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俊良伸手烤火,“知道是谁吗?”
郑立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敢查就出来了,寻思躲躲,我跟经理请假了,说身体不舒服,休息一段时间。”
“行吧,你要是不想在那干就辞掉,先在这歇几天,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正常辞职,别引怀疑,然后出去玩玩吧,我给你拿钱。”
两人平时基本靠电话联系,私下很少见面,而且郑立是关俊良唯一一个成功安排进入恰西的自己人,因为通过赵敬淳的手,所以阿宇才没怀疑。
几年前,赵敬淳回化城参加他父亲赵振权的葬礼,等吊唁的人都走差不多了,郑立终于在门口等到最后一个离开的赵敬淳,精心制造了一场偶遇,说自己是赵老爷子当年的朋友,听闻他死了过来看看,表演得声泪俱下。
后来等赵敬淳回沈阳,他又来了一场偶遇,还是赵敬淳先把他认出来,问他怎么在这,郑立说出来打工,在找工作,许是赵敬淳见他实在可怜,就安排进阿宇的夜店,让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会不会阿宇知道什么了?”郑立猜测。
“听老杜说他最近在忙新店开业。”
“谁都不可信,有些事要眼见为实,老杜以前跟赵敬淳混的,你能保证他现在跟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吗?”
关俊良笑笑,“不是我信任他,是他现在除了我没有别的选择,赵敬淳那份遗嘱让他和阿宇之间生了不可逆的嫌隙,人的本性如此,不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赵敬淳一死,他就算不想是我的人也是我的人了。”
“反正我点到这,你自己把握就好。”
“五哥,你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直接说吧。”
“我这次走不想回来了。”
“行,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关俊良的眼里是熊熊火焰,心里却冷若冰霜,这种嘴不对心的回答让他胸口堆积了一团怒火,但当着郑立的面,他不得不伪装求稳。
“我要一百万。”
“......五哥,这么多年我没少给你钱。”
郑立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我也没少替你做事。”
面纱逐层撕开,关俊良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么突然,两人之间互相捏着彼此的把柄,但总归郑立压着他一头。
“行,容我回去凑一下,这笔钱不是小数,我得瞒过我媳妇才行。”
“尽快吧,我想两三天之后就走。”
“想去哪?有着落了吗?老家你不能回。”
郑立捏着手里的炉钩,钩开炉盖看了眼,又盖上,说:“去海南吧,走远些,以后就当咱俩从没认识过。”
最后一句话虽然决绝,但对关俊良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他站起来,晃晃脖子,“我回去筹钱,你等我电话,最晚三天。”
“嗯,回去慢点开,这附近没路灯。”
关俊良看了屋子一圈,简陋得可以,像是很久没人住了,棚顶蜘蛛网上挂的灰肉眼可见,这个房子应该是郑立很久之前为自己藏身准备的,院子里的雪都没人清理,想必平时没人住。
身后,郑立目光虚虚地落在炉箅上,“答应你的我会做到,放心,就算我被抓了也会扛下一切,跟你没任何关系。”
关俊良扯扯嘴角,没再停留,开门离开。
经过院子时,鞋子踩到脚下的雪,在安静的夜里“咔哧”作响,站在大门口,关俊良回头望着平房里昏黄微弱的灯光,眼前恍惚闪过多年前他和家里人在化城生活的光景,一家四口虽说过得不富裕,但幸福安逸,只是有一天,一纸下岗名单打破了这一切,而后又带走了关家三条人命,自此这个家七零八碎......
过往一幕幕浮现,关俊良长出一口气,那些仇恨在赵敬淳离开人世的同时就该一笔勾销才对,可眼下他心头却涌现一股快感极速消退的落寞。
是时候该结束了,等这个冬天过去,他要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
从沈北返回市区,关俊良把车直接开到“至安画室”身后的高层小区地下停车场。
坐电梯上到九层,他掏出钥匙,打开一室的防盗门。
“你怎么来了?”
沈至安听见开门声,从洗手间出来。
关俊良冲她笑笑,“想见你就来了。”
沈至安看出他有点疲累,两人平时约好一周见一次,这周还没到见面的日子呢......
换好拖鞋,关俊良拉沈至安进屋,先折腾一溜够,才开始说正事。
“我在你那放的钱,这两天要用。”
“用多少?”
