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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不尽——塘花【完结】

时间:2023-04-23 14:50:37  作者:塘花【完结】
  “田沁。”没过一会,池曼站在大厅中央,向她挥挥手。
  田沁站起身来,冲她笑了一下,刚想要快步走过去,却被身后的人扯过了手臂。
  陈玉安震惊地看着她,语气比刚刚还要慢:“你叫,田沁?”
  他的尾音上扬,全然不敢相信。
  田沁神色未变:“抱歉先生,刚刚是你太过聒噪了。”
  陈玉安:“不是。”
  他似乎有些焦急:“我的意思是,你叫田沁。”
  田沁回头看了看池曼,她正在快步向他们走来。
  田沁点了点头,“对,我叫田沁。”
  她不耐地甩开了陈玉安,扭头就向池曼那边走去。
  池曼远远地看到了陈玉安,于是冲他得体地笑了笑,站在原地等着田沁向她走来。
  陈玉安嘴巴张大,眼睁睁地看着刚才无比冷淡的女人,此刻却热情亲切地挽上了江昭诚他妈妈的小臂。
  他妈的。
  陈玉安此刻的脊背冒着冷汗。
  “田沁”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
  这个女人确实是可怕,见人说人话,见鬼不说话。
  也不枉他们圈子里的“继承者”行业标杆,当年被甩后,几乎像是被扒了层皮般颓废了许久。
  江昭诚出国前一天,又来到了他们几个不争气的富二代常常聚会的club。
  他神智无比清晰,眼神一向锐利,在这间哄闹迷乱的包间里,十分格格不入。
  但是江昭诚却久违地向自己伸出了手,冷静:“借根烟。”
  陈玉安给他找了好几包上好的烟,笑着嘲笑他:“你不是戒了?”
  江昭诚却没有笑。
  在一片荒.淫的背景音中,他透过白雾,神色淡淡:“没必要了。”
  陈玉安看着远方无比亲近的一对背影,他颤巍巍地掏出手机。
  “灿灿。”他强作镇定:“昭诚和那个女人,和好了?”
  “什么女人?”
  “你说呢。”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还没有。”
  “妈的。”陈玉安低骂一声:“我刚才遇见她了。”
  “怎么了?”
  “她真行,不愿意跟我搭话,就装成听不到声音。”
  陈玉安对田沁的第一印象简直是糟糕透了。他自诩没有很过分的搭讪,自己只是“扯开笑容,热情开朗地打了个招呼”而已。
  赵舟灿无情地嘲笑他:“刚才你在群里说的就是她啊,你要惨了。”
  “不是。”陈玉安有些尴尬,连忙打断他不怀好意的笑容,“重点是,这个女人怎么勾搭上昭诚他妈了?”
  不能怪他疑心太重。只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身份多少都沾点特殊。
  电话那头的人,这才认真了起来。
  赵舟灿从头将他们的狗血往事串了一遍,并没有“池曼”这一环。
  他突然想起了田沁的专业,凝重道:“你先别用‘勾搭’,我先问问阿诚。先这样,挂了。”
  陈玉安耳边立即想起了“嘟嘟”的忙音。
  他脸上是听到八卦后的又惊又喜。
  听赵舟灿那意思,这段曾经□□,好像又变得复杂了起来了。
  这个下午,太有意思了。
  ……
  今天池曼罕见地准时下班,她拉着田沁就去逛了商城。
  她见田沁对名牌包和漂亮的衣服兴致不高,便贴在她耳旁,声音很低:“没事,这商城都是江家的。”
  田沁依旧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池曼挽着她,瞥到了高奢展览柜里的一条丝巾。
  这条丝巾点缀着刺绣,知性优雅,是光泽感十足的飘逸绸缎。
  柜台小姐看到了她,立即走了出来。
  “这条丝巾是珍藏款,重点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奢华,极其典雅的朴素感。”她十分了解池曼的眼光。
  池曼随意点点头,柜台小姐便立即将它包了起来。
  田沁看到看到这缎面,突然想起了那条灰白色的手帕,似乎被她匆忙地推到了江昭诚那里。
  不知道,手帕现在被他扔在了哪个角落。
  从商城出来后,池曼便又要送田沁回校。
  田沁抬头看了看天,笑着拒绝:“不用了,阿姨。我好久都没有坐公交车了。”
  池曼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又说了好些闲话,这才放她离开。
  池曼走后,田沁站在马路沿上,无聊地低头踢着细碎的砂石粒。
  突然,她一阵失重,肩膀被人猛地撞了一下。
  田沁重心不稳地侧身踉跄,不小心冒犯地碰到了某个路人的下巴。
  她自己的头都有些痛,更不要说那人的下巴了。
  田沁转过身,神色抱歉:“对不……”
  她的最后一个字被湮灭在呼啸风声中。
  江昭诚似乎没有痛觉一般,目光冰冷地望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田沁站直,面无表情:“对不起。”
  她刚才都忘记了,自己明明站在宽敞的路边,怎么会一转身便撞到别人。
  除非,那个人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江昭诚沉默着不说话。
  田沁有些烦躁。她转身拿出手机,不停地上下翻动着,却不知道自己要浏览些什么。
  “田沁啊。”
  江昭诚突然开口,尾音中带了丝阴戾危险。
  田沁收起手机,侧身直视他。
  “怎么了?”
