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琼疑惑, “林小公子是得罪了什么人?”
林景皓也茫然, “做生意最讲究和气生财,我怎会得罪人。”
“不过他们从巷子里走后, 我的小厮找到我时从我身旁捡到了这个。”
他从腰间拿出一缕青色穗子放在了茶几上, 垂头丧气, “大概是打我的时候太用力,不小心扯掉的。”
正说着,忽然听见脚步声在靠近。
温琼一抬眼,看见那个熟悉的修长挺拔的身影走进院里,他正欲守在正堂门外,一踏上台阶就瞥见坐在堂中的林景皓,身形顿了顿,不疾不徐站到门口与墨崖一左一右守着。
温伯清见此抬手,不着痕迹朝温琼比划了一下,眼神示意——看,就是门外那个,心眼比针小。
温琼头疼的揉了下紧绷的太阳穴。
林景皓请求借住几日养一养脸上的伤,温伯清便让人打扫了西侧的厢房,姚宣辞得知时沉默了片刻,叩了两声房门提醒,随即走进温琼的屋子。
温琼正读着母亲送来的书信,眉眼含着淡淡笑意,一抬头见男人走进来,温婉笑意眨眼消失,她目光平静。
“你这次又想作甚?”
姚宣辞目睹她明显的不待见,心头顿时有些闷痛,剑眉也下意识敛起。
他收敛了方才进来的心思,认真斟酌了半晌,“姑娘准备何时回宅子?”
林景皓住进来,那就劝说阿琼搬出去,这小子日日在她面前姐姐长姐姐短,实在是碍眼得很,他住进来那还得了。
瓷白的细指轻捏着信纸叠起,收回信封之中,温琼抬起眼,“宣护院何时收拾好宅子,确认安全无误,我才敢搬回去。”
“我胆小儿,最怕危机四伏之地,生怕一不小心丢了命。”
姚宣辞薄唇紧抿着,“好。”
不光那小宅子,侯府也在收拾着,他陪着她一直留在渭城便是这番打算。
他打理好一切,不会再让前世之景重现。
可这不代表他会容忍旁人觊觎他的阿琼。
“过晌午,我看林小公子是不是遭人打了?”姚宣辞回忆着那少年郎惨兮兮的模样,“他太弱,身为男子自是有几分武艺傍身最好,不如我让人去教教他几招拳脚功夫?”
温琼撑着小桌,托着腮望他,“那依你这说法,我兄长也很弱?”
温伯清早些年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骑射.精湛,可摔下马后便没再碰过这些,身子骨也比寻常男子“娇贵”。
姚宣辞顿了下,“我可以教他一套养身锻体之法。”
温伯清是她兄长,自是和旁人不一样。
温琼听他这立即转变的语气,那隐约的奇怪感又冒了上来。
前几日的他一派冷淡,被惹急了还有些凶,明显是不满她刻意消失,可这两天仿佛又回到了他刚中毒箭之时,无时无刻的黏人和不经意间流露出得占有欲,让她忍不住暗暗提防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至此她忍不住再次打量,目光落在他腰间那腰穗时,柳眉不由得蹙起,皙白的手探出,掌心朝上。
“你将你那穗子拆下来。”
待男人把腰穗交给她,她看了几眼,目光微凉,“你清晨可曾出去过?”
她明显带着几分质问之意,姚宣辞觉得莫名,“是出去了一趟。”
邢昀京一直找他,他用过早膳便找机会出府了,晌午一回来就看见林景皓狼狈又可怜的在正堂坐着。
温琼将他的腰穗放到桌上,起身,撑着桌子紧盯着他,精致的眉眼染上几分不悦,“你对林小公子动了手?”
姚宣辞一怔,随即意识到她的意思,眉头紧紧皱起。
“没有。”
他眼底隐隐浮现出几分戾气,“你怀疑我出手打了他?”
那小公子与她才接触几日,竟在她心中份量有那么重,值得她关注是谁欺负了他。
温琼本是得了他的否定就作罢,见他如此便道,“你每每见到他便沉着脸,时间又如此巧合,我怀疑你有何不对?”
“在你心中我便是那种背地里下黑手的不堪之人?”姚宣辞控制不住上前一步,极力克制着在胸腔翻涌的醋意。
“你们相识不过几日,他一个出顾茅庐的小子,能引得你如此在意。”
“宣护院。”温琼冷静的望着他,“你我也不过相识几日罢了。”
“你这些日子的越矩之举可比他过分多了,林小公子是出现的频繁了些,可他仅此而已,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又有何资格同我说这番话。”
“这小小宅院里皆是你我的流言蜚语,我的名声被你败坏个干净,如今你这副姿态同我质问,不觉得好笑吗?”
“可你是我……”的妻!
