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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不尽——塘花【完结】

时间:2023-04-23 14:50:37  作者:塘花【完结】
  田沁蹲了下来,从他的脚底费劲地扯过只能称的上是零碎布料的东西。
  她这次很是争气,眼中毫无湿润。
  江昭诚站在高处,睥睨地俯视。
  很久后,他蹲了下来,蹲在与田沁能够平齐的位置。
  “田沁,记住了吗。”江昭诚贴在她的耳边,不均匀的呼吸声无比逼近,“不要再骗我了,好吗?”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警告意味。
  田沁轻轻“嗯”了一声。
  江昭诚平视着她:“我们的约定,没忘吧?”
  田沁蹙着眉,眼中满是疑惑。
  江昭诚似乎是叹了口气。
  他的大手缓缓抬起,田沁突然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身子,江昭诚的动作立即僵住。许久后,他才继续着他的动作。
  田沁觉得自己的头被人轻轻地抚摸着,温柔地有些出乎意料,像是在安抚一般。
  江昭诚的声音有些苦恼,“怎么又不记得了呢。”
  田沁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中瞬间满是凉意。
  原来江昭诚的眼神,是一直冷若冰霜的,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得知被骗后该有的反应。
  江昭诚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
  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冷冽:“后天放风筝,我来接你。”
  田沁立即抬头,像是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
  她像是咽了口带血的唾液,嘴里含糊着说不出话,甚至有生硬的刺痛感。
  江昭诚回视,面无表情:“我不想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人下场都是如何,但是,你很不乖。”
  他随意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绸缎:“这些破布,就扔了吧。我不想再看到它们。”
  江昭诚不紧不慢地离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直至他消失在拐角尽头,田沁才慌乱地捡起一地的碎绸缎。
  这个她认识了五年多的人,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田沁佝偻着薄背,将手中的手帕碎布一片片地叠好。这个僻静的角落,只有她一个瘦小的背影,蹲在一团乱糟糟的垃圾塑料袋旁边,委屈又无助。
  ……
  江昭诚的车大大咧咧地停在广场最中央,却没有一人前来驱赶。
  他疲惫地倚在靠背上,紧闭着薄唇。
  拐角处果然走出来一个清冷的身影,他立即直起了身子,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田沁还是刚刚那副样子,冷漠着神情,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她这次独身一人,顺着人流向前走,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脸的无所谓。
  江昭诚勾了勾唇。
  起初在亲眼看到田沁挽着池曼,笑得是那样的开心热烈,他的心中竟然满是嫉妒。
  嫉妒到恨不得掰过田沁的脸蛋质问她,为什么被利用的那个人不能是他。
  明明,他也可以的。
  他的甜心一如既往的迟钝愚笨,连利用人都会于心不忍,竟然还妄图安慰他。
  可爱的让他止不住地发笑。
  江昭诚颇为认真地想,以后还是要教会田沁如何面不改色地学会利用别人的。他可不想自己的老婆还是那样会轻易的痛苦和内疚。
  田沁站在人行道上等绿灯,周围满是拥挤着的人,可江昭诚还是一眼就能准确认出她。
  她的褐色瞳孔中被红灯反射地发着亮光,淡漠的眼中又有了迷茫。江昭诚看到后,弯着唇笑了笑。
  可是渐渐的,他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神色有些恼怒。
  他似乎忘记问过她了。
  在那段短暂的欢.愉里,她究竟有没有真情实切地爱过他。
  重要吗?
  江昭诚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是重要的。
  不重要吗?
  分手的原因换了个花样,不变的是依旧不爱他这个事实。
  田沁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人海中。
  江昭诚叹了口气,他趴在方向盘上,目光淡淡。
  天色渐晚,他随手在车里的保险箱里拿出一张泛黄的便利贴。背面的胶早就被他用橡皮擦得干干净净,就像普通的纸张一般工整,不会因遗留的黏胶而发黑。
  田沁的字体也是灵气清雅,但却透露着不被约束的狂放自由:
  [放心吧,我这辈子不坠爱河。]
  [不论怎样,我们是同类人。]
  江昭诚拿着这张薄薄的便利贴,指尖有些发青。
  我的甜心啊。
  我们好像,从来就不是同类人。
  自从他在去往非洲的文件上签下名字的那一霎那,江昭诚就知道了。
  他变成了荆棘鸟,即将要前往爱人心中的那片麦特劳克岛。
  ……
  “怎么样,怎么样?”陈玉安不耐烦地用手肘碰了碰赵舟灿。
  周围是一群不务正业的公子哥,神色兴奋地围在一起,耳朵几乎快要伸到了赵舟灿的话筒旁边去。
  他们有的手里还抓着几张牌,脸上被贴满了白纸条。
  龚文卿吹了吹掉落在他鼻尖上的纸条,轻飘飘的,弄得他有些发痒。
  “灿啊,江哥怎么说?”
