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鞋的时候脑海里翻腾起这些相关记忆的秦松:“......”
渣得还真挺实心儿的。
换好外出的鞋,秦松顺带跟旁边翻箱子的初雪说:“对了,初雪,你一会儿把我书包里那两双布鞋找出来放外面,免得明天我又忘了带去镇上寄回昭阳。”
不等初雪问,秦松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初雪顾不得想别的,赶紧小跑着追了出去,把手里用纸包着的东西塞到秦松手里:“怎么连东西都不拿就走了,回来的时候注意脚下。”
秦松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眼刚才等他出来了也不急着走的王猛,这才想起原身每次去知青点都要从家里带些吃的过去,美其名曰虽然离开了知青点,但那也是他的第二个家。
好笑的是,这么大方的习惯,还是结婚后才出现的。
秦松忍不住感慨:“吾......”转眼间看见王猛,立马醒悟过来这句话在这时候说出来,似乎不太妥当,于是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他想说的是:吾日三省吾身,早上渣了吗?中午渣了吗?晚上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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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点就在村头一个矮山坡上,顺着马路往小镇方向走二十来分钟,再爬个矮坡就能到。
那里没旁的邻居,竹林环绕,环境清幽,冬暖夏凉,只除了蚊虫多一点,居住条件相较而言还是比较好的。
可抵不住里面住的人有些多。
这几年还好,自从三年前秦松和王猛以及另外两个女知青被分到五星大队,已经有三年没来过新人了。
陆陆续续有人熬不住,或是跟其他知青结为伴侣搬出去生活了,或是嫁娶了本地人,也搬走了。
目前知青点里住了七个人,3男4女,一人一间房肯定是不能满足的,只分了两人一间,不过也比以前好些。
点长老吴说以前人最多的时候,十几二十个人分了男女一起睡大通铺,那滋味,在西南这个夏天闷热到仿佛把人放蒸笼里使劲蒸的自然环境下,真是难以想象当初的知青们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结婚前原身就是和王猛一个屋,等原身离开后,王猛就得到了一人间,别提多高兴了。
所以这回一听要来新人,王猛算是几个人里郁闷得最明显的,在路上就嘀咕起来:“也不知道这次会来多少人,希望来的全都是女同志......”
秦松失笑:“你这思想可要不得,别让人听了去。”
王猛挠头嘿嘿一笑,很不见外地去扒拉秦松手里的纸包,一边说:“我们可是一块儿从北方来的狼,狼最讲忠义了,咱俩谁跟谁,是吧?”
嘻嘻哈哈完,发现纸包里是南瓜子,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哎呀我最不会吃南瓜子了,特别是炒过的,只能连皮儿一起嚼了。”
说是这么说,从纸包里捞南瓜子可一点不犹豫,当即就抓了一小把塞进嘴里咔吱咔吱嚼了起来,没多一会儿就一起吞下去了。
等他吃完了还要抓,秦松已经把纸包揣裤兜里不让他吃了,王猛咂巴嘴,“老秦,我还以为你结个婚就真变大方了,没想到还是原来的你啊。”
秦松没好气道:“我不是原来的我,还能变成另一个我?说我小气之前先把南瓜子吐出来!”
王猛就往旁边地上装模作样地吐了口唾沫星子,搞怪地指着说:“喏,还你了。”
秦松:“......”
“王猛同志,你今年三岁半了吗?”
王猛嘿嘿哈哈地笑,笑完了掏出两块糖贼眉鼠眼地塞到秦松裤兜里,“可别再说哥们儿小气了,这两块奶糖拿回家哄你媳妇儿去,刚才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是惹你媳妇生气了,要不然怎么也不能让你个大老爷们儿进灶房里洗洗刷刷的。”
秦松一点也不意外。
王猛这个人,性子大大咧咧,跟谁都称兄道弟的,很讲义气,这三年里各生产大队的知青们搞串联,没少王猛在里头东奔西走穿针引线,放在现代,那就是个社交恐/怖/分/子。
按照王猛高高大大的体格,真上工,怎么也能挣个满工分。不过他更喜欢到处跑,时不时就要消失一阵子,上工也就是混个日子,跟点长老吴一起拿8工分。
王猛兜里时不时就冒出一些好东西,原身发现后就利用他们是一届知青,当初还坐了一辆南下的火车(不在一个车厢)这份看起来十分牵强的老交情,成功忽悠到王猛,让王猛把他当最亲密的兄弟,最可靠的战友,这些年没少从人家兜里哄到好东西。
这位被当作冤大头的好兄弟在原身结婚时,也没少做贡献。
秦松就感觉这两块糖拿得亏心,不过想到王猛的性子,倒也没还回去,而是假作被“贿赂”到的样子,十分大方地把纸包全塞他手里了。
王猛不愧是捧哏好手,又是震惊又是惊喜又是作揖的,搞得秦松忍不住笑了一路。
两人到知青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院子里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了。说是开会,其实也就他们八个人。按理来说,像秦松这样搬出去的人,已经不算知青点的人了,内部开会不需要喊他。
就像对待其他搬出去各自生活的知青。
可原身结婚后也三天两头往知青点跑,每次都带着吃的,不知不觉他们就习惯了还把秦松当他们知青点的一份子。
看见秦松和王猛,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知青主动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本伟人选录,一边笑着打招呼:“秦松,王猛,你们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们开会了。”
王猛笑着把手里的纸包丢给对方,“刘凯旋,接着!”惊得刘凯旋手忙脚乱去接,书都掉地上了。这引得其他人笑出声。
刘凯旋也是三年前来插队的知青,这年代,同届知青那就是不一般的交情,天然就是个小团体。
女知青里的老大姐王璐看大家都到齐了,站起身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直接说明今晚这场会议的主题:“这次我们开会是为了确定咱们的迎新活动,虽然我们人不多,可当初咱们来的时候也是受到过老同志们的热情欢迎,现在轮到咱们来接待新同志了,坚决不能让这面代表着真诚热情友好团结的旗帜倒下!”
