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
“那天你在楼下等我,我看到你和陈玉安那孩子还挺亲近的,所以,你们俩现在是?”
田沁愣了愣,“陈玉安,他是谁?”
“就是在室内戴墨镜那个帅小伙。”池曼犹豫片刻,补充道:“拉你手那个。”
田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奥,我知道您说的是谁了。”她笑,“什么拉手呀,他就是问了我一件事,问、路……?”
池曼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俩在谈恋爱呢,都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小沁可别跟这帮混小子混到一块去,这群富二代都被家里惯的不成样子,每个人都是天生的花花肠子。”
田沁忍不住发笑:“阿姨,您放心吧,我真的不认识他。”
池曼温柔道:“以后阿姨给你介绍好男人,哪一个都比这个圈子里的强。”
“是吗。”田沁看着远方的层层山峦,淡笑:“那阿姨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呀?”
“小沁这么乖,就应该找一个对内顾家,对外能配得上你学历的男人,最好是幽默一点的,还能逗你笑,反正不要找我先生那样沉默的性子。”池曼有前车之鉴。
田沁站起身来,“好。”
“你先放那――”池曼突然小声命令道。
田沁猜测是秘书进来了,于是赶忙跟池曼告别:“阿姨,您先忙去吧,我要挂电话啦。”
池曼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事要嘱咐了,于是点点头,“好,这几天阿姨不打扰你了,拜拜。”
池曼雷厉风行地挂断电话。
田沁闭上眼睛,感受着山顶的风。
许久后,她睁开眼,扯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日子明明白白也是过,稀里糊涂也是过。
……
田沁还是第一次留宿在仁鸣寺里。
小师傅给她安排了一间多人间房间,但由于不是招义工的旺季,这间房间里,目前还只有田沁一人。
田沁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将床单被罩套好,收拾清爽后便出了住所。
刚到的时候便已经有小师傅领她转了一圈,现在还是下午听课的时间,寺庙里很是清净。偏殿有一间偌大的图书室,里面充斥着淡淡的木质香气,里面还坐着几位闲暇着的义工,神色认真地抄着经书。
她顶着昏黄的落日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斋堂。
田沁原本目光是直视前方的,脚步依旧没有停留。可是迈过去几步路,田沁突然又回了头。
她侧身,淡淡地抬头仰视着斋堂的牌匾。
有时候记忆会轻而易举地被人刻意遗忘,可是随处的气味和景色,会让人在某个瞬间,又被掩埋在岁月之中的回湮没。
熟悉又朦胧。
她抬脚,轻轻地走上了木制的地板,凭着记忆又找到了那间僻静的一间斋堂。
映入眼帘的还是随风摆动的经幡,明黄色的佛语对联规整地贴在原处,淡淡飘升的白烟朦胧了整个佛像。
田沁站在门旁,静静地看着。
她还记得那天,就在第一排座位的狭窄连廊之处,江昭诚的下巴微微摩挲着她的发,棉质的纯色上衣里是男人劲瘦的肌肉线条,似有似无地碰过她的小臂,均匀的呼吸喷洒在耳后,弄得她痒得不行。
田沁甚至能听到江昭诚有力的心跳,就在她敏感的薄背后。
他们贴的无比的近。
田沁也是在那天才突然意识到,彼时见面,已经是两个真正的成年人。
身前是菩萨低眉,身后是万丈红尘。
田沁又轻轻推上了木门。
不能再想了。
这是大忌。
……
江昭诚喝的有些醉了。
即使整间包间内,没有一个人敢劝他喝酒。
所有人都明显的感受到了这位传说中沉稳清冷的小江总,今天的心情颇为愉悦。
江昭诚应酬喝酒向来是浅尝辄止,唯有今天,众人都恐慌地看着他一杯杯的烈酒下肚。
林霖面不改色,侧头与一旁的房地产老总就项目交谈,时不时的低笑两声,再与各位老董领导们碰个杯。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昭诚一行人被送上了车。
林霖坐在副驾驶上,回头。
“江总,您现在还好吗?”