  她的目光很是坦然,坦然到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指尖发青,还在不停地微颤。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向我解释的吗?”
  江昭诚微俯下身,深沉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田沁。
  他的眼神似乎比田沁更要直白赤.裸,就这样明晃晃地扫视着她,不给她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江昭诚的墨色瞳孔里,逐渐倒映出一个模糊渺小的黑影。
  田沁知道,那是自己。
第55章 (二合一)
  “你就没有什么话, 要向我解释的吗?”
  “没有。”田沁声线毫无波动。
  她看着江昭诚认真的黑眸,许久后,突然轻笑出声。
  “江昭诚,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昭诚丝毫没有被打断后的恼怒。
  他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嘴角含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 笑得比田沁还要灿烂。
  田沁的笑容逐渐凝固。
  她有些陌生地仰头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男人, 怎么看起来比现在的她还要疯。
  二人就站在人行道上,面前是一闪而过的霓虹和车流,繁闹的市中心到处都是引擎声和鸣笛声, 与他们只有一道栏杆之隔。
  江昭诚突然不由分说地压下来,拉过她的手腕。
  江昭诚的体温从前就比她的高, 现在亦然。田沁觉得手腕处火辣辣的疼, 可她依旧一声不吭,像个提线木偶一般, 任由他拉着,逆着人流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江昭诚终于将她放开。
  他们现在身处于一个墙角处, 很少有路人经过, 安静地逼人。
  田沁垂睫,但她知道江昭诚在看她。
  许久后, 她出声:“你都看到了。”
  江昭诚的目光像是一道冰冷的勾子,“看到什么?”
  “是看到你和我妈手挽手买东西, 亲如姐妹花吗?”
  他果然看到了。
  田沁无声地叹了声气。
  江昭诚突然勾了勾唇, 用的是肯定句:“你果然知道,她是谁。”
  田沁心中有些难受, 但这点痛早已微乎其微。
  她没有正面回答:“那你还想问什么?”
  不远处有风吹过塑料袋的沙沙声响,还伴随着落叶缠绕在纸张上的薄脆动静,田沁闻声本能反应地微微侧过头去。
  还没等她看到声音的来源,自己后脖颈处突然被一双大手轻而易举地握住。
  江昭诚的手指穿过她散下的发丝,把田沁的头掰正过来,只能看他。
  “不要走神。”
  江昭诚的目光穿过田沁,看向后方的一堵白墙。
  他的语速很慢,情绪平静,似乎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田沁,我这辈子,从没有求过人。”
  “现在,我求你告诉我,五年之前,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田沁把手放到风衣口袋中,指尖用力地扯着薄薄的布料。
  塑料袋左右摇摆的声音越来越大,感觉一阵东风再次吹过,它就要飘了过来。
  田沁心想,到底是谁这么没有道德乱扔垃圾,搞得这里这么吵。
  “我知道。”耳边的声响杂乱,她听到自己有些不耐烦地说。
  江昭诚的指尖无声地抵着她下颚线的轮廓,听到她这么果断干脆的回答,蓦然僵了僵。
  “她是谁?”江昭诚固执地问。
  田沁仰头,眼中不解:“池部啊,你的母亲。”
  她用手推了推江昭诚的手肘,想让他将手拿下来。原本以为还要耗费一些力气,意外的是,田沁才刚刚触碰到他的手臂,他便立刻弹开般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田沁没由来的一阵恐慌。
  “我不想再继续骗下去了,很累。”
  她硬着头皮继续道:“你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解释一下。”
  江昭诚的眼底突然亮了一下。
  “我曾经告诉过你的,江昭诚。”田沁抬头看他的时候,江昭诚已经又恢复了淡漠,“不过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妈妈死于一场水害,她消失在一片江河里。后来,上面派人慰问,其中就有你的妈妈,也就是池部长。”
  “直到上大学后我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竟然是你的母亲,所以我就忍不住地接近你。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们恋爱了。”
  田沁不想将自己对池曼的感情说得意图不堪,于是很是含蓄。但是她知道,江昭诚明白的。
  令她意外地是,江昭诚并没有恼怒。
  甚至他的表情依旧清冷,只是这样淡淡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所以,这跟我们分手有什么关系?”他歪头,皱了皱眉。
  田沁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这个场景她在梦中演习了无数次,结局无非都是江昭诚怒不可遏地离去。
  但是没有一次,梦中的江昭诚会冷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田沁有些无措,她只得磕磕绊绊地现编着跑偏的场景台词。
  “我,我当时就说了,我不爱你啊。”
  那个下着绵绵细雨的下午历历在目,田沁轻飘飘地说:
  “我不想继续在在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身上装□□得不行,真的很累的。而且,池曼阿姨对我们村的人都有恩……你就当作是我良心发现了吧。”
  “不爱?”江昭诚突然笑了。
  “好,那我们整理一下,田老师。”
  江昭诚的眼神变得锐利地危险,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掰着白皙修长指头数着数。
  “我想想啊。你耐心地等我一起吃饭,和我一起去图书馆,还有公园,甚至口袋里常年装着糖……这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因为,我妈是池曼,对吗?”