大家都很捧场,立刻鼓掌大喊:“我赞同!”
“对!坚决不能让旗帜倒下!”
“王璐同志说得好!”
......
第6章 我怕你摔了
开会讨论的结果就是要好好准备迎新节目,每个人都力所能及地多出几个表演节目。
王璐自己以身作则,除了拿手的手风琴,还准备了唱歌节目。
另外三个女知青,除了据说家庭成分有问题,四年前下乡到这里后就一直独来独往低调做人的郑丽娟,和秦松王猛刘凯旋同届的知青吴红秀同志积极响应,表示自己可以表演快板,另外还拉着她表妹宿芳,说要排个舞蹈:“王同志,到时候你给我们伴奏呗。”
王璐瞥了老吴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好啊,不过我会拉的曲子不算多。”
吴红秀又笑了,笑声清脆,眸带笑意地睨向老吴:“没关系,你不会的点长肯定会。”
所以她想要的伴奏到底是谁?
王璐是知青点里目前除了老吴外下乡年限最长的,已经六年了,谁都知道她对老吴有意思。
老吴作为点长,性格沉闷,平时很少说话,只在某些关键时刻才发生,平时的日常交际协调都是王璐在主动帮他承担,颇有种贤内助的意思。
可惜老吴一直没吭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吴红秀长得清秀性子又活泼爱笑,关键是年轻鲜活,但凡出现,总能成为男同志们关注的焦点。从来这里就很喜欢请老吴帮忙,老吴对吴红秀也颇为照顾,这让王璐很有危机感。
通常这个时候,吴红秀的表妹宿芳就会出声救场,在获得王璐感激的一眼后又仿若体贴地拉出一直低调不作声的郑丽娟,“最近郑同志不是在看书吗?不然到时候也给大家念一段?”
被点到的郑丽娟有些无措地捏着辫子扫了眼大家,默默点头。
按照原身的记忆,秦松看着知青点里的几个人你来我往。
其实也没人有多坏,只是人多了难免产生各种摩擦,更别说他们还是正值年轻的男女。
才几个人就复杂到这种程度,秦松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穿过来的时候原身已经想办法搬出去了。
四月的乡村天黑得很快,眼看马上就要黑透了,秦松也没兴致继续呆下去,找了个借口表示自己有事,报了个拉二胡的节目就提前走了。
心里则打定主意以后少回知青点,争取让点长他们早点接受他已经脱离知青点大家庭的事实,免得还要时不时回来参加这些活动。
王猛起身送秦松下矮坡:“秦松,你是不是真有什么难事?今晚开会你可一点不积极,而且你什么时候会拉二胡的?”
王猛觉得自己兄弟今天有些奇怪,平时秦松虽然不是什么积极分子,好歹也会积极发表间接。像今晚这样安静,怎么瞧着有点往老吴的方向发展?这让王猛担忧不已。
秦松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大咧咧的王猛还有这么细腻的时候,“没,就是在琢磨写文章的事,你是知道的。”
因着对方的关心,秦松也愿意多说一点打消对方的担忧:“以前还能偷偷懒凑合着混日子,现在结婚了,总不能真让初雪干活养我吧?今天我已经在打稿子了,就有些担心寄出去的话能不能被选中。”
说起这个,铁哥们儿王猛也没办法闭眼吹,很是为难地挠挠头皮,吭哧吭哧半晌才憋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来:“要是稿子被打回来,你就跟哥混算了!”至于混什么,秦松心里已经有所察觉。
也正因如此,秦松才对王猛突如其来的“坦诚”一惊,沉默片刻,抬手给了王猛胳膊上一拳头,真心实意地道谢:“谢了兄弟,不过这话你别随便跟人说,有些事被人知道了就不安全了。”
王猛也不意外秦松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被捶了也不生气,反而重新放松地嘿嘿一笑,搂了搂秦松肩膀十分仗义地说:“咱俩谁跟谁,我信你!”
