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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涧眸光中闪过纠结，然而祝郡却比她更快地开口道：“我在这里等你，不是想要求你回去。”
林涧脸上带上一丝异色。
原本她料定，祝郡在这里等她，定然是想劝她回去。甚至连拒绝的托词都已经想好了。
“巫族虽托名受圣女庇护。”祝郡带上苦笑，“可实际上已经把圣女在它的土地上限制得太久了。如今这样反倒是更好。”
他朝林涧宽慰地笑笑，“你待在玄天宗，我是放心的。”
林涧睁大了眼睛，“可若是族中有人不满……”
“无妨。”祝郡颔首道，“他们要跟我这把老骨头硬碰硬，还得掂量掂量。毕竟祝氏发过誓的，永远只效忠圣女。”
林涧的脸上刚掠起一丝笑影，很快便消失了下去。
两人都想起了上一次，祝郡是在什么情况下说过这话。
是在他为免林涧被傀儡丝伤到，举刀杀了自己亲子的时候。
空气短暂凝滞一瞬，祝郡却忽然很快地开口道：“圣女，我有个不情之请。”
林涧似乎隐约能意识到，他要说的事与什么有关系，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便望向了他。
“我知道圣女一直对祝青死去一事耿耿于怀。”他低声说，“其实祝青乃我长子，我何尝不是如此。”
“不知圣女知不知道，关于第一代圣女，是如何将巫族从疫鬼手中救下的传说。”
林涧心头一顿。
她当然还记得这个故事，因为这就是祝青给她讲过的。
初代圣女为杀死疫鬼，她的心上人在洄鸾江中死去，而她最后用永生换取他复活回来。
“……织鸾悲痛欲绝，因此她发誓将自己永生的青春祭祀给江水，换取她的心上人归来。”
“江水答应了织鸾的许诺，将外族修士还给了织鸾。织鸾与修士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成为巫族统帅，而女儿则继承了织鸾的力量，成为了下一任圣女……”
林涧的心跳慢了一拍。
“你的意思是说……复活？”
“对。”祝郡轻轻点了点头，“传说之中，初代圣女将永生换给了江神，因此我们巫族圣女虽然力量强悍，却都终有一死。”
“但是洄鸾江，的确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的。而只有圣女，才能与江水沟通。”
……
林涧刚把文书在苍日殿偏殿放下，没碰上卜元韶，却是碰上了白行简。
“师尊。”林涧见了他便连忙行礼。
白行简不太擅长同人相处，面色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道：“起来吧。你以后就和长岐一样，见了本君不用这么多礼节。”
林涧便点头谢过了。
原本她心里有事，是打算放下文书就走的。
但是看见白行简一个人坐在这里，还是停了步子，试探着道：“您是过来找掌君吗？”
白行简脸色忽的一变，顿时提高了声音道：“本君找他？！怎么可能？本君只不过是闲来无事，过来视察一下他把宗门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他话音未落，卜元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揉着腰叹道：“师弟，我说你想看请帖就直说。一大早上就缠着我干什么？你不说，谁知道你想干什么……哎，潆潆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林涧目光微妙地在白行简和卜元韶中间转了一圈，选择性忽略了白行简青白的脸色，“掌君说的请帖是？”
“来得正好。”卜元韶大喜道，“我正想请你来看看呢。去问陆怀沙，他说你看过了，喜欢就行。”
林涧接过他手里大红的请柬，展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宗门真打算给我和道尊办婚礼？！”
“咳。不办也不行嘛。”卜元韶说，“长岐的身份到底是不同。我们就算不想办，也打不过他不是？”
他虽是如此说，但是眉梢却带了点喜色，转向白行简道：“师弟，你说对不对？”
白行简原本正在一旁侧耳听着，卜元韶骤然将话题抛给他，他立刻正襟危坐，冷冷转开视线道：“呵，此事虽然有违门派规矩，但是有本君在，我看谁敢说一个不字！况且我是他的师尊，本就应我替他做主才是。”
卜元韶听了他的话就想翻白眼，林涧却莫名觉得白行简的样子很是傲娇，心里忍不住便要发笑。
这时她忽然想起来，白行简虽然管不了陆怀沙的事，但是他对这个徒弟却的确很是关心。而且古代又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说，恐怕孩子起名的事也问问他比较好。