  田沁愣了愣,点点头。
  田沁没想到江昭诚的记忆力这么好。
  他说的其实都是对的,她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江昭诚缓缓放下了手,讽刺地扯了扯唇角。
  难怪田沁在夏日的某一天,对他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原本是个生人勿近的清冷性子,却突然会在食堂门口蹦蹦跳跳地等他。
  “是我没在意。”江昭诚低头,“我没有在意,你总是在我的耳边似有似无地打探着她的消息。”
  田沁在他向来沉稳清冷的声音中听出了微颤。
  她指尖微动,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但良久还是没有动。
  “再后来,我成了梁银扇的家教老师。一次下课之后,我又遇到了池部,后来……”
  田沁站在原地,秋风扫向她的脸颊,清凉的刺痛。“这与你无关,所以我并不认为我有亏欠于你。”
  江昭诚淡淡地看着他,田沁难堪地几欲把自己的下巴埋在衣领内。
  都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只能厚着脸皮,无路可退。
  “江昭诚,算我求你,不要告诉池部咱们两个的事情好吗?”
  她忽地有些急切地抓住他的衣摆,脸上是有些不堪的贪婪:“你知道的呀,当年我只是穷怕了才鬼迷心窍地接近你……我是在水利行业里混的,你能不能看在我们曾经有过交情的份上,不要跟你妈妈说这些事情?”
  “我是真的很敬仰她,我保证,不会再利用任何一个人。”
  江昭诚扯过自己的衣角,面色如常地平抚规整西装的褶皱。
  他笑了笑,“好啊。”
  田沁闭上了眼。
  他们这次,真的完了。
  她没想到,江昭诚又将手伸向西装的内口袋里,拿出了一件许久不见的东西。
  这条灰白色的手帕,被保存地没有一丝褶皱褪色,它就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玉兰花,洁白得皎若天上的明月,经过岁月的沉淀后依旧完好如初。
  田沁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江昭诚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声音没有情绪:“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也不是送给我的吧。”
  田沁怔怔地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没有回答。
  十年又五年,所有的人和景色都在变化,只有这手帕,还留存着它最初的样子。
  江昭诚明白了。
  他低笑:“田沁,你是第一个,敢这样戏耍羞辱我的人。”
  说完后,他后退一步。幽邃的黑眸像是一处黑潭,要把田沁卷进这无边冰冷的池水中去。
  江昭诚双手将这条手帕举在田沁的正前方,逼她直视。
  他有些好笑的语气:“别人不要的,你怎么敢认为,我江昭诚会要?”
  “嘶”的一声。
  绸缎的布料像是薄纸片,突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扯成了不工整的两段,中间连接的线条还低沉地掉落着。江昭诚轻轻放手,圣洁的手帕便飘到了他的脚下。
  田沁的眼眶泛着血丝。
  她是被迫眼睁睁地看着这条绸缎被撕扯成几段,巨大的感官在她的眼前耳边不断放大,脑子瞬间嗡嗡作响。
  “原来是这个声儿。”江昭诚满意地点点头,“难怪会有人喜欢听丝绸撕裂的声音。”
  江昭诚淡笑着看着田沁。他随意地抬了抬腿,脚下却狠戾地碾着手帕,不一会,它的上面布满凌乱的脚印。
  这条手帕,曾伴随着田沁走过那段最自卑敏感的青春期。它见证了田沁和江昭诚从故事的最初,走到如今这副覆水难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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