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也不由沉默下来,“我知道你很不想面对这件事,因为它给了你太多伤害,至今没有成功过一次。”
“可是,越越难的事,坚持下来才最酷不是么?”初澄的心思也很简单,她这二十年很少放弃什么事,但凡是自己想要的,哪怕冲破道德枷锁和闲言碎语,她也要得到。
何况这份清白,本就是沈知燃应得的。
“澄澄,你想让我怎么办?”几次被推上风口浪尖还不够么?他其实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强悍。
初澄说:“我不希望你现在被打到,将来五年,十年,再有人提起你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你多有才华你的作品,而是你的恶劣行径,一身黑料。每当有新闻爆出校园霸凌,你被无数次提起来当方面教材。”
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在她喜欢的人身上。
初澄摸摸他的脸,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到光了,她感到有一丝心痛。
她还记得帮姜雪给他送情书的那个傍晚,她鬼鬼祟祟站在他座位边,焦虑地思考着在怎么把信封放到他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且又不会被风吹走不被好事者拿去开玩笑。
而他就站在她身后,浑身热汗,黑色的短发,像毛刺一样支棱着,歪着脑袋吓唬她,眼神明亮单纯。
还有他在午后被老师罚站在走廊,吊儿郎当又无所谓,必并不会在乎旁人异样的目光,洋洋得意的耍帅,因为他就是帅的。明明做丢脸的事,却出尽风头。他大喇喇又霸道地抢女生的水喝,像个顽皮的小孩子。
可是他现在发疯易怒,对人没耐心,喜欢在天黑以后出门,总是戴着帽子和口罩,甚至害怕和人有眼神的接触。
那种感觉,好像是一颗明亮的星星坠落了。
“告吗?”沈知燃低声重复着她的话。
初澄安慰他:“相关的证据材料,我都收集得差不多了,联系好律师以后,他们那边也会有专业的取证。”
“好。”
“你同意了?”
“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听你的。”沈知燃这样说,语气虔诚,他答应的太快,让初澄本来准备好的游说的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于是卡壳了半天。
沈知燃忽然紧紧抱住她,他的手臂牢得像钢筋铁锁,扣着她软塌的腰,根本动弹不了,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好像是被大型犬扑倒。
“沈知燃,我喘不上来气了。”她皱眉埋怨。
他嘴角忍不住带笑,意味不明,无法琢磨,“你还嘴硬!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嘴硬的女人。”
他又粗暴开口,这次初澄没计较,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难免会口不择言,无所顾忌,就像她难过透了也会哭,会想着报复社会。
“我又怎么了?”她秀眉一蹙,目光绵柔地问。
“每次问你,你总是不承认自己喜欢我。”他笑起来得意洋洋,眼里闪烁着扑朔又绚烂的坏,“澄澄,我觉得你很爱我。”
“别自恋了,我最爱自己。”初澄再也忍不住翻了一眼。
沈知燃偏偏有点欠,很爱她这种嗔怪的表情。口是心非,眉目冷清实则内心软得跟水似的,他心里也软得跟什么似的,现在让他死都愿意。
柔顺的裙摆铺满了他一腿,暗暗幽香萦绕于侧,将他包围其中。
裙子下面是她的腿。
他低哑地喊了一声,与她十指相扣,贴住的掌心汗涔涔的,向后扣押,抵在方向盘上。
女孩一双水眸潋滟,妩媚地盯着他,对视一样都能拉出无形的丝线,他说:“你这么好,帮帮我好吗……”
初澄手腕很酸,像是写字写多了得了腱鞘炎,轻微地甩甩,脑袋压在他颈间说不出一个字来。沈知燃没让她到处甩,给她揉摁一会,嘴里不时说着不能入耳的骚话,什么宝宝,宝贝,澄澄。
又带着青涩男人的害羞与好胜欲,想要得到她的肯定,囫囵问:“我大不大?”问完自己的脸先热了,又受伤似的不看她。
初澄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她也没试过别人,只好点点头,“挺厉害的。”
于是他从胸腔里闷闷地发出笑声。
车内空间明明很大,他们却偏要挤在一个座椅里,叠着,尽可能靠对方紧密才是最安全的状态。
初澄感觉到他在亲吻自己的指尖,有点痒,还有很累,就戳戳他粗粝下巴,一到夜晚就冒出青茬,“消停一点,你不是说带我一起看月亮么?结果又做这种事……”
还真是头脑简单,下面发达的生物。
沈知燃把驾驶座椅放平,又打开天窗,皎洁的月亮便显现出来,银灰色的光撒在她的睡裙上,反射出细柔的色泽来。
她侧卧在他胸膛看了一会,觉得内心很安静,快要睡着了。沈知燃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琴盒来,拍拍她:“澄澄,想不想听我唱歌?”