最后两个字被姚宣辞死死克制着锁在喉间,这两个字一说出来,这些时日的平静将会彻底打破。
她会避之不及的逃离,永远,永远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他不愿见到这一幕,也不愿亲眼目睹她决然的离去。
男人极力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骨节分明的大掌用力握着案桌的边沿儿,手腕隐隐颤抖着。
那双黑漆漆的凤眸紧紧锁定着女子平静的眉眼,直到她问,“我是你什么?”
姚宣辞缓缓垂下眸眼,遮掩住眼底的偏执疯狂,长指抚上心口,低声呢喃道,“是我的心。”
心脏离开,便不能活。
掌心下,那沉稳跳跃的心脏一下一下,脑海中,有一道声音疑惑低喃,“心吗?”
温氏,值得他如此珍视吗?
作者有话说:
回家补觉睡到一半爬起来更新
一天了,四点起床到现在就补了俩小时觉,太困脑子不清醒,今天先这样,晚安安
第42章 你想怎样
温琼没听清, 也无甚兴趣再追问。
她是想接着这次机会敲打一下姚宣辞,让他收敛些,惹得旁人乱猜测够恼人的了, 还牵连无辜之人。
最终她坐回去,神色淡淡。
“既然是我冤枉了你,那此事便揭过,你出去罢。”
男人深深凝望了她一眼, 竟没有任何不满, 默然缓步离去。
踏出房门那刻,姚宣辞心中低声轻唤,“出来罢, 我将身体让给你。”
这一世的姚宣辞却没那么迅速出现,沉默了半晌后才出声,“你真能分得清自己对于温氏的感情?”
他一直觉得,上一世的姚宣辞重生后对温氏念念不忘是她多年陪伴的骤然离去,还有新后与侯府众人贸然算计挑衅他的怒火,是多种极端复杂情绪下诞生成的执念。
执念存在久了, 才让上一世的姚宣辞错认为这是他对温氏迟钝苏醒的爱意。
姚宣辞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 “分得清。”
阿琼离开后的每个无眠之夜, 他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反复嚼咬着过往的夫妻四载,将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扎成了筛子, 如果此时还分不清, 那才可笑。
他望着天边落日,回想着她方才那番质问, “阿琼许是已经识破了。”
她猜到护院是他, 故此才会一次次忍下他的拈酸举动, 甚至像他发现她是重活一遭一样,也开始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那这些话,是不是又有别的含义?
“你是什么立场,又有何资格同我说这番话……如今你这般同我质问,不觉得好笑吗?”
若她意有所指,他的确是无脸见她,可心底压抑不住的念头无声催促着——靠近她一点,再靠近一点,清理掉所有碍眼之物将她紧紧圈入怀中,永远的霸占着,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他的身影。
姚宣辞缓缓闭上眼。
“我的存在只会让她加快离去,只能靠你抓紧她。”
阿琼心里,这一世的姚宣辞定是比他还要安全一些的。
心底,那道声音冷嗤,漠然道,“你清楚就好。”
若上一世的他没有出现,说不定事情还没有这么糟糕的地步。
*
屋外下着秋雨,空气湿润,小雨滴啪嗒啪嗒砸在庭院里的绿叶上。
雨点顺着叶脉滚到了叶尖儿垂垂欲坠,下一滴雨点砸下来,震得水滴飞速坠落进泥土里。
温伯清踩过石板路踏进屋檐,油纸伞拢起递给一旁的小厮,低头看了一眼被雨水溅湿了鞋靴与袍角,跺了几下后迈进正堂。
温琼正吃着切好的梨子,翻看手中话本儿,见他进来便让小涟去小厨房端一碗银耳雪梨汤来。
“兄长一清早出去这一趟是做甚?”
早膳之时就没见到他。
“白鱼给我传了信儿,骂元道长不守信用。”
温伯清拎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想顺手去插一块梨子吃,被温琼打了一下手背,“梨子可不能随便分着吃。”
随即将装着石榴籽的小碗推过去,“吃这个,刚剥完的。”
她这才接着问道,“是元道长给姚宣辞指得路?这也倒正常,元道长是为钱财与我们合谋,被侯府世子找出来几番施压,再瞒下去实在是不值当。”
姚宣辞找来之时她就猜过,眼下已经没什么情绪,
温伯清喝了口茶,“只是可惜元道长这一卖直接将我也卖了出去,你瞧他这些日子看我的眼神,日后你再躲,我可就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是,想躲可就难了,这迂回的法子终究是废了。”温琼用竹签插起一小块梨子,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溅开。
“兄长觉得,我若写下和离书离开,可行?”
“难。”温伯清想也不想道,“姚世子不同意,官府便不能盖章。”
这婚是天子所赐,姚世子若是答应,回头天子心里会怎么想?
