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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诚转身出了门。
在走廊中，他撞上了一双魅惑的双眼，那人踩着高跟鞋，正向董事长办公室而来。
江昭诚面无表情地看了温方柠一眼。
还未等温方柠的耳根子烧起来，他便冷静地回了视线，双手插在黑色西装裤的口袋中，脊背笔挺地向前走着。
像是一个慢镜头。
温方柠站在原地。
只是一眼，她却感受到了来自炼狱般的灼烧滋味。
第79章
车身黑色的喷漆光滑流畅, 底盘线条低得张扬狂妄，连车牌号是嚣张的五个8。
迅疾的引擎声响彻在山间，即使是在略微陡峭的转弯处也丝毫不减车速。
江昭诚眉眼淡漠地看着远方的山路,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时不时轻转了个弯道。
“江总，田小姐的定位发送到您手机上了。”他手下的人干活很是迅速。
江昭诚扫了一眼, 是鸣邑县城的一家市井小餐馆。
随即被发送过来的，还有餐馆里面的监控视频。
实时监控的视频中, 田沁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她将背部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十分的放松。
她的对面坐了一个身穿运动衫的男人, 正在翻阅着菜单，时不时地抬头征询一下田沁的意见。
看起来倒是情谊和睦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
“说。”
“餐馆老板娘说, 她在给那桌递菜单时, 听到了相亲之类的词眼。所以，会不会……”林霖的助理生涯中, 第一次罕见地没有给出老板结论。
江昭诚淡淡地看了视频一眼。
那个男人应该是她的老乡，还挺符合赵舟灿口中那个“老实人”的形象。
他轻轻启了启薄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车内音响环绕在各个角落, 蓝牙连接着他另一部手机, 一直在不停地循环着冰冷的机械女声。
他专注地开着车，没有注意到, 田沁在等待上菜的间隙，拿出了那只笨重的老式手机按了几下。
“你好, 哪位？”清脆甜美的女声突然响彻在车内。
江昭诚一个没留神, 车身便飘了出去，他不停地深呼吸, 渐渐将车停在山路边。
“是我。”
田沁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来电号码，“你换手机号了？”
江昭诚将整个人都塌陷在真皮椅背上，神色有些疲惫。
“你回家了，对吗？”说出口时，他的声音竟带了些不易觉察的祈求。
“对呀。”田沁有些疑惑，但一想到王希微那天都没看到短信，她便在心中有了一个推测。
“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终于想见我了。”
田沁没太在意，反正她一会就要坐上开往北城的火车了。
看到视频中她悠闲地晃着二郎腿的样子，江昭诚扯开唇角，讽刺地笑了笑。
“你还想见我吗？”他语速很慢，“田沁，你的对面，坐着谁。”
田沁猛不丁地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对面的张斌时。
现在不是用餐高峰期，餐馆里面很是空荡。虽然这种想法不切实际，但是田沁依然留有一丝幻想。
可就在她期待地环顾四周时，她突然看到了老板娘躲躲闪闪的眼神。
注意到田沁的探究，她神色慌张地躲在了收银台后。
田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寻找着参观内的摄像头，笑容逐渐凝固：“你监视我？没必要吧。”
江昭诚看清了她的正脸，像只小麻雀一样东张西望，还有些恼怒。
江昭诚半晌都没有说话。
田沁定了定神，她好脾气地扯了扯嘴角。虽然她对江昭诚的做法有些头痛，但还是渐渐摸清了他原本的真实性子。
“以后别这样了。”她的声音闷闷的。
江昭诚缓缓闭上了眼。
“抱歉。”他还是下意识地道歉。
小餐馆的厨师大哥将菜端了上来，田沁随手将桌上的一个铁盒罐推至角落。
睁开眼的那一刻，江昭诚猝不及防地看到它。
银色的铁罐，包装纸却是五彩缤纷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支撑江昭诚五年的东西，是田沁曾经整日装在口袋里的糖。
现在，却摆放在了她和另一个男人的餐桌上。
那一刻，他所有的信念都轰然崩塌。
听到江昭诚声音，田沁终于提起精神笑了笑。
就在她想要继续着话题时，江昭诚清冽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田沁，现在回来吧。”
田沁愣了片刻，她猜测那个所谓的协议可能已经拟好了，于是便温声说：
“知道啦，晚上。”
江昭诚声音平静：“现在。”
田沁放了筷子，她深呼吸了许久，还是耐着性子：
“别这样，江昭诚――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即使我爱你，亏欠于你，但这样，还是有些使人高兴不起来。
