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表面稳重可靠的三哥,也有不靠谱的时候啊。所以她也要注意扶着他呀。
而秦松感受到的只有扑鼻馨香中的一团柔软,就那么贴着他的手臂蹭啊蹭……
秦松:“......”
西南省城。
《进步青年》报社编辑部。
作为西南省第一大报,编辑部的编辑们却并没有外界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并非投稿太多,审稿困难。
事实恰恰相反,因为前些年的《为降低稿酬标准告读者、作者书》再度被翻出,成为了某些居心不良者指牛打马的幌子,很是疯狂呐喊了一朝,闹得书报行业被迫取消了稿费制,取而代之的是以纪念品或赠样书作为报酬。
说句实在话,人若是不能吃饱饭,还谈什么作学问写文章?
虽然现在这一朝波折已经过去,可到底才一年不到的事,很多拿笔杆子的人要么现实生活中正在遭受不幸,要么放笔多年再拿起来就艰难了,抑或是对之前的事心有余悸,认为如今社会风向不对,不肯轻易写文章。
于是努力多年好不容易才争回“发声自由”的各大报刊面临着同样的窘境——无稿可审,无稿可登。
当然,也并不是说就一点投稿都没有,总会有年轻人愿意为自己的思想,为自己的言论挥洒青春与热汗。
然而这样的稿子,总归是不如曾经那些文笔老练,文风自成一派的“老笔杆”来得优秀。
这个午后,眼看就要到新一期敲定稿子送去印刷的最后期限了,编辑部里虽然安静,空气中却浮动着一片难言的焦躁。
主编出来,随手捡起某位编辑放在一边的投稿看了看,也是皱起了眉头。
编辑见状,叹了口气,为难道:“主编,您看,这些稿子,要不然就不刷下去了?”
最后半天的选稿期限,没办法,他们又把之前刷下去准备退掉的稿子重新翻了出来交换着看,想着是不是有审漏掉的好文章。
然而多半都是有些缺陷的“次稿”,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吗?
主编眉头紧锁,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显然他也是纠结的。
一边是迫切需要送去印刷的时间限制,一边是稿子数量和质量都不够理想。
到底该妥协还是耽误出刊?
恰在这时,楼下有人噔噔噔跑了上来。来人气喘吁吁,拿着几个信封道:“各位编辑部同志,这里有几封刚到的投稿,请你们签收一下。”
编辑部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就投了过来,灼热而激动。
把送信员看得一个缩瑟,抱着几封信后退了两步。
主编一个抢步,上前躲过信封,就站在那里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一封。
其他人也不再二度筛选了,纷纷离开座位挤到主编旁边,伸头探脑地也去看。
送信员见状,摸着脑袋一头雾水地转身下楼。
才刚下完一层楼梯,送信员就听到楼上猛地传来一阵叫好声,一时间,这些文人的地界儿也热闹得跟供销社一样了。
可见热闹这事儿,是不分有文化还是没文化的。
自觉思考出一个“真知灼见”,送信员心满意足地走了。
编辑部里,因为平时阅读量大,几乎人人阅读速度都飞快。主编迅速看完第一封信里的七张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脸上露出惊喜满意之色,不多迟疑就直接让人把这封信放在要送去印刷的文稿里。
满怀期待地又拆开下一封,然而越看越皱眉,主编也从激动中缓过神来,摇头叹气:“还是贪心了,几封里头有一封那样高绝不熟老笔杆子的文章,应该知足了。”
站着感觉腿上有些不舒服,主编随便寻了个旁边的座位坐下,将手里的信封分给其他人审阅。
刚拿出去,就听有人道:“哎?这人一下子就透了三封?!”
主编顿时也不觉得腿疼了,噌一下站起来,拿信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上就又空了。
果然一读之下,剩下两封也没有让主编失望。
津津有味地读完后,主编把稿子传递给其他人,一边眼睛发亮地断言道:“这人是投到咱们这里来试水的,一定要把人给拿下!”
说完他就道:“我现在就去申请一下,争取拿到更高的稿费标准。”
按照现在的新人标准,一般只能拿到千字1到2元,可这老辣的文笔,这幽默诙谐中透着一股笔锋味儿的文风,主编相信这位作家不应该被低估!