别的且不说,温父肯定不答应,白得这么个年轻有为的好女婿,他走路都是昂首带风的,神气极了。
更别说靠着淮安侯府亲家的名头,他私下里得了多少人奉承与好处。
温琼没在吭声,垂下头若有所思。
“哎对了。”温伯清此时反应过来,“我怎没在外头瞧见他?”
“他又告假出去了。”她端起面前微凉的雪梨汤喝了一口,“大概是借机去处理公务。”
昨日下午争吵后他真的安分下来,规矩宿在耳房,让她松了口气,还好这人也不是硬要与她作对。
此时有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景皓踩着雨水上了台阶。
“温兄,温姐姐!”
温琼闻声看去,少年一袭鲜红衣袍十分夺目,脸上的淤青经过一夜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几大步就到了跟前。
“还真是我猜的那样,今日临时有场宴席,祖父本意是让我去的,我没回府自是错过了。”
温伯清示意他坐下,“那可找到是你哪位堂兄打了你?”
“是我二堂兄去的,他最是嚣张粗暴,算计人都懒得掩饰。”
林景皓倒了一杯茶,边喝便道,“不过我被祖父喊回府,他见我这样便心疼了,给了我另外一张请帖,是渭城商会的宴帖。”
他露出小虎牙,笑容阳光灿烂,“温兄与温姐姐也是经商之人,商人云集机会难得,可要一起去看看?”
温琼摇了摇头,“我容易乏累,半途离开总归不好,就不去了。”
温伯清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来,“我和许临书一起去,今早儿刚送到手上的热乎邀帖。”
不知何时,那道墨色身影也出现在屋檐下,“什么请帖?”
林景皓看一眼姚宣辞,暗自磨着牙不想搭理。
他昨日在温府宿了一夜,打听到的事情可不少,此时再看面前这个姓宣的护院,要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
这护院没他俊俏,也没他有银子,看人目光冷冰冰的,压根配不上温姐姐。
温伯清接过小涟递来的雪梨汤,清了清嗓子,“商会的邀帖。”
姚宣辞眉头轻挑了一下,“乌烟瘴气之地,还是不要去的好。”
他看向安静吃着甜梨的青衫女子,“你别去。”
温琼抬眸瞥他一眼,又垂下,轻声提醒道,“宣护院管得有些宽了。”
林景皓顿时附和,“对,温姐姐去不去哪是你说了算的!”
姚宣辞眸子微眯,“林小公子何时会鼻青脸肿见不了人,我倒是能说了算。”
“你!”林景皓气得站起身,“你以为自己有几下拳脚功夫,小爷我就会怕你吗?!”
而温琼看着他走出的那几道黄泥脚印,丢下竹签起身,拉住姚宣辞的衣袖,“你随我来。”
她拽着他出了正堂,顺着游廊走到一处无人之地,“昨日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姚宣辞不语,昨日与她相谈的人是上一世的姚宣辞,不是他。
四周雨声急骤落下,雨滴啪嗒啪嗒打在瓦石上汇聚成一股水流流下,游廊下的两人无声对视着。
看他一声不吭,温琼久违的疲惫感涌上心头,“你到底想怎样?”
此话是在问如今的宣护院,也是再问这层壳子下的姚宣辞。
两世之久,她到现在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他为何锲而不舍追随而来,不知为何放任太子求娶郑二姑娘,也不知他扮作护院却还处处暴露破绽。
若他也是重来一遭,那她前生欠过他,一条命够还清了。
望着她眉眼间的那抹疲倦之色,姚宣辞薄唇紧抿着,他一直知道温氏前世已死过一次,可见到她流露出的这一瞬神态,才有了片刻的真实感。
温氏因前世的他而死,让前世的他惦念了许久,强烈的执念能穿过时间抵达他身上。
男人下颌线紧绷着,可他是这一世的姚宣辞,他不会像上一世的他那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故此皇城里传得最广的东宫意欲册封郑二姑娘为侧妃之事,至今还没消停,他紧抓太子一派罪证的脚步也越发加快。
良久,直到女子那双眼睛渐渐染上失望,他别过脸,“我不想让你去那商会,是因宴会是假,里面另有目的。”
温琼闻言,怀疑的望着他。
姚宣辞很不喜她这束目光,冷冰冰道,“你一直觉得那林小公子被我欺负,他日日黏着你,又何曾不是一种挑衅。”
“宅院里的人都知你我关系匪浅,我不信他看不出,明知你有孕还要贴上来,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前半句听着还行,后半句却让温琼意外,“你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德行。”
她不是粗神经,林小公子时常出没定是不正常,可她很清楚那小公子于她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该是喜欢与她相处时的放松舒服,可他不开窍,只是以为这是爱慕罢了。
想着,她看向他的鞋靴,“你何处沾染的黄泥?”
虽然有猜过之前那座宅院门前的黄泥脚印,许是他命人确定她位置留下的,但她还是想明确确认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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