江昭诚抬手，随意按下了车的启动键。
引擎“嗡”得一声响起来，车里的暖气自动开启，一时间暖烘烘的。他打开驾驶座的车窗，一时间冷热风交替，吹得他有些头痛。
江昭诚右脚踩下油门，车身慢慢地滑了出去。
“回来吧。”他轻笑出声，“挺想你的。”
田沁面色一红，她觉得江昭诚今日奇怪的很。
顾及着张斌时好奇的目光，便只是捂住话筒，低声：“今晚，就今晚。”
江昭诚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刹车。
田沁看了眼张斌时，他正专心地夹着菜，便继续小声解释道：“还没回答你呢。我在老家遇到了我的师兄……”
“嘭！”
耳边突然传来轰天的碰撞声响，接着是一阵无比刺耳的车轮摩擦石头的声音。
“江昭诚，江昭诚？！”
“吱――”
天旋地转许久后，那阵声响终于消失在她的耳边，只剩下吱呀吱呀的打转声。不知过了多久，田沁的耳边传来火苗燃起的声音。
在没有炭火的冬天，这种声音能让她感到温暖。
但是现在，田沁猛地心头一阵恶心，她干呕出声。
“江昭诚。”田沁站起身来，她的声音颤抖地明显。
“你在哪里，江昭诚，你说话啊！”
江昭诚的车都歪倒在了山岩边上，他松了松身上的安全带，将手指上的血毫不在意地抹在自己的衣服上。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干净的手，擦了擦屏幕。车载屏幕上露出了一张干净的小脸。
他满意地看到，监控录像中的田沁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打翻了身后的木椅。
她神色慌张地看着餐馆内四处的摄像头，试图在其中看到江昭诚身影。
徒劳啊，我的宝贝。
江昭诚平静地又按下车内的一个按钮。
“你别不说话，是不是发生车祸了？”田沁强装镇定。
没有人再回答她，连微弱的呼吸声都没有。
她不气馁，神色如常地寻找着摄像头。
田沁突然大步走了前去，拉过老板娘。她语速很快：“你给他们的，是哪个？”
张斌时跑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想要拉开田沁。
他满脸写着震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疯魔的田沁，与往日那个清冷的长发女神形象截然相反。
老板娘也吓了一跳。
刚刚还好好的姑娘，现在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眼圈通红，力气大得要命。
“都给了。”餐馆老板娘有些难以说出口，她想要摆脱这群神经质的小年轻，“你别怪我啊姑娘，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隐私……”
田沁渐渐松开了手，她突然顺势滑倒在地，整个人像是被击溃一般。
她单手握着电话，抱膝哭了起来，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报警……不对，救护车。”
田沁的肩膀不停地颤抖，她几乎有些绝望，“江昭诚，你在哪里啊。”
“田沁，你先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张斌时的脸色也有些慌乱，他单膝跪在了田沁的身边。
江昭诚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
不喜欢。
他突然轻轻咳了一声。
“咳。”
田沁猛地抬起了头。
“江昭诚，是你吗江昭诚？”她慌乱地拿起电话，声音已经有些干哑。
江昭诚原本是以为自己会快乐的，但在那一瞬间，心中还是会剧痛。
不过这有什么。这是他每夜都会有的感受，早已不足挂齿。
他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甜心，对不起，我找不到你了。”
田沁躲到没有人的角落。
“你在哪，我去找你，告诉我，好不好？”说到最后，田沁几乎是在祈求，声音不停地发颤，“先叫救护车啊。”
“我在路上。”江昭诚无声地看着车窗外的夕阳天。
橘红色的晚霞停靠在山后，天空之中划出一道碧蓝色的苍穹，光彩夺目般的摧残。
他将手伸出车窗外，感受着风的拂动。微风吹过他带血的指尖，也算惬意。
江昭诚的眼中再无往日的精锐，双目空洞，甚至有些落魄。
他的腿意外地被车内的保险箱挤压着，西装裤上满是血腥的味道。但他像是没有察觉似的，依旧面色冷静。
“嘘。”他轻轻地打断了聒噪的田沁，“宝贝，听我讲。”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一笔勾销，高兴吗？”
田沁捂住头，痛不欲生：“高兴个屁，你在说什么啊江昭诚。”
“除去我爸给我的，我手下还有上千亿的资产。在很早之前，我就跟律师签订了协议，等我死后，这些都是你的。”江昭诚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他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