江昭诚的头侧倒在车窗玻璃上,他懒洋洋地闭着眼吹晚风,脸上时不时倒映着一闪而过的城市霓虹。
“嗯。”他的声线平稳,“我只是懒得跟他们说话而已。”
林霖放下心来。
车内的酒气渐渐被清凉的晚风代替,江昭诚的神智愈发的清晰。
“林霖。”许久后,他淡声,“帮我把明天下午的所有工作都推了吧。”
林霖点点头,“江总,您在上周就已经说过了。”
江昭诚一愣,脸上随后浮现出罕见的温情笑意。
“是吗。”他的声音很低,似乎在对着自己说话:“你说,她会来吗。”
林霖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的江昭诚侧脸冷峻分明,此刻他却轻轻地低着头,睫毛也安静地垂下。他坐在车内的暗处,明明是高大修长的身影,此刻却淡着光,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
林霖知道他没有对自己说话,于是移开了目光,淡淡地目视前方。
高架桥上似乎在堵车,到处都是车尾的红灯,时不时的有等得不耐烦的车塞了进来,鸣笛声乱糟糟的响个不停。
江昭诚的手抵着眉心,微微蹙眉。甜心没有理由不来的,他甚至可以断定,她一定会来的。
现在的他,又不比池曼差。
林霖突然听到江总低笑了两声。
“她怎么可能不来呢。”他说:“对吧,林霖。”
江昭诚的声音很轻,毫无往日的冷冽,像个举手提问的乖乖学生。连司机都闻声微微地笑了起来。
林霖沉默片刻。
“嗯。”
他没有忍住,又将视线投向镜子中的江昭诚。
江昭诚的脸色毫无醉意,嘴角却一直勾着,淡漠的眉眼底处闪着细碎的光,笑得弯了起来。
林霖知道,江昭诚是真的醉了。
快到江家老宅的时候,江昭诚还是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江总,温方柠最近一直在向我汇款。”林霖开口。
果不其然,江昭诚的黑眸也只是迷茫了半秒,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锐利精明。
“温方柠是谁?”
“李薛青的助理。”
江昭诚又靠在了软质靠背上,揉着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轻笑,“他又想干什么,陷害?还是把我送进去?”
这个“他”,指的是他的姑父李薛青。
林霖沉默了片刻,“不是。”
“温方柠一直在向我打探您的消息,她说,是欠了您的钱。”
“不认识。”江昭诚干脆,神色淡淡。
“温方柠的声音很好听,清冷却温柔。”林霖适当地提醒他。
江昭诚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林霖。
他有些不耐烦:“嗯,别让她接近我。她要还钱你就收着,就当是我个人给你的额外薪酬。”
林霖笑了笑,“好。”
车停到了正门。
孙姨闻声开了门,她见江昭诚没有醉态,也就放了心。
“夫人刚刚还在给你找解酒药呢。”
江昭诚步伐平稳地上了台阶,“孙姨,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
孙姨笑得眉眼弯弯,“好的昭诚,你记得把夫人准备的蜂蜜水都喝光啊。”
江昭诚淡淡地点点头。
大厅里的光线明亮白炽,闪的他眼睛一阵虚幻。
“昭诚,把这药吃了。”池曼端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看着晚报,看到他来后,轻轻用下巴示意。
还在饭局的时候,那帮老家伙就给她发了消息,说是昭诚今天喝的可是不少。
江昭诚皱着眉,但还是听话地仰头将药干哑着含了下去。药的薄膜渐渐散开在嗓子眼处,苦涩的要命。
他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水!”池曼在远处喊他。
江昭诚此时却不知道在同谁赌气一般,他缓缓地回了头,神色坚毅的可爱。
那一瞬间,池曼仿佛又看到了昭诚还是个十几岁的青少年时的模样,她忍不住地发笑。
“过来,把水都喝了。”
江昭诚一字一顿,眼中竟有些不易觉察的委屈和坚定:“不、想、喝。”
池曼愣了片刻。
江昭诚没再给她反应的时间,随即转身上楼梯,头也不回。
他的背影挺拔修长,走路的姿态也是周正堂堂,可他的一双大手却环抱着胸前,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的样子。
池曼慢慢地站了起身,嘴角一直含笑。
她望着这个成年男人远去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第57章
一弯明月高挂, 淡黄色的光透过窗投射在屋内。
由于在山顶的缘故,环境中带了丝独有的凉意。田沁盖着被子,一闭上眼便是江昭诚昨天那双讥讽冰冷的眼睛。
他站在高处俯视着她, 像看一只可笑的蝼蚁。
就如同过去无数个深夜一样,田沁再次陷入了失眠。
她莫名有些恐慌明日太阳的升起。
田沁直起身,怔怔地看着窗外的一片湛蓝。
手机响了两声, 是一条好友申请。她掀开眼皮看了看,待看到来人备注后, 田沁的心悬空了两拍。
是张语M。
田沁面色平静地点了通过。
意外的是,两秒之后,张语M竟打立即打来了电话。
田沁讶异于她的干脆, 她突然就联想到了平日的池曼,心里猜测着, 张语M应当是与池曼一样, 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你好,田沁。”这是田沁第一次近距离地听到张语M的声音, 沉静动听。
田沁笑:“嗯,你好。”
打了个招呼后,两人同时沉默了许久, 默契地惊人。
不知过了多久, 张语M又开了口。
