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是看到他的疏远。闭口不再说话。
霍枝你不生气。
浮云下山喝酒,周围没有人旁人。裴枕说话不在顾及,冷声道,“死缠烂打,很有趣么?”
霍枝听完他的话后,好不惊讶,低低的说了一句,“短短两日不见,大师傅果然长进不少,都会对着我发脾气了,可是怪我这几天没来寻你?”
裴枕气的手脚发颤,“你再多说一句,贫僧去丢你去山里喂狼!”
“我这后山都来过多少次了,没看见过狼。”霍枝淡淡道。
粗糙的手指擦过她衣摆,其实也算不得粗糙,就是略有些薄茧。那夜,他捏住她的时候,霍枝就在想这僧人以前该不是会武的,拉弓开合,才会把薄茧留在那个位置上x
手掌挪移,所到之处都会点燃星火,她绷的紧,一开始两人谁都不好受。
但意外的他没有停。
那个在黑暗之中压抑的,始终沉默的僧人,如今是恨不得一个拳头送她上西天。但今天她来寻他可不是来吵架的。
“好了不逗你玩儿,我知道你明天有大事,要早些休息。”霍枝说,“我这里做了几件贴身小衣,你明天记得穿,老大个人了,怎么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是在那夜里,当他扯掉身上的衣,被她注意到了小衣上的破洞?
裴枕的心房莫名的被触动了下。
原本的气氛不已,被这个女人一句话打的溃不成军。裴枕啊!裴枕,你不可再和女子纠缠下去,快醒一醒!
“只是我绣工不好,做工粗劣,可能比不上外头买的。”霍枝说着就把包袱递过去。
她这十指却不是想会做绣活的。但问题不是在她身上。
这东西,要不得,裴枕更怕衣裳一旦被他穿上了身,就成了一道枷锁,“你拿回去,我是不会穿的。”
霍枝的眼里皆是大师傅的表情变化,这张冷冰冰的脸,她一遍又一遍的看。
他好像也没那么抗拒吧?
至少自己将包裹递过去,大师傅都没打开她的手呢!
“呀!有虫!”霍枝惊讶的叫了一声,手一松,包裹就从她手心里掉落。
裴枕眼疾手快,下意识的就将包裹接住了。
“你拿回去!”山野无人,裴枕掌心里的柔软,他怎么接都不合适。神情都绷紧着,像是犯了老大的难题,“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还不是想尽办法让他收下么!这男人,可不知好歹了。
“大师傅,错怪了。”霍枝捂住小腹,“今个儿是枝枝的小日子,浑身酸软。我真的强
拿不住。”
“那你便好生休息。”裴枕低声道,“为何还要来这后山?”
这个呆子是真的不懂啊!
“没什么理由,后山风光好,想来就来了。”霍枝随意的说,“你下回沐浴可别在河里了,容易着凉的。”
她今日为何不说那些话了?什么欢喜,什么在一起。方才几句话,裴枕怎么会听不出来是随口应付,可尽管是应付,也被他听出个关心的意思来。
裴枕心神一晃,他为何又要在意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像是那一夜,虽浑身燥热,思想不受控制。却也细细的听着她说的一切。
“这衣服,我收了不合适。”裴枕垂下眼眸,眼神有点恐慌。
这张皇失措的小模样可真是让她心疼。
就像是小时候她捡到的小奶狗,明明想被她疼惜的抱在怀里。可就是一副敌视的眼神盯着你,远远的,锁在角落里,默默地舔舐伤口。
霍枝精神一振,白芷说的没错,这男人不可追的太紧。
后退一步,包容他,懂他的情绪,对自己也有好处。
她莞尔笑了下,温婉的像是换了个人,“你们僧人也是会在外头买衣服来穿的是吧?若是遇到更好的,你再换下也不迟。”
轻声软语,仔细妥当。
直往裴枕心里钻。
“那也不合适。”裴枕坚持不收。
“大师傅。”霍枝抬起眸子,眼中闪着星光点点,“那夜是我不好,若不是你护着我,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办。这衣服,只是我想报答你的一份心意,你若是不接,我心里是要记一辈子的。”
裴枕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这个女人太过陌生了。
他以为,以她闹腾的性子会来找他,必定是要百般的无赖厮磨。不达目的不罢休,让他明日点不成疤,做不了僧人。
可她却是来送他小衣?