“一百万。”
沈至安手里的钱分成三份,一份是自己画室的盈利,一份是关俊良给她的零花钱,最后一份是关俊良请她代管的私房钱,当然这也是最大的一头。
“你把账号给我,我抽空去转账。”
“嗯。”
关俊良的私房钱怎么花,花多少沈至安从不过问。
“家里的钱我会慢慢转移出来,最晚夏天之前,没几个月了,你再等等。”
“没事。”
沈至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第三者的身份见不得光,而且以她的心性更不会到关俊良家大闹,她要的是关俊良给她的安稳,不是一时,而是长久的安稳。
“最近画室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准备再雇一个老师,有点忙不过来。”
沈至安坐起来穿上睡衣,去给关俊良泡茶,两人在享受生活的闲情逸致方面很有共同语言,去年还一起去了一趟丽江和大理,以关俊良出差的名义......
“过来喝茶吧。”
关俊良听到沈至安叫他,起来披上睡衣去客厅。
茶桌旁,关俊良看着一脸恬静的沈至安,越看越喜欢,“除了画画你有没有其他想干的?不急,先想想,等离婚手续办完,我给你拿钱。”
“我没那么多精力,算了。”
沈至安曾和关俊良说过她非常喜欢小孩子,所以在画室教小朋友画画是她最有耐心的时候,如果结婚,她会先把生小孩的事提上日程。
“也好,你开心就行。”
关俊良常说这句,他也以实际行动做到了。
“你老婆......她不愿意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做,放心。”
和沈至安在一起两年多,从未被发现过,彼此都很小心,关俊良了解他老婆,对于一个不爱的丈夫,守住女儿和财产才是务实的选择,而且孩子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远超过老公,关俊良懂得拿捏对方的软肋。
他曾想过要不要效仿赵敬淳当年的做法,可这种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后就被他否决了,因为不屑,他不屑赵敬淳的一切,即便那是他脱离现阶段婚姻的一条有效捷径。
“公司新上位那个合伙人,怎么样?”
与其关心他老婆,不如关心公司运营来得实际。
“不怎么样,开完股东大会之后就没什么大动作了,他有自己的生意,准备开分店呢。”
沈至安点点头,“良锦股东多,加上一直都是你掌权,他短期内想插进来,难。”
这倒是句实在话,良锦短期内不开直营店,不管是运营还是中央厨房,几乎都掌控在关俊良手里,阿宇要聪明的话,安静等着分钱是最容易的,如果他想给良锦换血,首先自己得脱层皮,他想做得有实力才行。
“你自己多小心,先把公司的事稳定好,咱俩的事不着急。”
“还是你懂事。”
关俊良抬头看向窗外,可看到的只有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他和沈至安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夜晚,只有拉着窗帘的房子。
因为见不得光,所以注定无法一起仰望星辰。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省略部分在vb,想看就去看。
第六十六章
“阿宇。”
祝蔚从恰西门外回来, 隔着空旷的舞池冲吧台喊,“弄好了,过来看一下。”
“来了。”
阿宇放下水杯, 对卿松说:“我去看看。”
“你披上衣服, 外面冷。”
卿松想在吧台找件衣服,可话没说完阿宇已经奔着祝蔚跑去了。
有了媳妇忘了兄弟......这句话是二哥和三个最近的口头禅,一天说八遍都不解气。
“你穿衣服啊。”
祝蔚看阿宇一件薄毛衣就出来了。
“没事,不冷。”
门外, 策划公司弄好了圣诞节的活动展板布景,红绿色是每年不变的主题, 变的只有版面设计,换汤不换药, 主要气氛到了就行。
阿宇点了根烟站在寒风里, 上下看了看。
现在仅凭他一个眼神祝蔚就知道他是否满意, 确认完,祝蔚拽他进屋, “赶紧回去。”
阿宇脚步拖沓,夹烟那只手背后, “不冷。”
下雪之前都不冷,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等下完才真冷呢。
“是今天吗?”
阿宇一顿, “应该是。”
实施对郑立, 也就是董武的抓捕......抓捕方案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就制定好了, 左栖鸣不能对外透露,阿宇也没问。
他这边不能有任何异动, 以防被关俊良发现什么, 因为郑立住的那间房子的房主是关俊良的岳母。
名义上这个房子是租给关海住的, 但关海只住了个把月就搬进关俊良名下的别墅了,之后郑立搬进来,一直住到前几天。
“你先进去,我跟着收尾。”祝蔚站住,把阿宇往屋里推。
可他突然俯身,将祝蔚一把扛起来,大步往屋里走。
身后,干活的工人看呆......
“放我下来......”
“不放。”
屁股被拍了下,祝蔚哼唧一声,没敢喊,她知道卿松在。
上一次这个姿势还是两年前在酒库,阿宇的手只碰了她的膝盖,这回可以随便碰了......
“你俩干啥呢?大白天的注意影响!”
祝蔚不敢吱声,卿松倒是喊得肆无忌惮。
走到吧台,阿宇把祝蔚放到高脚凳上。
卿松咧着嘴,“我要是扛我媳妇,最多走十米就累趴了。”
阿宇一耸肩,“你虚。”
“......你才......”