“田沁,我是张语M, 我们曾经见过的,就在银扇家里,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张小姐, 我当然记得你。”田沁问:“请问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张语M笑了笑:“叫我MM就好。嗯,我是有些事情, 想找你聊一聊。”
她的声音毫无攻击性,甚至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她与田沁的初次通话,就像是对待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慢声细语。
田沁愣了愣,她没想到江家未来的女主人会是这样的好说话。
“你说就好。”
田沁大抵是能猜到张语M要同她说些什么的,她迟早要为这段感情画上句号,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毕竟都是些年少的陈年旧事,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张语M还是笑:“田沁,我想跟你在现实中聊一聊,毕竟我们现在相隔着没什么温度的手机――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
她顿了顿,声音渐渐有些低喃:“我真的,只是想同你说说话而已。”
田沁叹了口气,右手轻扶住额头,有些无奈。
北城少爷小姐这个豪门圈子她无意途径,面对着接踵而至地邀请,她突然变得很累,还有一丝对世俗的疲倦。
“好啊。”她靠在书桌的边沿,打起精神来。“你定个时间吧。”
张语M看了看日期,随口道:“明天怎么样?就在你的学校里,我开车去找你。。”
田沁的身子僵了僵,声音缓慢:“明天,什么时候?”
她的手不自主地握住了硬木桌的桌角,手指微微发着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像是在等待着宣判。
江昭诚约了她明天一起放风筝。
下午五点。
“……”
“下午吧。我想想,下午五点钟怎么样?”
田沁的紧握着的手顿时失去了力气,垂在了桌角旁。坚硬的木头角抵在她的手背上,渐渐扎进了薄薄的手背,泛着尖锐的红点。
她扯了扯嘴角,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那么的遥远神圣,触不可及,容不得丝毫的侵犯。
天意如此。
“好。”田沁答应:“那你在北山大学的小公园等我吧。”
“不见不散。”
田沁直接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
她的神色没有了慌乱,只有对欺骗张语M的愧疚不安。
昨日江昭诚面无表情撕扯着绸缎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缠断脆亮的声响就像是在警告她一般,食言的人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他威迫地约她一起放风筝,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羞辱。
田沁“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这场乱糟糟情.事,她不想再参与其中了。更何况,池曼阿姨和江叔叔,都盼望着有一个名门儿媳,她还是趁早远离的好。
明天两人碰面后,张语M自然会明白她的意思的。至于江昭诚……想到这,田沁突然又有了烦躁之意。
他应该不会无聊到斤斤计较这种事情吧,毕竟自己还帮他约了张语M。
田沁觉得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满是心机的女n号,在暗无天日中谋划着男女主角的一切。
她想着想着,突然笑出了声。
――好像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的。自己这两天撒的谎,甚至都比工地外摆摊的那个算命半仙都要多。
田沁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未来某天会到处骗人,当个“出口成章”的骗子。但她清楚,自己早晚会有“拆东墙补西墙”的那一天。
过去的田沁连向教授编个迟到的谎话都会打颤,现在她对着一群经历丰富的少爷小姐撒谎,竟然都有些得心应手。
田沁喃喃:“这有什么的,对吧,谁没骗过人呀。没事的,田沁,没事的。”
她拿了个炮灰的剧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甚至还是在按照池曼阿姨的意思推动剧情。偶尔骗骗高不可攀的主角,没有人在乎的。
田沁机械般地低声重复。
月光照在她的周身,朦胧温暖,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双大手抱住,还有人似乎还在不停说着宽慰她的话。
……
江昭诚今早醒来后,头疼地实在有些厉害,于是给自己磨了杯咖啡,懒洋洋地坐在餐桌旁。
池曼经过,皱了皱眉。
“大清早的空腹喝咖啡,你的胃不会疼吗?”
江昭诚闻声掀了眼皮,看了她一眼,淡声:“不会。”
池曼脚步一顿。
她那冷漠没有人情味的儿子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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