼近,身影压下来,幅度微小而缓慢。
时忧浑身热起来,差点羞急了上手推他,穆嘉翊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顿下来。
少年的气息并不均匀地喷薄在耳边,热热的,痒痒的,“时小忧……”
时忧故呼吸都凝滞住,水润的眼眸错开他的目光,随意落在某处,不安眨了眨。
正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他的唇角勾了勾,眼底划过坏意。
“王胜仔找你。”
“……”
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时忧满脸涨红,胡乱地把他推开,临走前只留下一句又羞又气的抱怨。
“无聊死了。”
第67章 辩论
被王胜仔找倒不是因为什么大事, 很寻常的一场新学期会谈,是理十九班每个人都要经历的长篇大论。
时忧大概是全班为数不多会认真听的,她边应和边点头, 那专注的模样恨不得重新回去拿个本子一一记下。
王胜仔很是欣慰,自己都说得口干舌燥了,还不厌其烦地把他那些老掉牙的学生案例告诉给时忧。
伸手去拿保温杯的时候,压在底下的班主任工作记录正好被露出来。
时忧等他喝水的间隙随意一撇, 却猛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王老师, 这记录表上怎么写着优秀学生奖学金就是一千……您之前在唬我呢?”
刚一开学, 上学期的奖学金便尽数打入了学生的账户上。
时忧之前买无人机在王胜仔那儿赊着账, 早就答应要从奖学金里扣。
拨款当天时忧就在王胜仔面前提起过这事儿, 他言辞凿凿声称自己可没忘,告诉她打到账户的钱款是已经扣过一笔的。
可现在……表上和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一模一样, 他分文不差打了过来,压根没扣过她关于无人机的钱。
“不行不行,”时忧一张小脸正经极了, “亲师生还得明算账呢, 我这不就是欠您一架无人机了吗!”
王胜仔两眼一黑,喝水的动作都有点呛, 穆嘉翊这家伙就没想过事情败露后给他一个解决办法,这下他可怎么解释?
现在的学生一个比一个难办, 穆嘉翊和时忧这俩人这是给他徒增工作量!
他愤愤在心中表达不满, 却也没真正戳穿少年串通他特意编织的善意谎言。
长叹口气后抬头, 时忧那双清亮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和刚刚聚精会神听他发表陈腔滥调时的表情别无二致。
瞳仁中没有一点杂质, 第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简单纯粹的姑娘。
所以也犟得很。
王胜仔压下头疼, 刻意掩盖般地轻咳两声, 飞快朝时忧摆摆手,“这事儿先别管,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叫下一个人……”
这赶客的态度说一不二,时忧接下来的话都被堵在嗓子眼,满腹狐疑地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几天,时忧几乎天天都要跑一趟王胜仔办公室。
她得把无人机的钱还给老师。
王胜仔一个头两个大,真相憋在肚子里屡次就要破口而出。
首先这钱不是他出的,时忧要还也该是还给穆嘉翊。其次――这穆嘉翊也不想要啊。
好在他也是个语文老师,说起话来有理有据。
终于以“师生不宜因为金钱拉拉扯扯,容易对校纪校风造成不好影响”、“奖学金是为了鼓励学生,应该用在与学习有关的正道上,不能用来还款”、“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其他的事情放在高考以后”等等理由回绝。
时忧终于偃旗息鼓。
但她没决定放下不管了,当天晚上回家,去对照百度百科上的欠条依葫芦画瓢倒写了一个像模像样的。
“我时忧因需要,欠老师王胜仔费用具体如下:
于二零一九年……”
易驰生刚洗完碗,凑到她身后看,逐字逐句读了出来。
“你干嘛!”时忧猛地压住纸张,生怕易驰生看到“为穆嘉翊购买生日礼物无人机一台”这一行字。
“离谱……”易驰生只看到前段,也疑惑不解地摇着脑袋,“什么情况?你最近缺钱,我上次给你你不要,怎么还借到老师头上了?”
“你不懂,事情复杂,反正最后就成了这么个情况。”时忧不能把因果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他听,只能搪塞,“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
易驰生皱着的眉头没解开,姐弟俩都是单纯简单的性格,说白了就是一根筋,他真以为时忧遇上难事了,正色开口,“姐,你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就跟我说,我已经攒了很多了。本来想存起来给我们换房子的……”
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怎么说也有在遇上易保万的风险,他表面上不说,其实一直都在为搬家做打算。易驰生掰过时忧的肩膀,没有半点犹豫,“先给你应急也没问题。”
时忧感到十足十的震惊。
学校的体育生赚钱门路不少,有的去社交平台发布日常接暗广,有的参加各种比赛活动拿奖金,但花钱的地方也很多,装备器械都是一分钱一分货――易驰生还真因为想要给他们换住处在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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