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正好达到了她想要的催眠效果,她正准备踏实地睡上一会,便又听见崔决在动——
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地,她能感受到她身边的褥塌下去一块,他应是坐在她身旁了。
徐燕芝刚想睁眼问他打算做什么,转念一想,罢了,她实在不想跟他多说,索性闭着眼,装睡。
下一刻,她感受到有人在抚摸的脸,摆弄她的发丝,弄得她脸蛋发痒。
他就像个劣童,终于寻到了一个可心的玩具一般,摆弄了她许久。
在她差点忍不住要睁开眼骂他的时候,她右侧的脸颊一软。
被亲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单单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却在徐燕芝心中化为轩然大波。
这个亲吻,代表什么?
难道是……喜欢吗?
第47章 坦白
徐燕芝到最后,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等她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重新变清晰时,看到崔决背对着她, 身骨挺拔。
不出一会, 便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出现幻觉了?
很快, 徐燕芝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她乜过眼, 看到身旁塌陷的一块薄褥, 上面的温度已经消失了。
说不定只是觉得好玩。
毕竟人都是会有好奇心,崔决也不例外, 他可能就是好奇所以亲了一下……停。
她编不下去了。
这话在她这里都骗不过, 崔决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说上辈子,这辈子都活过二十岁了吧,哪里不懂这些。
可就是很不对啊。
徐燕芝躺在榻上, 开始计算时间。
首先排除洛浅凝的影响, 她没记错的话,崔决在当年的这个时间段, 可是她死缠硬磨崔决人家都不屑一顾的时期。
而且她自从重生回来,除了跟上辈子那位有些冲突之前, 跟这位也没什么关系啊。
她不懂。
但转念一想, 她跟他会不会因为那包蒙汗药结下了梁子,但为了一包蒙汗药就从长安追到这里, 崔决可真够记仇的。
总而言之, 从这段时间的种种表现来看, 能为了她这么做的,不是跟她有仇, 就是心悦她。
前者不至于,后者嘛,徐燕芝没那么笃定。
她大胆猜想,也可能是他们之间的记忆共通,毕竟她和上辈子的崔决,就算结局惨淡,曾也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这个崔决,也难免混乱。
但无论是哪个人,她都是要划清关系的。
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不仅阿娘的事让她焦头烂额,她还自身难保,分不出身再来计较这些,但切不可能让他再做什么亲昵的事了。
她已经不爱他很久了。
于是,徐燕芝夜里都要做到比崔决先睡,因为休息不好,病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身子依旧虚弱。
夜里,她依旧要和崔决同塌而眠,只不过,她要比之前更谨慎。
黑暗中,缓缓的车轮声,也因为她贴着车壁的原因十分清晰。
她计算着,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崔决就应该就寝了,他一向作息稳定,雷打不动。
她听到崔决翻了个身,黑暗中辨不出他的表情。
“再不过两日便回长安了,我可以差人可以做几套不同的床榻,供你选择,以便你安睡。”
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徐燕芝脱口而出:“不是床榻的问题,我就是单纯的睡不着而已。”
说完她都想抽自己,直接认下不就好了,又要多费口舌了。
烛火乍现。
崔决点上烛台,火光在他的侧面上微动。
“为何睡不着?”
他的声音有些哑。
崔决倾身过来,他身量长,轻而易举地将她从最里面揽过来,手背贴上她的额,“烧已经退了,我让郎中再给你开些安眠的方子。”
那他娘的还得了?!
徐燕芝赶忙挥开他的手,从他身边逃回最里面,“反正就是睡不着!你别管我了我要睡了!”