掌心之中的布料,摩挲发出小小声响。
便是当年母妃在世之时,都不曾亲手给自己做过小衣。裴枕神情狼狈的松开她的衣,“拿回去,我不会收。”
霍枝的嘴角勾起一个秀美的笑,伸出手解开包袱,“当真就是小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的眼神快速扫过她的手指,鲜艳的蔻丹已经不在。转而是修剪过的,粉粉嫩嫩的,圆圆的,如同剥壳的荔枝。
她真的怎么变得这样,让人猜不透了。裴枕郁闷的想。
霍枝注意到他的视线,“那夜里,我好像抓破你了,真的对不住。”
僧衣之下,手腕上的伤痕火辣辣的作痛。
月光i下,女人轻轻眨着眼,温柔细语说,“我知道便是全天下只有我一个女人,你也是不会喜欢我的。”
今夜该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
裴枕不发一言,但到底包裹没有推出去,他现在的情绪,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霍枝对着他行了一礼,“那枝枝不打扰大师傅休息,告辞了。”
女人转身,要离开了。把所有的不舍,都包含在眼神里,她变得含蓄了。
他看着她走出几步,像是千斤坠在腰间,走不动。她双手捂着小腹,身子摇摇晃晃,好似要摔。
快隐入黑暗时,他上前几步,将那女人扶住。
“小心!”
霍枝诚惶诚恐,心底里却无声笑了,她装了好久的,内伤都快憋出来了。
她道,“多谢大师傅,枝枝自己可以的。”
第29章 揉一揉
霍枝看他一眼。
“大师傅, 我身上不好闻,你还是避开一些。”嘴上虽这么说,霍枝的骨头却更软了。
清白都给了这个男人, 她只是想留下又有什么错呢?
还是在小日子里,好不容易爬上后山来。她本该舒舒服服躺在自己的闺房里,看着有趣的画本子,吃些果脯糕点。
不过就是想在大师傅点疤之日前, 再见他一面罢了。
裴枕那一日在岭南王府说的如此绝情,他是遵守礼法的君子。霍枝是只想求个男人的女人, 她若是不来找他,今后就更没了机会。
看起来柔弱无力, 也是真的,这也不能怪她。
的确是有些巧,霍枝是真的来了月事。爬了山, 她的脚掌就有些酸软,小腹也有些不是之感, 但霍枝身上完全没有自己说的那股糟糕味道,
裴枕隔着包袱将人搀扶, 虽然有隔阂, 她的手指压到了他的手腕之间。像是被他的体温凉到了, 整个人都跟着一哆嗦。
“大师傅,这几天女子都是怕冷,吹不得风的。”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夜风,让霍枝整个人一颤, 小脸越发的憔悴。
其实这些裴枕都懂, 母妃在世的时候就是个体寒的,每一回那么几天都会被折磨的不行。父王有许多位妃嫔, 但也却是只爱这么一阵。
后宫的女子失宠后,等入了冬,她们的日子就很是难熬。
霍枝站直身,说,“不碍事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裴枕将包裹放到一边,去点亮了茅草屋里的油灯,
女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捧起来哈了口气,“大师傅,别忙了,我坐一会就走了。”
裴枕让这个女人进屋或许不是因为善心。
他只是记起来一件事。在小时候,也有个小宫女和这个眼前的女人身份一样,被皇兄派到自己身边当细作。
在书房里,小宫女做端茶倒水的活。嘴巴很甜,时常会带些饴糖给自己吃。
久而久之,裴枕就习惯了有这小宫女在身边伺候。
但他是知道的,那小宫女每日都会去皇兄那里。他们之间守着这层关系,做了朋友,可直到有一天,京城里下起好大的雪。
父皇让几个皇子轮番做诗,最出色的皇子将会得到贵重的赏赐,这赏赐是皇子们都想要的汗血宝马。他早早的写完准备休息,没注意到小宫女在书房门外踌躇不安。
到了第二日,不出所料,裴枕拔得头筹,父王将汗血宝马赏赐给了他。
可也是在那一日,小宫女落了井,被打捞上来,还光着脚。皇兄为了震慑他,掐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看死人。
“小九,你得了这第一。这宫女就得死!”