“啊?”初澄从来没有私底下听他唱过歌,只感觉唱给她一个人听的话,莫名柔情。
沈知燃笑笑:“本来今天来找你,只是想和你安静待一会,没想着要做。”
初澄想一想,这样的气氛,或许不该太聒噪,就问:“你要唱那首——”
“不,”沈知燃神秘一笑,懂她说的是什么,“有一首,很符合我在来的路上想的你心情。”
他拨弄了一下琴弦,坐在她身边。
“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怦怦跳不能睡
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
这首歌很好听,无论哪个版本,初澄每次听到都会停下来,心里像是包裹着一颗软乎乎甜丝丝的糖一样,在慢慢融化。
原来沈知燃也能唱这样的歌,他的嗓音空灵温柔,又透着懒意,让人没有抵抗力。
第37章
十一过后的一段时间里, 初澄就忙着准备官司的事。沈知燃找的律师十分资深,帮名人打过名誉权的官司。
签好代理合同以后,对方给的回馈还是很积极的, 因为情况属实的话胜诉的几率还是挺大的,但是也很客观地表示, 名誉权这种官司拉的周期很长,短则半年, 长达两三年的都有。
沈知燃表情看上去很正常,不悲不喜, 也不焦虑。
倒是初澄微微皱眉,还有不到一年她就得走, 到时候……
“怎么了?”从律所回去的路上,沈知燃察觉到她的低落情绪。
和沈知燃在一起,做这些事, 是她在决定出国前没有预料的事,她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跟他讲。
就像小时候妈妈怀上弟弟隐瞒着她一样,直到她的肚子大起来, 再也瞒不住了,才跟初澄说她即将有个弟弟。
郑娟当初问初澄开不开心,说实话,能开心就有鬼了,很快她就被送到小姨家, 开启了悲催的姐姐的一生。
初澄想了想:“司法程序拉长, 可能压力会很大,你放松点, 这只是开始。”
沈知燃开着车,“你看我像紧张的样子么?”
“那就好。”
“可你看着心情不太好,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沈知燃侧头盯着她的脸。
初澄在心里叹了口气,让他好好开车,别瞎琢磨,又看见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瘦长干净,骨节清晰,手背微微泛着青筋,左手上有一枚素雅的戒指。
自从买了之后他就天天戴着,没有一天是拿下来的,初澄也差不多,但偶尔学习的时候或者回到家里,她会摘下藏进包里。
“没有,别乱猜啦。”
沈知燃看上去心情不错,忽然提议:“是你别不开心了,我们去逛街吧,给你买东西。”
“你干什么总要给我买东西呢?”
沈知燃并不想说透露太多,内心深处是想全方位对初澄好的,他想为她提供各种价值,但他太穷了,拥有的只有钱。
两人在商场逛了一下午,看了场电影,吃了饭,看上去挺开心的,浓情蜜意。但其实心里都有点小疙瘩,揣着心事。
就这样到了年后。
某个营销号晒出法院传票,又开始带节奏群嘲一番。其实他们并不害怕被告,无非是一个书面的道歉,也不会损失什么,到时候厚着脸皮就行了,现在是能够赚一波。
初澄也在这时,收到了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也许是她本身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算不上惊喜,但开心是有的。徐翘和顾菲一个人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另一个人要去北京,总算没有辜负大学这四年的刻苦。
踏实努力的女孩子们,相信必然会有一个好的未来,同时也要面临离别。
那天晚上三个人出去吃饭庆祝,回来时顾菲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问初澄:“下半年你要走,和你的男朋友岂不是要异国恋了?”