崔决蹙眉,觉得她说话越发颠三倒四,手指掐掉那一豆烛火,想着明日再让薛郎中号号脉。
马车内就像一个独立的世界,徐燕芝约莫在这里呆了十天,终于回到了长安。
只不过,这马车不是从崔府停下的,是在一个连宅门上都没挂上匾额的大宅前停下的。
她不知道这里具体在哪,崔决把她丢在这里,美其名曰不易打草惊蛇,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婢女照顾她的起居。
这婢女是从崔府里新调教好的人选的,因为徐燕芝曾经唯一的婢女就叫碧落,所以她为了省事,也叫她碧落。
碧落虽然只是一个名字,却又能时时刻刻提醒她。
“徐娘子,菜已经布好,可要用膳?”碧落摆好碗筷,看着窗边小榻旁,望眼欲穿的徐燕芝,低眉顺眼地说:“娘子别急,郎君说不定您用完膳就来了。”
这已经是崔决将她放在这宅中的半月后,他不让他人与她接触,自己也很少来,好像真的在履行那句“为了不打草惊蛇”的诺言。
徐燕芝移开眼,刚想反驳碧落,转而一想确实是那么回事,她需要崔决带给她消息。
“你先去用,不必管我。”
母亲的尸骨未找,她一日都不得安宁。
可偏偏那伙人做事隐蔽,若能轻而易举地查出来,她也不至于在这里等这么久。
不仅如此,崔决还给她规定了一些习字课业,每次来也要来检查一二。
这么一想更崩溃了。
“徐娘子,您还没吃呢,要是郎君看见,我是要挨罚的。”碧落怎么可能让徐燕芝饿肚子,她恭敬地伺候徐燕芝,可是为了从崔决那里得到好处。
“我知了。”徐燕芝坐在桌前,刚拿起箸筷,就听到碧落说:“娘子,饭黍毋以箸。之前郎君特地叮嘱过我,要教你规矩。郎君说,您早年许多东西没学,导致了您这样的性子。碧落是照顾您的婢子,更是您的教习娘子。”
徐燕芝手中的箸筷一顿,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让用筷子吃饭是吧,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想到,她每动一下,碧落就提醒她一句,而她的每一句话,最后均落在“一切都是郎君的心意”上。
“娘子莫急,一开始娘子恐怕还不习惯,郎君也曾跟我说过这些,说娘子放达不羁惯了,这些事情上需循序渐进,所以前些日子,奴婢并未跟娘子提出。”
“可是……”明明很单纯的吃饭,她跟平常一样,把饭菜收拾干净,也没弄出多大动静,偏要加一些复杂繁琐的礼仪,让徐燕芝一顿饭下来,食之无味。
并且,好像还弄得她十分愧疚,就好像她过去十几年都活的粗俗,需要好好调/教才可。
“娘子,还是按照郎君的喜好来吧。毕竟,您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三郎君的东西。”
碧落的话不轻不重,却像威胁。
“只有三郎君在帮助你,娘子合该听三郎君的话才是。”
徐燕芝不语,碧落说的没错,但她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娘子用完膳稍作休息后便去沐浴吧。”碧落皮笑肉不笑地说:“郎君说,每次你见他之前,都需要做此事。”
徐燕芝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着碧落去了浴室。
这是她沐过的最复杂的一次浴了,不仅如此,待她从浴桶出来后,还被一旁伺候的从内而外,涂了一身香粉。
徐燕芝鼻尖一皱,“我平日里不抹这些,这次就算了,以后……”
“娘子以后也要抹的,因为郎君喜欢。”
“那我在这里算什么,他的外室?”徐燕芝说:“我只是迫于无奈才住进这里的。我们只是表兄妹关系。”
“娘子自然说的是,但三郎君也是为了娘子好,娘子应多听三郎君的话才是。”碧落一边为她绞发,一边嘴上又开始三郎君长三郎君短,“就当是三郎君对妹妹的一种爱护。”
狗屁呢?
徐燕芝睨了碧落一眼,愈发觉得自己身在一个由高门大院铸成的笼中,这里跟在车厢里没什么两样,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崔决的监视之下,她所有想知道的事都必须由崔决亲口告诉她,无异于坐井观天。
而且,崔决所谓的“爱护”,让她有些吃不消。
这样下去,真要被养成笼中雀了,她宁愿回到崔府,祈求表舅父庇佑,也不愿看着崔决的脸色活着。
何况被崔决亲的阴影还深深地印在她心里呢!
天知道那天她洗了多少次脸!