第26章 回信和样刊
当稿件录取的信函正奔向清江市白鹭县月牙公社时, 秦松正呆站在浑浊的水田里,面对自己小腿肚上已经钻进去大半截身体的蚂蝗陷入头脑风暴中。
这种能够直接麻醉人的痛感,从外皮处开个洞整个儿钻进人的身体里吸血产卵从此寄生的生物, 真的不是来自外太空吗?
初雨看见他腿上的蚂蝗, 见人久久没个动静, 已经丢下手里没插完的秧苗哇呀呀张牙舞爪冲了过来。
因为淤泥深,为了跑得更快,初雨必须尽量抬高双腿, 同时还要稳住身形, 于是大幅度挥舞着胳膊,整个人如同跑直线的螃蟹。
初雷初怀友都被初雨这夸张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直起腰看了过来。
初雨一边跑还一边喊:“秦松,你快在旁边拍呀!快拍腿!把它震出来!”
蚂蝗这种生物, 绝对是许多农村人的童年阴影, 水质越好的地方这东西越多, 看起来软乎乎跟鼻涕一样,咬人却忒凶, 还擅长伤人于无形。
许多人都说蚂蝗是杀不死的,总归也没人特意去试验, 大家都是对它敬而远之。
秦松回过神来, 除了一开始被软体生物附着的毛骨悚然感,反应过来后倒没有太大的恐惧。他抬手阻止了初雨继续往自己这边奔跑,“没事,我知道怎么弄。”
说完撩起田里的水洗了洗手,而后坐到岸上一边观察它一边在附近的皮肤上轻轻拍打。
不断传过去的震动感让蚂蝗无法继续往里面钻, 一点点地退了出来,最后掉落在岸上轻轻蠕动着。
被它咬过的伤口短时间内很难止血, 秦松看旁边有一丛黄荆,随手扯了几片叶子捏碎敷在伤口上。
张淑芬刚好挑了一担子秧苗过来,见状拿了石头狠狠砸蚂蝗,直把它砸成泥状才罢手,还叮嘱秦松:“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你回去换条长裤,再扎一双袜子,让初雪丫头給你找一身你们大哥的。”
又盯着秦松劲瘦的小腿看了好几眼,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句“咋这么白”,弯腰拎起簸箕里扎成一把把的秧苗往田里丢。
被丈母娘这几眼看得有些不自在,秦松坐在田坎边洗了洗腿上的泥,又把挽起来的裤腿放下,扯了岸上丢弃的稻草搓成绳子扎好,“不用,就这样吧,妈,我先下去了,你跟初雪别太累了。”
张淑芬闻言忍不住笑了,嗓门响亮地应了一声“累不着”,丢完了就挑着空担子乐呵呵走了,一路上还跟其他人搭话,远远的秦松就听见丈母娘在跟人吹他这个女婿有多孝顺。
“这小子就是实诚,生怕我跟他婆娘累到了,其实啊,咱都是干惯了的!”
“哈哈哈哪里哪里,哎呀也就今年我女婿不让我下去插秧,说是我腰不好,这挑秧苗多轻松啊,又不重,还能想歇就歇,我就溜达着锻炼身体。”
“秧苗够用啦,咋回忙不过来哦,这群爷们儿下田前就拔了不少秧苗挑过来啦,够用!”
秦松咳嗽一声,忍不住想笑。
初雨他们也听到张淑芬看似谦虚实则炫耀的话,初雷和初怀友还好,初雨就忍不住站起来冲秦松挤眉弄眼地笑:“秦松,你看咱妈,多会夸人啊,句句都在夸你!”
秦松笑道:“那一会儿我让妈多夸夸你。”
初雨打了个寒战:“算了吧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妈这样夸。”忒尴尬了!
说着话,初雨捶了捶腰,看了眼已经挂到半空的太阳,以及还剩一点就能完成的任务田,心里多少松快了些。
人一放松,就忍不住想点别的。初雨一边倒退着埋自己踩出来的脚印,一边往秦松那边靠,走得差不多了,才笑嘻嘻地怂恿秦松:“妹夫,累不累?累的话給咱讲个故事呗,以前就听老师说,人一旦专注做某样事,就能忘记身体带来的疲惫。”
说得像模像样的,秦松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然而眼角余光瞥见大舅哥老丈人都竖着耳朵的模样,秦松也没戳破,而是握着一把秧苗一边拆上面的稻草绳,一边道:“行,想听个什么样的故事?”
初雨一听,大喜,想也不想就说:“再讲个像上次那个魔鬼谷的故事呗!”