秦松无奈摇头,心说也就是运气好,站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原身。现在他合理怀疑,在原小说故事中,王猛后期几乎没出现过,说不定就是被原身给坑得提前炮灰领盒饭了。
王猛把人送到矮坡下的马路就站住了脚,目送秦松离开。其实他没说的是,刚才之所以冲动之下说了那个话,也是因为今天的秦松给他的感觉,比以前更踏实,更可靠。
王猛知道自己算不得多聪明,好在他直觉一向很准,靠着这一点避开过很多次危险。现在王猛更担心的是哥们儿这么绞尽脑汁折腾出来的文章被报社打回来后,不知道得多伤心难受,毕竟就秦松那写文章的水平,王猛觉着自己都能比得过。
秦松还不知道王猛心里是如何评价他的写作水平的,借着朦胧的天光低头认真看路,总害怕自己踩空了掉进水田里。
五星生产大队这边还没通电,一到了晚上村民们早早吹灯睡觉,一路走过来,房屋黑洞洞的,与不远处四面环绕的山峦形成一幅静谧的夜景。
虽说这两年地里的出息恢复了些,可先是三年饥/荒,后是勒紧裤腰带一起还外债,大家对粮食很看重,轻易不舍得用来喂养鸡鸭狗之类的。
所以村里一条狗都没有,秦松耳边只听得隐约的虫鸣鸟叫。
不知不觉间,秦松就沉浸在了这因动愈静的氛围中,冷不丁捕捉到前面不远处有个黑乎乎的人影,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前面站着的好像是初雪。
初雪也看见了秦松,连忙按亮手里的电筒迎了过来:“怎么这么早就开完会回来了?”夜色中秦松眸光闪动,“你,在这里等我?”
初雪抿唇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嗯,这不是,怕你看不见路嘛。”
秦松嘴角翘了翘,蓦然发现初雪其实也没有原身记忆里那么傻乎乎的。
原身每次出门找知青们开会,回来得再晚,可都没见初雪拿着手电筒出来接人。秦松有理由怀疑那会儿初雪是不是暗搓搓盼望原身摔上两回?
这小心思,还有些可爱。
秦松没戳破她,只是轻笑一声,道了句谢,又回答了初雪前一个问题:“这次开会主要是迎新活动,听说再过不久大队里就要来一批知青了。”
田坎不算宽敞,只容一个人走,秦松让初雪拿着手电筒走前面,自己在后面借着光。
一听这话,初雪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他,脚下都忘了迈步:“听说你们每次迎新活动上都要表演节目,唱歌啊跳舞什么的,那你也要表演吗?”
看得出来她对表演节目这事儿很感兴趣。
秦松跟着她停下脚步:“嗯,我准备跟老支书借二胡。”顿了顿,又说:“你要是想看,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初雪整个人直接转了回来,惊喜得瞪大了眼睛:“我吗?真的可以吗?!”
这种内部表演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初雪想看,秦松也不介意带她去:“当然可以。”
初雪高兴地小幅度蹦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红了脸,缩手缩脚转身埋头往前面走,有些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
等走在后面的秦松带着笑意提醒她别忘了后面还有自己要借光,初雪才原地踏步偷偷发泄了一下满肚子的尴尬情绪,却又忍不住对“表演”的向往,试探着询问起秦松其他人到时候都会表演些什么。
秦松其实听的时候没太认真,好在他记忆力不错,给初雪复述出来。有些初雪知道,有些初雪不知道,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忘了刚才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情,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要去看的表演。
“手风琴是什么啊?我只知道口琴,还有用风和手吹出来的琴声吗?”以往的知青内部活动,村民们很少能去看的,初雪记忆里的表演都是社上镇上那种,表演节目多是唱歌跳舞拉二胡敲锣鼓。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等到回了家初雪还意犹未尽,不过也知道不能再问了。因为马上就到秦松的“学习时间”了。
而回了家重新洗了脚换了鞋,面对不算宽敞的卧室以及同样不算宽的老式架子床,秦松脑子里那根松懈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后知后觉绷了起来。
所以,今晚,他是要和初雪一起睡觉?
第7章 灯下美人
这一晚上有半数时间秦松都没敢睡着,一想到旁边躺着个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偏偏还因为床太窄,稍微翻身动一动都可能碰到初雪。
没办法,秦松只能在脑子里继续构思文字,意识朦胧间隐约听到村里不知谁家的大公鸡叫了半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着没有。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被初雪喊醒时,秦松意识还迷迷糊糊清醒不过来,沙哑着嗓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初雪她是谁。
初雪觉得这样的秦松有些好玩儿,忍俊不禁道:“你说我是谁?”说罢转身又忙活去了,离开前又推了推秦松:“快点起来,再晚点就赶不上罗叔去镇上的牛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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