等到崔决来时,徐燕芝已经在书房等他了。
今日光线好,从窗户穿进来的暖洒满整片书房,他进来时,瞧见徐燕芝卷密的睫毛也被光镀上一层金子,玉容闪光,双眸跟琥珀一样透亮。
就像一直讨喜的金翅雀。
他敛了表情,说道:“近日可有好好习字?”
“我照你的要求,都写了。”她倒觉得这光有些刺眼,抬手去关了一半的窗,让阳光全都打到崔决的面上。
崔决双目一闪,约莫也觉得刺目,却没向她一样动作,只是低下眼,去看她的字帖。
其实徐燕芝的字放在九牛镇那种地方,算写的好的了,但在崔决眼里还是有些不堪入目。
“你这字写的不对,这里太柔。”崔决从一旁的笔架中选了一支狼毫,拿出一张宣纸,在上写下相同的字。
“什么?”徐燕芝看了一眼他指的那个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她觉得让她跟一个自小在大家族中耳晕目染的比较书法,太难为她了。
她现在已经做的不错了。
“我教你。”崔决轻轻一拽,将徐燕芝拉到书案旁,将手中的狼毫交到她手上,握住徐燕芝的手,教她写字。
他的手掌,可以将她完全包住,虽在夏季,却有突生的热。
她鬓边的长发,因为弯腰的缘故,滑到纸上。
耳发间都是他为徐燕芝亲自挑选的香,很好闻。
可徐燕芝并不关心这个,“关于我阿娘的事,可有眉目了?”
崔决不语,好似在等待徐燕芝的动作。
徐燕芝心里咯噔一下,手指僵硬地再去照猫画虎写出一个字。
需要听他的话才能换取“好处”。
而崔决对此十分受用。
“有了一些,”崔决自然要为她解决这事,“近几日我查到,自从上次庙会离开后,我发现有两路人在追查你的行踪,奇怪的是,其中一部分人在帮你隐藏行踪。而另一部分人,应就是跟刺杀你的人一伙,并且带走了徐蕊的尸骨。”
“帮我?”徐燕芝有些懵,她在长安哪还认识这种高人?
她之前受了宁贵妃的恩,但宁贵妃会为了她这样?
如果真是如此,她阿娘和宁贵妃又有什么干系?
这样一想,她们确实是认识的……
“没错,”崔决见她发愣,将她鬓边的长发揽到背后,“不然你以为单凭你一个小娘子,自己能逃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有人一路帮你,你才能躲过我和另一部分人的耳目。表姑娘,现在世道不太平,还是劝你一句,不要再乱走了。”
徐燕芝还在发愣,并未发觉崔决将她的手握紧,在她写的那篇字帖上圈了几个字,“一会主要练这几个字吧。”
“哦,哦。”她呆呆地回应,脑子里哪里还有练字这回事。
“对了,表姑娘,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徐蕊——也就是你阿娘,可否跟你提过安国公府的闻世子,亦或你有没有见过这养的东西。”他取出一张画纸,上面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虎头图腾,“这个是安国公府私兵的标志,你有没有印象?”
徐燕芝眨了眨眼睛,被问住了。
什么世子?
她哪听说过这些?
看徐燕芝的表情就明了,她对此一无所知,崔决也没继续逼问,“当年安国公府曾经卷入一场夺嫡阴谋中,圣上震怒,直接将安国公府满门抄斩。其中安国公府的那位主谋,闻澜世子,与你阿娘关系匪浅。不过你不用太过惊慌,目前还未到水落石出的时候,还有许多不明了的事。”
徐燕芝点点头,努力消化着崔决的话,耳边突然一痒,不由自主地错开脸,看到崔决的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是想帮她将脸畔的碎发勾到耳后。
刚才听的太入迷,她这才慢吞吞地发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习字的标准,在她的身边萦绕着的,都是他衣裳的熏香味。
太近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缱绻心动,而是心里发毛。
她对崔决对她的好,感到不适。
她也终于知道这种怪谲诡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又帮助她,又安慰她,还会帮她做这件事了?
难不成真的被前世的记忆影响了?
她假装无心说道:“三郎君,多谢你帮我查这些。希望这件事早日水落石出,能让我阿娘在九泉下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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