裴枕这才明白,昨夜皇兄让小宫女偷他的诗。小宫女违抗了他的命令。
就得死。
皇兄便是这样的人,对谁都不会例外。
“大师傅。”霍枝起了身,走到他的身边,“要不,你还是先换一身干净衣裳。”
裴枕说,“我出去烧个热水。”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宫里的事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
“大师傅。”霍枝喊了一声,想抓他的僧衣,手指又收回来。
是有些拘谨。
还是想和他避嫌?倘若真是避嫌,又何必给他做贴身衣物。
这可真是有趣的事情,她懂不懂瓜田李下?现在又拿自己当成什么人?总不能是救命恩人!裴枕都有些记不清她以前欢脱的样子。
她说话,吐了小舌。
“大师傅要听话呢!先换了衣,你才不会着凉。”
她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要听话。这可真是他听过最讽刺的话了。
总不能把他当孩子,她才是那个需要被人呵护的孩子。裴枕僵住,他别脸问,“不用顾虑着我,仔细为你将来的事好好想一想。”
霍枝腼腆道,“大师傅你就是心肠太好,所以难免会吃亏一些。”
这女人怎么还不明白?她身为细作,若是完不成接近他的任务,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还心不在焉的给他做衣裳。
霍枝捧着脸,对着他傻笑,“大师傅,真是枝枝见过最温柔和善的好人。”
好人么?
裴枕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什么好人,江左王的身边只有臣子,没有好人。他自己也不全是。
那一夜,在岭南王府他是燥热的。
这傻女人总不会天真成这样,总不会以为只要和他睡了,那便就只是两人之间的事?裴枕可以轻易的原谅她,但皇兄他不会的!
廖公公跟了皇兄这么久,玩儿的都是京城里最不入流的招数。欢宜香的事在前头,已经死了一个,杀人对他们而言是最简单的事。
裴枕握着包袱的手指,发起了冷汗。
他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想让这个女人感知他所受痛苦。却不忍心,让她丢了性命。那夜的情动,是自己破了戒半推半就,哪里全怪得了对方。
她的表情安静又甜美,“大师傅,你这个样子,怪让我心疼的。”
两人这次倒是挨得近了。
冬日的井水太冷,娇弱的山雀会活不下去。裴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你若是觉得坐不住,也可以躺会儿。”
霍枝笑了笑,“那多不好意思。”
转头去瞥了一眼干净的床,面容透出一些粉,极不好意思的。
“枝枝我会把大师傅的床弄脏的。”
那日在岭南王府的床榻是带了红,自她走后,他便全包了回来,亲自下河去洗了。那是裴枕第一次碰女人的血,不觉得有多脏。
“你到底叫什么名?”
她说,“大师傅从来不告诉你的旧名,所以名有什么重要呢?枝枝只有在大师傅你身边,才有了存在的价值。”
她是想说细作,只有在他身边才有细作的价值。
裴枕快速背过身去,仓皇的拿着包袱逃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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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傅避她如蛇蝎,能让他再次心软,只能用上苦肉计。
等人一走,霍枝就收起温婉笑容,长松了一口气,“我放才演戏来的不错吧?大师傅,他似乎很吃这套,也不着急赶我走了。”
明日就是太仙寺老主持给大师傅点疤之日,漫漫长夜,她既然有机会留下来,便有机会铁杵磨成针。
只是,可能方才太过紧张的缘故,小腹还真的有些疼了。
“总不是神佛在天上看着我做坏事,便来惩罚我付痛吧?”
本来是真的不想上床去的,弄脏了大师傅的床,多不好意思。她看了一眼遮掩的房门,提起裙摆,脱下绣鞋上了床。
被褥之间有那男人身上的苦艾气息,她蜷缩着身子,小手捂着小腹。
“可千万真气些,别掉链子,我晚上还要放大招的!”
霍枝的头枕着,眼睛看着那在风中飘忽不定的油灯,小腹的绞痛越发明显了。
手脚也跟着发冷,她扯过被褥盖在身上。
怎么回事呢?她以前可是从来不痛的,跑跑跳跳都没事,还笑话过小怜哪有到不能起的地步?如今到了自己轮上了,当真是比死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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