  赵舟灿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讪笑着:“没有啊,你听错了吧阿诚,哪有很多人……”
  “就我和陈玉安这俩无业游民。”
  “啊?行,我转告他。”赵舟灿忽地看向陈玉安,眼中充满了怜悯。
  陈玉安心中一阵发怵。
  “什么!”赵舟灿突然站了起来,“江昭诚,你等我,你先别说……喂?喂?”
  电话被挂断,赵舟灿有些绝望。
  “怎么了,灿哥?”有公子哥好奇地问道。
  “江哥到底怎么说的,到底怎么处置那个小娘们?”
  赵舟灿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说话客气点,她毕竟是我朋友。”
  龚文卿眯眼笑,语气很怪:“要我说啊,江哥别做的太过分。这年头打人也是犯法的。”
  “他妈的,江哥真是够倒霉的,年轻的时候被她耍得团团转,现在他妈也要被她骗,哈哈哈哈。”
  “唉。”陈玉安怜惜地摇摇头。
  赵舟灿站起身来,穿着外套。
  “最后一次,嘴巴都给我放干净点。这个节骨眼上,别招惹江昭诚。”
  众人都挑了挑眉,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嘴巴不严可是要造大罪的。
  赵舟灿顺道拎起了陈玉安,“走吧。”
  陈玉安:“去哪?”
  “你爸跟向科集团有个一直没批的项目终于批下来了,阿诚让我告诉你一声。”
  陈玉安喜上眉梢,“那是好事啊。”
  赵舟灿干笑了两声:“哈哈。”
  “更好的事情就是,你是项目负责人,就是外派的国家可能有点眼生。”
  陈玉安眼中满是疑惑:“什么项目啊,还有外派?”
  赵舟灿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个地区的名字,陈玉安凑过去看了一眼。
  “厄立特里亚。”他缓缓念了出声。
  “……”
  陈玉安二话没说,跑了出去,一边小跑一边冲着耳边的手机咆哮:“爸,您不能这么卖我!”
  “哈?江昭诚说会锻炼我?那他还说过想让您滚下这个位置呢……”
  屋内一片寂静。
  江昭诚从不会利用职权作任何私人报复,只是这次,好像有些明显。
  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有实权的,就是跟咱们不一样哈……”许久后,不知是谁先开了口,讪笑着开着玩笑。
  龚文卿恐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抬头,缓缓看向赵舟灿。
  赵舟灿正整理着外套,看到他投过的目光后,宽慰着大家。
  “没事啊,放宽心。”他顿了顿,“要不,大家先回去躲两天,就说一直没出来过――尤其是你,龚文卿。”
  龚文卿点头如捣蒜。
  “那你呢,灿哥。”
  赵舟灿笑得凄凉,“我先回家,处理一下家务事。”
  ……
  田沁回到学校后,情绪稳定地收拾着衣物。
  王希微最近从工地跑了回来,靠在宿舍的门沿上啃着苹果,看着田沁叠衣服。
  “甜心,你干嘛去?”
  田沁手中动作未停,她麻利地将几件厚一点的衣服放进包里,口中还念念有词:“对,山上凉,我得多拿点……你说什么,希微?”
  “我说,”王希微走了过来,“我好不容易回来几天,你又要去哪啊?”
  田沁小声地说:“我最近又做了好些噩梦,得去山上稳定一下――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王希微点点头:“成,不过你怎么请的假?”
  田沁给贾兰欣发了信息,就说自己这两周课业繁忙,没法按时辅导银扇的功课。
  至于导师那里,她则是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就说自己外出旅游了,反正李明山也不常来学校。
  “放心吧,教授同意了的。”她站起身来,将柜子上的一盒盒糖都给了王希微。
  “我最近生了蛀牙,给你啦。”
  王希微将苹果核丢进垃圾箱,笑着拆开了包装纸,将糖果含到了自己的嘴里。。
  “你吃糖吃了这么些年,早该长蛀牙了。”
  田沁的身子僵了僵。
  片刻后,她回头浅笑:“也是。”
  ……
  田沁拎着大包上了大巴车。
  她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却因为怀里抱着个大包,不敢阖眼休息,只得警惕地看着来回经过的穿着打扮不算规整的人群。
  “姑娘,你在哪里下车啊?”