于是林涧便将起名之事与白行简说了。
白行简脸上浮起过一丝可疑的红晕，但是立马便挥挥手，咳一声遮掩过去道：“既然长岐想让你起，那你起个好听的就是了。起过了，拿来让本君过目，再上宗门名册。”
“谢过师尊。”林涧不好意思道，“但他说起贱名好养活，我实在想不出来。”
“他真这么说？！”
没想到此言一出，白行简和卜元韶却都是面色一变。
林涧吓了一跳，“……有什么问题吗？”
卜元韶与白行简相视了一眼，神色凝重下来，开口道：“潆潆你恐怕不知道。起贱名在民间虽成风俗，但是却由我们修真界而起。这本质上是厌胜之术。为的就是压胜辟邪，在其中施加法术方才有效，可以让孩子不受邪物侵蚀。”
“但是孩子还没有出生。”林涧难以置信地说，“而且以他的实力，究竟什么邪物值得这样警惕？”
“的确。”卜元韶也有些疑惑地蹙眉，“我倒是听说过，有的极厉害的邪物可以通过胎儿，延及与其血脉相连的父母，他恐怕是在担心你。但若说长岐，一般的邪物自然是无法近他的身。更不必说危及他身上的胎儿了。”
白行简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这时忽然开口道：“他可能是知道，荼昼又回来了。”
第114章 [VIP] 暗色
卜元韶还要往下说, 这是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道，“掌君。”
卜元韶吓得立马住了嘴，讪讪地看向殿门口道：“长岐, 你来啦。”
一袭玄青法衣的人出现在门口, 虽是身长玉立, 眉眼间却笼罩着些微的阴霾，令人见之屏息。
陆怀沙没有理会他, 上前牵了林涧的手便往外走。
他走得很快, 林涧抬眼看他。
陆怀沙的瞳孔即便是在清晨的太阳底下，也依然是化不开的浓墨一般, 黑得不透丝毫光亮。侧脸轮廓挺拔冷峻, 使人联想起皑皑覆雪的高山, 给人一种极为遥远的感觉。
林涧心里觉得荒谬，明明她已经与他那般亲密，怎么还会有这般距离感？
她忍不住开口道：“三哥。”
“嗯。”陆怀沙直视着前面的路, 没有看她, 但是微微颔首，“你无需担心, 荼昼的事我自然会处理好。”
林涧轻轻叹了口气。
荼昼的事，哪里能是那么轻易的。
这么一个即便杀死了, 还能不断重生的人。只要想一想, 便令人胆寒。既而便会怀疑他死亡的真实与否，从而成为荼昼再次复生的力量。
“可是我不喜欢贱名。”林涧忽然开口道。
陆怀沙停住步子, 看向了她。
“孩子是你辛苦怀上的, 为什么要给她起一个不好听的名字？”林涧直勾勾地看着他说, “反正这样我是不会取的。”
陆怀沙顿了顿，凝眉看她道：“潆儿, 听话。”
“不要。”林涧像是有点赌气似的摇头，“你已经说了你很喜欢这个孩子，就更不愿意她叫一个难听的乳名了，对不对？”
陆怀沙垂了垂眉眼道：“如果你是为了我，那便不必。我不在乎这些，只要潆儿平安就好。早晨的话……你只当我失言。”
“可是三哥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她抬起眸子认真地看着陆怀沙，“我也想要三哥开开心心的。如果取一个贱名，三哥叫着心里也不舒服。”
陆怀沙瞳仁微微放大，但还是不赞成道：“本座已经说过了，无论什么名字，都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三哥就这么怕荼昼吗？”林涧忽然开口道。
她面色不变地看着陆怀沙，水晶般的眸子仿佛能照彻世间一切。
“并非是怕。”
他停滞了片刻，指尖轻抚过林涧颈项，“只是如今，有了无法割舍之物。”
“既然三哥不怕，那我也不怕。”林涧笑起来，“就算是宝宝，也想要一个勇敢的娘亲对吗？”
陆怀沙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震了震，暗色的眼睛像是要将她吞噬。
“就这么定了。”林涧生怕他反悔，飞快地说，“以后我会给宝宝起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所以你也不许私下给她取。”
陆怀沙目光沉寂地落在林涧身上良久，最后还是道：“好。”
玄天宗拟好的婚礼请柬很快发往了整片大陆，道尊即将大婚的消息在全天下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旦开始布置，宗门内外也就格外忙碌。林涧接下去大半个月，都待在宗门里辅助卜元韶处理事务，很快便对玄天宗各峰熟悉起来。
起初还有不少峰主有所异议，但不久陆怀沙很快给她找来一批有特殊血脉的毒虫，让她全部将其驯化。
看谁不顺眼，便唤出来一堆虫子往他面前一撂，任是谁也很快服软。