卿松瞥了一眼阿宇宽阔的肩膀,到嘴的话收回去,“还是秦理虚,我怎么也比他强。”
祝蔚小声问阿宇,“等结束栖鸣会给你打电话吗?”
“不一定,他忙。”
祝蔚拉开羽绒服拉链,进屋立马感觉热了。
“那个从化城来的警察是不是没走呢?”
阿宇把她脱掉的羽绒服接过去,“没有。”
黄捷这几天只给阿宇发了一条信息,他说等成功抓捕后再来找阿宇喝酒,阿宇清楚,大家都在等这一刻,等一个真正的结局。
......
两天后,一脸胡茬的左栖鸣深夜来到恰西,刚进楼上办公室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头刚要往阿宇腿上靠,他倏地站起来。
“怎么了?”
阿宇一脸懵。
“一看就是累的。”祝蔚在他身后叹口气,把他拨走,将靠垫放到左栖鸣头上。
阿宇从旁边箱子抽出一瓶农夫山泉拧开,递给他,“喝吧,甜的。”
“你特么就会糊弄我!”
话虽这么说,可左栖鸣还是接过去,咕咚咚喝了半瓶,用袖子抹了下嘴角,“抓着了。”
袖口上移一段,阿宇这才看见左栖鸣手腕的伤,“你受伤了?”
祝蔚顺着阿宇的视线看过去,左栖鸣手腕有一道伤口,皮破了,往外翻着,还在渗血,她转身去柜子里取医药箱。
左栖鸣抬手看看,“没事,小伤。”
抓捕的时候精神紧张所以没发觉,现在放松下来才感到疼。
当时负责抓捕的一众警察破门而入,郑立从单人床上跳起来,用砍柴的斧头抵住卧室门。
东北很多地方的平房,因为冬天寒冷,窗户都是两层,而且最外面那层甚至还蒙着塑料布,不好从窗进入嫌犯所在的卧室,只得退而求其次,左栖鸣手腕的伤口就是打斗时被斧头划伤的,好在结果如人意。
“我给你清理一下。”
药箱放到茶几上,祝蔚坐他身旁,“把衣服脱了吧。”
“蔚蔚,麻烦了哈。”
左栖鸣忍痛把衣服脱掉,祝蔚给他里面的毛衣袖口挽起来,刚要拿碘伏擦拭,瓶子被阿宇抢过去,人也被他揪到一旁,“我来。”
左栖鸣“嘁”了声,“小心眼那劲儿,人家蔚蔚手法好,你......”
沾了碘伏的棉球划过伤口,左栖鸣嘴巴张成O型,整个人比跑完五公里还要崩溃。
“轻点轻点,哥,我错了,哥!”
阿宇不动声色,继续擦,动作缓慢,堪比磨人刀......
“你轻点。”祝蔚小心提醒,把纸巾递过去,“边上的血擦擦。”
她又从药箱找出云南白药,往纱布上洒了一定量,等阿宇那边处理完把纱布递过去,缠好,算是简单处理完了。
“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我俩弄得不专业。”祝蔚说。
“没事,挺好。”
左栖鸣冲祝蔚笑笑,转头看向阿宇,“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人在沈北抓着的,不过不是之前他待的那个村子,换地方了,我跟你讲,幸亏我们出手及时,要不然他就坐明早的飞机飞海口了。”
“什么时候抓着的?”
“今天晚上,我顺路下车来告诉你一声,一会儿连夜审,我先回去了。”
“开车了吗?我送你吧。”
左栖鸣看了一眼祝蔚,“开车了,你送我下楼吧。”
阿宇给他衣服拿上,两人一起出门,从热闹的舞池旁穿过,走到外面停车场。
阿宇给左栖鸣点根烟,“他能招吗?”
“有点难,从抓着人到现在一句话没说。”
“捷哥呢?”
“还没走。”
寒风一阵阵刮过来,左栖鸣拉开副驾驶车门,阿宇坐进去。
“就算他不招,我们手上掌握的证据也够判他了,等案子结了,回家去看看阿姨,捷哥说步澜的墓地在化城公墓。”
“嗯。”
“说实话,要不是你坚持,董武就是郑立这件事可能发现不了。”
“我也是想给我姐一个交代。”
“对了,你跟我说的那个沈至安,今天上午通过她妈的账户往出转了一百万给郑立。”
阿宇裹了口烟,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关俊良和郑立存在某种交易......而郑立进恰西,多半是关俊良一手安排。
左栖鸣启车,打开暖风,“我猜啊,去赵哥家那个假物业如果是郑立,关俊良也逃不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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