“滚――”田沁已经口不择言，她声嘶力竭：“不许说了，求你了，别再说了……”
“这五年，其实我还开了很多自己的公司，但是挂名都在国外，因此手续不太好办理，对不起啊。”
“对了，还有一件你不知道的。”江昭诚的呼吸很是微弱，他扯着苍白的嘴唇，“你们学校的枫叶林，是我设计的呢。”
他沉默了一会，“不，是我们的学校。”
如果他五年前没有选择出国，如果他像个正常男人一样追回田沁，如果……
没有如果。
“别哭。”江昭诚温声安慰她，像那晚在田沁家附近的山头，他抱紧她的那个夜晚。
“我不会再烦你了，田沁，再也不会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变弱，“不管你爱不爱我，最起码，不要讨厌我。”
“江昭诚，江昭诚……”田沁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整个人处于失聪的状态。
她啜泣着，用尽全力是自己安静下来。
终于，田沁的声音不再颤抖。
“我爱你，我爱你啊。”田沁将指尖扣得死白，努力不让自己再次哭出声，“你怎么就不相信了呢，我一直都爱你啊。”
田沁感到心脏有一处在发出尖锐的疼痛，她死死地揪紧了自己的衣服。
“我骗了你很多次，但是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她早已泪流满面：“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啊。”
“我也爱你。”江昭诚笑了笑，他看向远方无数个向他奔来的医护人员，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他安心地将自己的手机交给他们。
“港诚医院。”为首的那个人在小江总的眼神示意下，犹豫着说出名字。
田沁在恍惚之中忽地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她整个人突然像是来了精神。
她踉跄着跑过去，拿起餐桌上的铁罐盒跑了出去。
江昭诚眯起锐利的双目，终于一帧一帧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屏幕之中。
只是一瞬，他的眼睛变得迷茫无助，昏迷在静谧的山间。
【“我还是舍不得伤害你，因为所有的痛苦最终都将回旋到我的身上。”】
【“但是，求你可怜我。”】
【“陪我走完半程的深渊路，你再原路返回。”】
第80章
华灯初上, 霓虹灯照亮了整座北城。远处的街景繁闹，写字楼窗边那场淡淡的橘色光亮，更像是能够触及的星光。
“一千二。”出租车司机将手臂搭在车窗沿上, 嘴里叼着根冒着红星的烟，含糊不清地说道。
时间紧迫，田沁没工夫跟他计较, 在这段车程，他一共在路上绕了多少远路。
她手中没有这么多的钱, 只能先用花呗转账过去。
田沁转身跑向港诚医院的大门。
港诚医院是家企业私立医院，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装璜与其说是一家肃静、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更不如说像是在体验五星级酒店。
“你好,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刚刚在山路上出了车祸，被救护车送过来的男人？”田沁的语速很快, 言语间也顾不上什么逻辑。
医院前台的工作人员被电脑屏幕遮挡。
她像是好奇地观察着田沁, 小声地对着身边的同事耳语：“就是她？”
同事不着痕迹地点头。
于是她便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有的。手术室在五楼。”
田沁气喘吁吁地留下一句“谢谢”后, 便消失在楼梯口。
她到达五楼后才发现，北城最豪华的私立医院，就连手术室的等候区域, 都与普通医院的迥乎不同。
柔软的沙发, 透亮的地砖，偌大的透明落地窗, 稀少安静的走廊。
环境比她的家都温馨。
外面的天色渐黑，迷雾一片。
只有手术室外的红灯亮着, 醒目显眼。
她看见, 淡橘色的沙发上的那个人，背影似乎无比熟悉。
田沁无声地走了过去, 站在他的身旁。
“他在吗？”在外人看来，田沁的声音清冷得没什么温度。
赵舟灿闻声抬起头来。
他的大手随意地搭在双腿之间，背部微微前倾，一双黑眸无比锐利，无言地审视着田沁。
“还在里面，”赵舟灿揉了揉眉心，拍拍身旁的位置，“坐，田沁。”
田沁轻轻地吐了口气，坐在他身旁。
眼睛却一直直勾勾地看着手术冰冷的大铁门，整个人毫无生气，像个失去魂魄，正在凡间游荡的落魄美人。
在一阵寂静中，赵舟灿语气平静地开口：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儿。”他侧头，看着田沁，“我未婚妻的妹妹――哦，你认识的，就是梁银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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