  突然,田沁听到一阵苍老嘶哑的声音在喊她。
  她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的一位老人。
  老人古稀之年,手中没什么行李,只有一个编织着的小挎篮,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田沁冲她笑了笑:“我去独秀峰。”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跟路意致一同出发。
  老人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也是。”
  田沁拘谨地捏着大包的提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是去山上的仁鸣寺的吧。”老人开口。
  田沁的神经又被提了起来,“嗯…差不多。”
  老人笑笑,主动搭讪:“我就住在山上的村子里,每次出来,都能碰见好多去仁鸣寺的年轻人。”
  “是吗。”田沁张望着窗外。
  城市的霓虹离她越来越远,大巴车已经上了高架桥。
  “仁鸣寺的香火很旺的,只要是你虔心求佛,没什么不能成的事。”
  田沁这倒是点了点头。
  她求过的事情太多,怕扰了佛祖清净,后来干脆就什么也不求了。
  她突然想起那天素衣的江昭诚,透过朦胧香火烟气看她时的淡漠眼神。
  江昭诚又会求些什么呢?
  “你阖会眼吧,我帮你看着行李。”老人慈祥地说道。
  田沁轻轻摇了摇头,“不麻烦您了,奶奶,我想看会风景。”
  老人疑惑地看向窗外。
  她摇着头,“真是不懂了啊,你们这些小年轻,我们小时候哪在意过什么山山水水的,能吃饱就行。”
  田沁弯了弯唇,“奶奶。”她手指向外面的清秀山峦,“现在的年轻人,压力都很大,有时候爬爬山,踏踏青,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一种放轻松地方式而已。”
  老人看到了她放行李的大包,有些不解道:“那你们放松,要很多天吗?”
  田沁抿了抿唇,小声:“我不是来放松的。”
  “我是来躲人的。”
  老人听力下降,却莫名听清楚了她的呢喃。
  她了然地笑笑,乐呵道:“年轻,真好啊。”
  田沁耸耸肩。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乐趣罢了,她可不觉得这有什么美好的。
  病床上还躺了个随时都要咽气的生父,学校里还有一大堆事没有处理。
  至于江昭诚那边,更是乱糟糟的,甚至田沁对他,赫然生出了一丝恐慌之感。
  “为什么要躲着,说清楚了不好吗?”老人疑惑。
  田沁整夜未睡,眼眶都有些泛酸。
  “有时候不说清楚,省了很多没必要的麻烦,也挺好的。”
  老人大悟,点点头。
  田沁突然有些尴尬。她一个看似看破红尘的小姑娘,对一个经历丰富的老年人说教,未免也太讽刺了。
  她别过脸去,无声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没一会,烟雾缭绕,远处朦胧着一处山峰,依稀能听得见僧人的敲钟声,神圣肃穆。
  田沁的心中也随之变得清净明亮起来。
  快到了。
第56章
  独秀峰山下雾霭缭绕, 郁郁葱葱的罗汉松带着湿气,勾勒蜿蜒在半山坡。
  田沁背着大包,仰头望去, 仁鸣寺坦然安静地坐落在山顶,露出暗红色的原始木屋顶。
  刚刚与她坐在一起的老人朝她摆摆手:“我老伴来接我了。小姑娘,再会。”
  田沁笑着:“再见, 奶奶。”
  四周没什么人,田沁挽起裤腿和袖子, 向着山顶进发。
  往年都是路意致直接开车到山上,因此她还没有独自爬过独秀峰。
  好在近些年田沁的体能已经被锻炼了出来,等到下午的时候, 她终于到了山顶。
  她的额头出了些薄汗,于是便随意地找了块石头坐下。包被放在脚下, 浑身是畅快后的淋漓。
  静谧的幽山中四散着飞鸟,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边际处还烧着大片火红的落日晚霞,停在空中, 迟迟不肯落下。
  田沁坐在温热硌人的石块上,双手撑着大腿轻微地喘息着,第一次感受到徒步的快乐。
  她站在最高处, 连刚刚山脚下最是巍峨的罗汉松此刻都显得如此渺小, 混迹在这大片的绿丛之中。
  口袋中突然不停地震动。
  田沁这才想起,山上由于有一座寺庙的原因, 信号会比半山腰要好。
  “喂?”她看了一眼,是池曼。
  “小沁, 我下午有个长会, 没接到你电话。你去哪里了,怎么刚刚给你打过去没人接?”
  “我刚刚没看手机。”田沁这两天撒谎惯了, 如今已是可以信手拈来。
  “这样。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田沁捡起脚边的一处落叶,拈在手里随手把玩着。
  “阿姨,我要闭关赶论文,所以最近不能陪您一起健身啦。”
  池曼笑了笑,“当然。”
  她突然又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沁啊,阿姨想问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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