现在都不许讲神仙鬼怪的故事,一不小心就要被人举报宣传封建迷信,可年轻人么,就爱追求刺激。
所以像上次秦松说的魔鬼谷那种,既刺激又科学的故事,简直就是大队上许多年轻人的心头好。
初雨已经在盘算着等自己听完了可以拿出去好生炫耀的事了。
秦松想了想,“那我就给你们讲一讲千年前神秘消失的楼兰古国。楼兰古国遗址位于新疆罗布泊西部,1900年3月28日,一支由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带领的探险队在新疆罗布泊大沙漠中穿行着……”
秦松先是说了这座古城遗址被人无意中发现,后又通过周围其他本地人口口相传的视角,铺垫出楼兰古国是一夜之间神秘消失的悬疑感。
别说初雨了,就连初雷和初怀友都不知不觉把插秧的活动范围缩小到秦松周围,最后更是四个人一起排一行。
有路过的人看见了,只得摇摇头笑一声:“这还真是一个女婿半个儿,看着真跟亲父子亲兄弟没啥两样!”
因为有跌宕起伏惊险刺激的故事吊着,一上午过去了,初家父子三人愣是一点没觉着累,反而在看见初雪送饭来田坎上的时候惊诧时间怎么过去得这么快。
趁着这些天也不晒人,大家都是吃喝都在田地里。
上午他们分配到的任务田已经插完了,初雷端着饭碗就去找大队长要新任务,初怀友和初雨就坐在田坎上埋头吃饭。
秦松洗了手脚才过来,接过初雪递过来的饭碗,没急着吃,而是问她:“你和妈吃过没有?”
初雪摇头,“妈说你们干了一上午,肯定饿得肚子打鼓,让我先给送来。”
秦松便让她赶紧回去吃饭,初雪却蹲在他旁边,双手捧着脸盯他。
直盯得秦松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泥点子没洗干净?”
初雪噘嘴,有些孩子气地哼哼:“二哥都说了,三哥你上午给他们说故事了,我都没听到!”
秦松还没说什么,初雨就在旁边嘚瑟:“那可不!秦松讲得可精彩了,比上次你讲的精彩多了!”听得他都恨不得自己马上就飞到新疆那个罗布泊死亡大沙漠里,亲自去挖一挖那座神秘莫测的楼兰古城。
秦松笑着睨了得意洋洋的二舅哥,一点不避讳地表达自己对初雪的偏心:“等晚上回去,我不仅给你讲这个故事,还给你讲更多更精彩的,不给你二哥听。”
初雨顿时不干了,嚷嚷着自己今晚也要去他们家,还要跟秦松挤一张床,听得初怀友都忍不住抬脚踹了他几脚。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哪有舅子去跟妹妹抢妹夫的!
说说闹闹,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后大家又继续下田劳作。
一天下来,腰都要累断了,不过成果是喜人的,包括秦松在内的初家男人们今天每人都挣了十五个工分。
可把张淑芬高兴得,恨不能第二天赶紧到来,他们一家子又好继续挣高工分。
就在这样紧锣密鼓的劳作中,第三天上午七点多,太阳才刚出来,社员们却已经在田地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了。
秧田里初雨正缠着秦松再讲个故事,马路上传来邮差老韩的吆喝声:“秦松同志在吗?秦松同志!秦松同志!你有一封来自省城报社的信到了!”
当初育苗的苗床就靠近马路,张淑芬和初雪正挨着大伯娘堂妹等人一边唠嗑一边拔秧苗,闻言最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挥舞着胳膊,嗓门儿亮得能震垮半边天:“这边这边!秦松同志的妈和媳妇在这边!”
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没人,老韩送信也都是往田地里一吼,有认识的人帮忙认领就行。
见是秦松的家人,老韩赶紧就顺着声音下了马路,一溜烟跑了过来。
张淑芬喊完了才问初雪他们:“你们听清刚才老韩说的了吗?是啥啥省城报社寄来的?难不成是我们家秦松写的文章上报了?”
初雪的堂妹初露冷不丁说:“报社退稿子也会寄信回来。”
惹得大伯母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
她这闺女啥都好,长得圆脸蛋大屁股,是如今许多当妈的都喜欢相看的媳妇。
就是可惜了长了一张破嘴,最会在人家高兴的时候泼冷水,也不知道她这样专泼人冷水到底图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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