林涧觉得，这个办法除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外没什么毛病。
后来过了几日，林涧与陆怀沙下山去看婚服的制作进度。
早在大半月之前她便选好了样式，虽然工期很紧，但是铺子知道是道尊大婚，不敢怠慢，因此进度倒是赶得很快。
嫁衣的样子很好看，林涧高高兴兴看完了出来，正想央陆怀沙带她去吃冰酪，却忽然听见一人讶异唤她道：
“潆潆姑娘？”
林涧侧眼看去，却正发现是好久不见的易明瑜。她刚想上前打招呼，陆怀沙从她身后一撩帘子走了出来，淡淡瞥了对方一眼。
易明瑜登时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起来了，他蓦地涨红了脸，磕磕绊绊道：“太太太师叔祖母……”
林涧：？
陆怀沙在她身边撑起了遮阳的罗绣伞，平静道：“按辈分来说，确实如此。”
林涧很怀疑陆怀沙在故意欺负易明瑜，但是她没有证据，只好摇摇手道：“就还像以前那样叫好啦，这样也怪别扭的。”
易明瑜很想改口，但是也不敢忽视陆怀沙在旁凝视的目光，只得取了个折中的办法，“圣女。”
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道：“敬驰哥哥，咱们也去那家店里看看嫁衣好不好？你昨天晚上不是都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嘛~”
林涧闻言便是头皮一麻，果然看见王袅袅拖着个男子从街角走了出来。
梁敬驰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一脸痛苦地挤出个笑道：“袅袅，我们今天先不买了行吗？我这个月宗门发的灵石已经不够了……”
王袅袅相当豪气地一拍胸脯道：“没关系，敬驰哥哥，你没钱了可以问我要，不是说好了我养你嘛！”
易明瑜略微尴尬地咳了一声，跺了跺脚，朝梁敬驰那边拼命使眼色道：“师兄。”
梁敬驰正被王袅袅缠着，这时才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登时唬得魂飞魄散，马上立正道：“道尊。”
陆怀沙也看见了他身边黏着的女子，但是没有任何表示。
毕竟自从道尊即将大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玄天宗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也放松了许多，虽然还没有到梁敬驰这般明目张胆的地步就是了。
但是他不说话，梁敬驰却越发摸不准道尊的态度。出了一身冷汗，扯着王袅袅示意她赶紧站好了。
王袅袅这才不情不愿地看过来，敷衍道：“圣女好啊。”
至于陆怀沙，她至今还记得陆怀沙当初在秘境里放开林涧的那一幕，一直耿耿于怀，索性当没看见他这个人。因此不管梁敬驰怎么扯她，她都不理。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还是林涧先开口打破了安静道：“袅袅姑娘，你现在这是……”
“对呀。”一提这个，王袅袅就来了精神，“我已经换人啦！敬驰哥哥可比小易好看多了！我已经跟他求婚了，他也答应了！”
梁敬驰吓得腿软，“这、这可不兴说……”
“哦？不能说吗？”王袅袅动作夸张地掩住唇，这才朝陆怀沙瞥了眼道，“哎呀，原来道尊在这里。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见。”
刚刚诈尸了一下的气氛又死了。
易明瑜硬着头皮向林涧拱拱手道：“那圣女不如先忙。我们有宗门任务在身，需要先走一步。”
陆怀沙一抬手，易明瑜腰间挂着的令牌便飞到了他掌间。
他扫了一眼道：“你们要去化香岭薛家？”
“是。”易明瑜赶紧说，“有不少人说最近在化香岭附近看到了灵墟少主的前王妃许碧梧，传言愈演愈烈。宗门命我们先去探一探。”
“怕是有命过去，没命回来。”
陆怀沙语气淡淡地随手将令牌一抛，“回去告诉卜元韶，说这任务，不是金丹以下的修士接的了的。”
易明瑜手忙脚乱地将令牌接住了，瞠目结舌地看他道：“啊？那道尊，可是我们与灵墟少主约好了。少主到那儿会帮助我们……”
“秦默？”陆怀沙掀了掀眼皮，唇角掠出一丝讽笑，“荼昼倘若出现，你们以为他能护得住？”
易明瑜愣在了原地。
“不是说想吃冰酪么。”陆怀沙不再看他，牵起林涧道，“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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