初澄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这有点危险啊。”徐翘感叹,想到沈知燃那张花哨的脸,常年混迹于酒吧夜场,又是玩摇滚的,身边时尚潮人必不能少,而他的乖乖女朋友又在异国他乡。
即使是再大的心,也难以说出宽慰的话。初澄和沈知燃恋爱时间不长,现在看着感情好,可这点基础抵不过岁月漫长,因此她并没有勇气保证两个人的感情不会出问题。
忽然之间,压在她心里的石头便有了重量,这一天终究会到来,而她却没有勇气跟深陷官司的沈知燃开口了。
三个女孩子随便聊了聊,开心之余又难免有些伤感。时间不晚,在宿舍楼下碰见几个要出门的人,其中有张颖惠。
见初澄几个女生身上微微泛着酒气,满脸红光,便八卦地问有什么好事,顾菲笑着说庆祝大家都上岸了。
张颖惠看向初澄:“恭喜啊,留本校吗?”
初澄没有隐瞒,“我出国。”
“那挺好的。”张颖惠又问她去哪个国家,哪个学校,得到答案后露出一个羡慕的神情,并且再次恭喜她。
初澄不由多看她一眼,礼尚往来地道:“谢谢,你怎么说?”
张颖惠自己还没开口,她身边的一个姑娘倒是骄傲地说:“惠子签电视台啦,去年秋招的时候就定下来了呢。”
初澄也笑笑恭维:“真厉害。”
那几个女生打扮入时,扭着小细腰走了。顾菲低声发出羡慕的喟叹:“我要是有她的爹,何必自己卷呢?立马躺平。”
初澄把碎发挽到耳后吗,说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卷呢?我们在卷学习,她从大一开始就各种社会实践了啊,草包有个牛逼的爹也没用啊。”
“也是。”顾菲说:“真的好难哦,好迷茫哦。”
徐翘拍了她一下,“现在都上岸了你装个屁啊。”
“哈哈。”
那段时间她为各种事宜忙碌,沈知燃也时常要跟律师开会沟通,一下打几个官司把他忙死了,整个毕业季能见面腻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而她又有那么一点点逃避,想着通知他这件事,得需提前酝酿一下,让他好接受。
可是隔天周五,辅导员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去教导办公室一趟,她问是什么事,对方语气清淡,表示并不清楚。
去的路上,初澄就有些感觉了。
她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看见刘新利时,便在内心里感叹,女人的第六感是真的准确啊。上一周沈知燃就跟她说,他的律师已经向法院提交了起诉书,被告是她曾经实习的那家报社。
人民法院会在五个工作日之内,将起诉书的副本发给被告。看来,刘新利方面已经收到了。初澄站在办公室门口,眉心跳了跳,心跳也跟着加快。
办公室里站着三个中年男人,还有两个是学校的领导,他们的阵仗看着很大,虽然表面是平和带着笑的。
而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还没毕业,怎么不算被吓到呢?
刘新利曾经威胁过初澄,让她管好自己的言行,初澄自然不会乖乖听话。针对沈知燃的起诉,明显对刘新利的工作有着很大的影响,他也并不想积极应对起诉。
当年有没有基于事实写那篇报道,评论有没有偏颇,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他并不清白。对官司也没把握。
现在他状告初澄到校领导这里,并没有提被起诉的事,只说年前初澄曾经去他那里实习,为了自己男朋友的事,跟刘新利大吵了一架,并且扬言威胁他。
初澄曾经是去过刘新利的办公室跟他据理力争,说要他修正这个错误。
刘新利说初澄这个小女孩太不成熟了,公私不分,顶撞领导,看来学校有必要“教育”她一下,遏制这种不正之风。
领导问她:“有这回事吗?”
初澄回答:“我是针对这件事和刘老师讨论过。”
领导拍桌子:“你这个小姑娘当学校是什么地方,专业课老师怎么教你们的?”
刘新利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好了老张,不要吓唬小孩了,教育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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